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是王八吃了秤砣心,竟敢将主意打到錦玉身上。原就聽聞寧王進了宮,以為是非要鬧到別處,誰知竟來了承乾宮,若非她晚來了一步,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阮瀾夜将錦玉護在身後,狠厲的眸光稍縱即逝,取代的是讓人看不懂的意味,沉聲道:“殿下這是何意?”

寧王臉上難堪,狐貍沒逮到,還惹得一身騷。他淡眼瞥了一眼錦玉,見她縮在阮瀾夜身後,虎視眈眈地偷偷拿眼瞄他,手掌上傳來撕裂的疼痛,心裏不快,拍了拍手皺眉道:“本王來看看皇嫂,廠公怎麽來了?”

他對阮瀾夜有忌憚,這位雖然沒見過幾回面,但聽總也聽過,手裏攔着東廠大權,那東廠豈是好惹的,上至朝臣下至百姓,只要進去了就別想活着出來。他此番進京,若不是他從中阻攔,早八百年他就進宮了,現在坐在龍椅上的是誰還說不準呢!

她聽了呵笑,背手道:“宮門快要下鑰了,殿下留在承乾宮總歸不像話。臣勸殿下一句,不該來的地方不要來,不該惦記的也別費心思,大局已定,殿下要是想以卵擊石,盡管試試。”

她半威脅半恐吓的話似乎不起作用,寧王聽了心裏窩火,擡手厲聲質問:“你算什麽東西,本王稱呼你一聲廠公,是擡舉你。本王好歹也是先帝親封的親王,你一個閹豎,竟敢張着膽子教訓本王,簡直是活膩味了!”

一旁的扶順聽得冷汗直流,寧王常年在平涼就藩,沒機會見識他的本事,可普天之下,誰人不知道幹爹的手段?他偷偷瞥幹爹臉色,見他似乎不為所動,可他心裏清楚,幹爹向來喜怒不形于色,但他有個癖好,見他手指輕撚着襕袖的暗紋,就知道幹爹要發火了。

寧王是游走花叢中的行家,可他糾纏誰不好,偏偏是太後娘娘,連他都看得出來,太後娘娘是幹爹心尖兒上的人,這麽的明目張膽,不是找死麽!

果然聽得阮瀾夜淡淡冷笑道:“活不活膩味倒不勞煩殿下挂心。來人,送殿下出宮。”

說着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錦衣衛,個個身穿飛魚服,佩繡春刀,氣勢狠煞立在兩旁。這些可不是太監番役,都是錦衣衛裏精挑細選出來實打實的男人。東廠有随意調派錦衣衛的職權,可這般大張旗鼓出現在內廷,只有阮瀾夜有這個膽子敢這樣做。

寧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隊人架着出了承乾宮大門,一面掙紮一面破口大罵,來來往往宮娥太監瞧着,賣相着實不大好看。

錦玉見寧王走遠了才探出腦袋來,想起剛剛還心有餘悸,拉住阮瀾夜感激道:“廠臣,來世我一定肝腦塗地報答您!”

阮瀾夜低頭看見她拉住她的手,指頭攥的發白,心裏很欣慰,她還是很依賴她的。

她溫吞笑道:“作興什麽來世,一沒憑二沒據的,咱家看中的是今生今世。”

錦玉受了驚吓,沒反應過來他話裏的雙關。

她朝她比了比手,撫掌道:“娘娘進屋,臣随後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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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順在一旁都看在眼裏,忙要退下,卻看見阮瀾夜朝他招手,“過來,咱家有話交代。”

他得了示意,匆匆跑上前道:“幹爹吩咐。”

“傳咱家意思,叫大檔頭裝個麻袋,綁起來好好梳洗梳洗,然後紮猛勁扔進溝裏。別弄死了,回頭還有他受的。”

扶順一凜,随即明白過來話裏的意思,他就說幹爹怎會輕易就撂手,原是在這兒等着呢!

管他是王爺還是王八,敢得罪幹爹,非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渾身來了精神,笑道:“幹爹盡管放心,兒子省得,您進去忙正事兒要緊,其餘的都交給兒子。”說着紮地打個千兒,回身就要退出去。

“回來。”

扶順笑道:“幹爹還有什麽吩咐?”

聽見他話裏的正事兒,她問:“話裏說的什麽意思?”

扶順一驚,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幹爹向來不喜歡旁人議論這種事情,立馬哭喪着臉支吾:“幹爹……”

敢情大家夥都以為她和錦玉是那種關系麽?看着扶順那張苦瓜臉,忽然覺得好笑,抿起溫潤的嘴角,故作嚴肅,沉聲道:“算了,下去吧。”

誤會就誤會,她何時在意過這些?

