第5章 ☆、流年05

五月的最後一個星期，顧嘉意病了，當她在床上被熱醒的時候，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熱天的，她居然發燒了！

硬是不讓爸媽陪着，一個人頑強的打車去了醫院，頂着會被孟曉婷狠狠吐槽的壓力，她依然一個電話将她從外科召喚到急診大廳。

“顧宜家同學，你挺厲害的，這天氣還能發燒？”孟曉婷穿着白大褂，無視周圍驚詫的目光，一把戳上顧嘉意的腦門，“嘶，這麽燙，不就是一個衛清朗嗎？值得你這麽抑郁到發燒？”

孟曉婷還是那麽直白啊！

只是，這一次孟曉婷想錯了，她确實因為重遇衛清朗回憶起了很多過往，但僅僅也不過是回憶而已，她不是會吃回頭草的人。

或許當年一時沖動說分手之後，她的确後悔，以至于在分手後的幾個月裏，她常常捧着手機一個人計算着美國和中國的時差，糾結着如果打電話過去撒嬌，是否還能挽回？就像過去每一次他監督她考試複習，每每總是她撒嬌耍賴蒙混過關一樣。

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勇氣去回憶他剛剛離開的那段時間她究竟是怎麽挺過來的，更不敢回想當年因為衛清朗她選擇忤逆自己爸媽時，她獨自一人承受寂寞時的無助。

但最後，即便再懷念，即便再後悔，她也依然沒有選擇撥下衛清朗的電話，即使她其實心底真的難過得要死。

顧嘉意靠着孟曉婷，聲音因為生病顯得有氣無力，隐隐帶上一絲嬌嗔，“親愛的，我現在難過得要死，你身為白衣天使，拯救人類的白大褂，真的忍心讓一個病人就這麽站在大庭廣衆之下接受本該救我的你的訓斥？”

“顧嘉意！”

“好嘛好嘛，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但我現在真的站不穩了。”顧嘉意作勢将自己全部的重量倒在孟曉婷身上，“你看，我能夠撐着來到醫院已經很了不起了好不好？現在麻煩我們最可愛的孟醫生帶我看病可好？”

孟曉婷滿臉的嫌棄加鄙視，但到底手下的動作輕柔，小心扶着她去量體溫，驗血，最後，陪着她去了輸液區。

“那什麽，我怕疼，記得輕點輕點。”這是每一次顧嘉意打點滴和驗血都會對着護士或是醫生說得話。

夏媛曾經說過，“給顧嘉意紮針的人絕對需要勇氣，特麽比誰見過還沒亮出針就哇哇亂叫的病人？”

孟曉婷聽到她的叫聲，直接甩給顧嘉意一個白眼，繼而對着溫溫柔柔的小護士說道：“江姐姐，我朋友怕疼又麻煩得要死，我科裏還有事，麻煩你們多照顧她一點，我一有空就過來。謝謝哈~”

江護士笑笑，轉頭對着顧嘉意說：“沒事兒，你有什麽事情或是想上廁所，你就按鈴，我來幫你！”

“謝謝謝謝。”顧嘉意默默給了孟曉婷一個“看，這才是真正的白衣天使”的眼神。

孟曉婷繼續無視，而後又交代幾句，這才離開回外科繼續實習工作。

有些無聊，顧嘉意掏出手機，上了qq，默默進了基友群。

喬院長：已經出地鐵站了。

小夏：天要下紅雨了？院長今天這麽早？

香香萌萌噠：院長是為了吃昨天收攤的雞蛋餅嗎？

童小菲：院長，記得加6個雞蛋黃！

裴佩沛：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記得昨天院長信誓旦旦要早起煮粥嗎？

宜家：哈哈

喬院長：你們別這樣，我明天一定煮。

裴佩沛：恩，明天一定煮，就像你每天都說明天不會遲到一樣！

宜家：噗

小夏：噗

童小菲：噗

香香萌萌噠：噗

喬院長：還能不能愉快得做朋友了？

小夏：我賭一毛院長明天還是起不來。

童小菲：你幹啥搶我臺詞？那我大方點賭兩毛。

香香萌萌噠：院長，我支持你，賭1.5毛。

裴佩沛：那我0.5毛？

喬院長：我感受到了你們森森的惡意。

喬院長：我以為我的身價好歹還有五毛，沒想到居然只有0.5毛。

顧嘉意看着看着就笑了，這是夏媛一年多前将她拉進去的群，幾個從未見過面的姑娘就這樣因為同一個小說作者漸漸走到了一起。而緣分就是這麽奇妙，早已不記得第一句跟她們說得是什麽話，早已不記得她們是如何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交心，但她們就是從大群跳到了小群。即便她們各自在不同的城市生活着，也依然阻擋不了她們從二次元奔向三次元的心。

“我能不能不打點滴，吃點藥不就好了嘛！”

“小呈都比你勇敢。”

“那是因為小呈他什麽都不懂。”

“難道你沒他懂事？”

“喂……”

正想在群裏吐槽喬安歆幾句，越來越近的聲音讓顧嘉意手指微頓。

那個外表清峻的男子正扶着一個娃娃臉女孩從她面前經過。女孩面色有些蒼白，明明嘴唇泛白，聲音嘶啞，卻仍然不依不饒對着男人撒嬌，“真的好疼的，只是扁桃體發炎而已，很快就好了，小呈在家都沒人照顧。”

“我媽會照顧小呈。”男人毫不留情的反駁，然而仔細看看，便能看到男人眼底的寵溺和幾許無奈。

那是怎樣深厚的感情才能如他一樣露出這般寵溺的目光，讓人羨慕嫉妒。

5號區裏正輸液的幾個人聽到動靜紛紛将目光投向已走到最角落落座的男女，甚至，有幾個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還笑着幫男人勸着，“姑娘，你男朋友對你多好。聽他的話。”

這個時候，披着梨花卷平劉海的姑娘就笑得可憐巴巴，“我可聽他的話了，他每次都威脅我，看，他又瞪我了！”

說話間，五官俊朗的男人無力扶額，一眼望過去，欲語還休。

旁邊幾個年輕的女孩早已露出了羨慕的表情，而顧嘉意卻不知是何滋味。

這人今天和上禮拜在電梯裏看到的一樣，穿着銀灰色的西裝，內襯白色的襯衫，沒有領帶，卻沒有一絲随意之感。此刻，他就坐在女孩的身邊，一手抓着她的手，雙眸鎖在護士正用酒精棉花消毒的手背，仿若周圍或是打量或是羨慕的目光都不存在似的，滿眼都只有那個皺眉難受的女孩。

顧嘉意突然又想起在流年門口看到的情景，心底竟不知是惆悵還是惋惜。

她一直以為這個男人會和當年那個不愛說話，笑起來卻滿目流光的女孩在一起，她一直以為當年那麽要好的兩個人一定會牽手走到最後。所以多年後，當她又一次在“流年”看到他，看到他懷抱嬰孩，懷抱和保護的姿态娴熟，眼底的柔光即使周圍車水馬龍也掩蓋不了的時候，她理所當然的以為這是他們的孩子。甚至，她的心底生出一種名為“終于”的情緒，終于，她所相信的愛情開花結果了。

宜家：伐開森。

小夏：咋了？

喬院長：你能比院長更心塞嗎？

裴佩沛：噗

宜家：為陌生人的愛情惋惜惆悵，我是不是蛇精病？

喬院長：宜家同志，請你一定要正視一件事情，咱們大院雄霸天下，是蛇精病中的戰鬥機，所以不是你是不是蛇精病的問題，而是，是不是你的病情加重了？

宜家：院長~你太壞了！

裴佩沛：院長不壞，我們不愛！

小夏：院長不壞，我們不愛！

童小菲：院長不壞，我們不愛！

宜家：我究竟是為啥這麽想不開，要跟一群蛇精病讨論這麽深奧的話題？

群裏依然調皮得可愛，顧嘉意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保溫杯吓了一跳。擡頭一看，穿着白大褂的孟曉婷正“兇神惡煞”得瞪着她，“赫，孟婷婷你幹嘛呢？”

“我說，你是活得太舒坦了？還是給你開的藥水還不夠多？發着燒還玩手機，你倒是膽子挺大啊。”

“嘿嘿，那什麽，我這不是打着點滴睡不着嗎，再說了，這兒怎麽睡呀？”顧嘉意默默收起手機藏起來，“咦？你怎麽在這兒？不是回科裏工作了嗎？”

孟曉婷掀開保溫杯的蓋子，又拿起一次性杯子倒了小半杯沒好氣地塞到顧嘉意手中，“也不知道我是為了誰，喝點水吧你，好不容易才翻出來的保溫杯。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遇到了你，這麽麻煩！神啊，請快點賜你個男朋友早點把你帶走，省得讓我這麽糟心。”

“噗……親愛的，我有你就夠了！”

“別別別，不想理你這個蛇精病。”見顧嘉意幾口就喝完了水，孟曉婷蓋上保溫杯的蓋子，一邊囑咐顧嘉意多喝水，一邊絮絮叨叨交代她不準再玩手機。

顧嘉意只能頻頻點頭保證，而後，看着孟曉婷轉身離開的背影松了口氣，被她這麽一念叨，還真差點以為孟曉婷其實是她媽，而不是閨蜜。

笑着搖頭，顧嘉意不經意的一瞥，正看到角落裏的男子目光微愣的看着她所在的方向。而他身邊已經開始打點滴的女孩似乎同樣有些好奇地向着她的方向看來。

有些莫名，她轉身看了看，應該沒有什麽不妥吧，所以，他們看得不是她吧？

玩了幾局酷跑，卻始終靜不下心，忍不住又一次朝着那對男女的方向看去。男子低頭剝着橙子，而女孩湊着他的耳朵正說着悄悄話，那一幕，說不出的溫暖。

顧嘉意默默嘆息。

當年多好的金童玉女啊，她曾無數次看着他們低語呢喃，也曾無數次走在他們身後滿心羨慕，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手中的燈光點亮了陷入黑暗的樓道，不僅照亮了漆黑的樓道，還帶走了她心底的恐懼和孤獨。

她其實是感激他們的。只是沒想到，多年後的重逢，再相見，他溫柔以待的姑娘卻不再是最初的她。

顧嘉意，所以，這世上果真沒有亘古不變的感情，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別人家的男朋友，咋都那麽好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