扶順像得了大赦,連忙爬起來,一疊聲說是。看來幹爹今兒心情不錯,以前從延禧宮出來的時候,沒人敢上前回話,惹惱了他就是死罪。

看來太後娘娘和貴妃到底還是有些不同的。

承乾宮裏,碧蓉聽見風聲連忙往殿裏沖,着急忙慌吼道:“該死的掘了祖墳的……”

一進門看見阮瀾夜,立馬噤了聲。

“出去!”

碧蓉被他喝的怔忪站在那兒,心裏頭茫然一片。完了,掌印先前就看不上她,還說要趕她回建瓯,如今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她果真是活到頭了,遂噤了聲跪下來,哽着喉頭嗫喏道:“掌印饒命,都是奴婢疏忽,才讓人鑽了空子,讓主子受了驚吓,求求掌印不要趕奴婢走。”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阮瀾夜沒有動容,視線淡淡轉向院子裏的滿樹梨花。

“你是娘娘從建瓯帶來的,咱家念你與娘娘多年的恩情,以為你與旁的宮娥太監自是不同,照顧娘娘會事事上心多留個心眼,今日之事咱家不說你心裏也該有數,要不是咱家出現,後果不堪設想,不要仗着娘娘撐腰就為所欲為,自己去領板子。”

碧蓉知道自己做錯了,沒有反駁,直起身子偏頭朝裏間望了一眼,噙着淚水問:“主子……還好麽?”

阮瀾夜捏着曳撒抖了抖上丹墀,捏着襕袖淡淡道:“娘娘受了驚吓,這兒有咱家就不用你操心了。”

轉眼見掌印進了殿,碧蓉拖着身子朝殿外走。心裏恨罵着,該死的寧王,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主意都打到主子身上來了,是不知道掌印的手段麽,幾時非得叫他見識見識東廠十|八大酷刑,剝皮斷椎輪着上的滋味!

進了殿,望見裏間榻上躺着人,她本就瘦弱,身形蓋在被褥裏像消失了一般。還是太瘦了,應該是要再胖些的。

阮瀾夜擡步邁進去,腳步輕輕怕吵醒她。說來也是奇怪,每回撞見她都是在睡覺,想起上回的午後,她心頭驟跳,往常在東廠當差,再棘手的事刀起刀落也總能解決,從來沒有這麽糾結過。連着幾日沒來,心裏像是缺了一塊似的,可來了又怕一頭撞進漩渦裏,要想再全身而退就難了。

擡手掀了簾兒,望見她側身躺在裏面,背朝着她,良久才聽見她抽噎的聲音,便再也忍不住了,她着急上前問:“娘娘這是怎麽了?有委屈就和臣說。”

錦玉沒回頭,依舊和身躺在床榻裏頭,嗡嗡吸鼻子,不敢回頭看他,哽着喉頭問:“廠臣還沒走麽?”

聽見她囊鼻子的聲音,心裏不大自在,索性低身坐在腳踏上,輕聲問:“那腌臜的東西碰到娘娘了麽?”見她不作聲,她眉頭忽然擰起來,站起身道,“臣去給娘娘報仇!”

錦玉突然起身,跳下來拉住他,嗫嚅道:“沒有,我沒事,我就是突然想娘親了。”

她心裏很害怕,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若是沒有他的出現,她大概會委屈死。要是娘還在,她一定舍不得她受這樣的委屈。

她一疊聲安慰她,錦玉眼淚止不住的流,淚眼婆娑望他,心裏滿是感激,天底下除了娘親,再沒人對她這麽好了。

她似乎想起什麽來,拉着他坐在床榻邊兒上,禮儀芥蒂全然不顧了,眼皮腫得核桃兒似的,她擡手抹眼淚,蒙蒙道:“我前兒和廠臣發了一通火,是我不懂事,我給您道歉,往後您說什麽我都照做,要是旁人敢給您小鞋穿,我一定第一個不讓!”

她說的慷慨激昂,聽在心裏似乎是那麽回事。阮瀾夜記得,她上回好像也說過這麽一通話,可後來鬧的時候,就全然抛在腦後了。

她抿起嘴角笑,挨得近,似乎能聞見她身上的馨香,一種淡淡的味道直沁到心坎兒上,和唇笑道:“娘娘說話當真麽?”

她一本正經,說得振振有詞:“自然!”

“那好,娘娘這番話臣就記在心裏了。臣是東廠頭子,身後的仇家能排到長安街上,要是哪一天落馬,娘娘可得舍身救臣。”

錦玉發怔,望見他如玉的眸子,不覺沒了神,他那樣高高在上,也會落馬麽?

見她不說話,阮瀾夜偏頭問她:“怎麽?才剛說的話,娘娘這就要反悔麽,果然娘娘只願同富貴,不能共患難麽?”

被他說的着急,錦玉跳起來就道:“誰說的!我說話算數,廠臣要是赴黃泉,我一定不獨活!”

話說出了口就收不回來了,她當了真,扯住她的衣裙不松手,急急道:“娘娘要是騙臣,臣死了,夜裏也要來尋您!”

作者有話要說:

一葉輕舟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8-05-04 11: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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