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進了偏殿,錦玉覺得整顆心都在被撕扯着,心裏刀絞一般,她依賴的所有都随流水錯付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父女之情是假的,情誼是假的,連她對她的好也是假的。

眼淚憋在眼眶裏,再也忍不住了,負氣擡手拆了鬏髻仍在地下,她為什麽要來郢都,為什麽要進宮,早知如此不如死了幹淨!碧蓉跟在她身後,輕嗳了聲,她知道主子心裏有氣,這麽多年來,這樣的爹還不如沒有,爛豬泥狗一樣養大,如今這會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來,叫誰不氣?

她忍不住無聲的啜泣,趴在床櫃上嗚咽,滿頭的青絲瀉在肩頭,顫抖帶着哭腔埋怨道:“我娘生前走的那樣凄涼,他何曾為她考慮過,每年祭日的時候,他從來不記得,連紙錢都不為她燒……”說到這裏,她哭得難以自制,“可碧蓉你知道麽,真正叫我傷心難過的是她不幫我,她冷眼站在那裏看我的笑話,以往說得那些好話全都是假的,說什麽會護着我一輩子,都是假的!”

說到恨處,将懷裏的宮縧掏出來狠狠掼在地下,眼淚流到心坎裏,也不顧碧蓉站在旁邊,她哽咽氣道:“誰要和她約定來生,我不要對她好了,也不要做宮縧給她,我再也不想看見她。”

門外連廊上的身形一頓,一只素手挑開簾子,望見她兩手墊在頭底下哭泣,這是在生她的氣麽,這樣不問緣由一竿子打死,未免對她也太不公平了,俯身拾起地上的宮縧,樣子很精致,看得出來編它的人花費了很多的心思。

碧蓉望見他進來,剛要開口就見他拿着宮縧的手揮了揮,淡淡道:“你先下去罷,這兒交給咱家。”

碧蓉退下了,她擡步上前,輕撫着她的肩頭,安慰道:“你還好麽?你要是難過,就和我說說,興許能好一些。”

錦玉一肚子的氣沒撒完,擡眼就道:“誰要你管!我疼死了也不要你管,誰允許你進來的,這是我的宮殿,你以後不許來。”流了滿臉的淚水,她心裏有氣,霍地站起來推搡着她,“你出去,我不願意見你,你以後再也不要來我這裏了。”

她蠻橫起來力氣大得很,和旁人家嬌滴滴的姑娘家不同,她被她推得站不穩腳跟,一直退到門簾上,她着急擡手握住她盈盈皓腕,高聲道:“再推就出去了,叫外面人瞧見好看相麽?”

錦玉憤恨地憋住淚眼看她,她又來威脅她,知道她不敢放肆,是吃準了她會怕她麽?

阮瀾夜見她停住了,擡起手來替她擦眼淚,早上精心畫得胭脂全都洇散了,糊了滿臉都是,像只花貓一樣。雙手捧住她的臉龐,嘆氣道:“咱們這麽多天沒見了,你舍得将我趕出去麽?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我都替你讨回來了,你心裏難過就哭出來,憋着不好。”

鼻頭發酸,為什麽總是這樣,一到關鍵時刻就讓人發不了狠,她撲進她懷裏嚎啕大哭起來,“那你為什麽不站在我這頭,我原以為你是向着我的,你知不知道我很難過,當時我恨不得一頭紮進井裏,你以後不要負我,我沒有娘親,也沒有爹,只有你了。”

她一向很沒有骨氣,別人說兩句好話就會心軟,阮瀾夜将她抱在懷裏,抿嘴笑道:“我一直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一輩子都會向着你,不管是誰,只要讓你不痛快的,我都會替你出氣。”

錦玉知道自己誤會她了,聽見她安慰的話哭得越發厲害,一頭紮進懷裏,抽噎着嗫嚅道:“阿夜,對不起……”

一會一個樣,剛剛還說再也不見她,這會就說起‘對不起’來了,果真是孩子一般,她輕笑替她擦眼淚,道:“你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錦玉含着淚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我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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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變就變,她沒有一點立場,說自己是狗咬呂洞賓,瀾夜覺得很好笑,勾了下她的鼻尖,寵溺道:“那你剛剛說再也不要和我約定來生,也再也不要對我好了,還算數麽?”

她環住她的腰,吸了吸鼻子搖搖頭道:“不算數,我那是氣話,不作數。”

瀾夜嗯了一聲,“以後這樣的氣話,不論何時都不要說,我怕那一天會突然成真了。”

她很害怕失去她,明明知道那些話當不得真,可聽在耳朵裏還是讓人的心狠狠悸了下。心頭的陰霾被清亮黎明替代,她漸漸抿起嘴角笑,托起她的臉,貪戀似的親了上去,将她抵到床架子上,緊緊将她攏在懷裏,她的身上很香,萦繞在鼻尖讓她怎麽也忘不了。

鼻息窩在頸間,咕咕哝哝問她:“我走了這麽多天,你想我了麽?”

錦玉點了點頭,嗯道:“想了,每天都在想,出太陽的時候想,下雨的時候也想,睡覺的時候想,醒來的時候還是在想你。”

瀾夜聽了像醉倒在蜜罐裏,抿起嘴角笑道:“真的麽?我從來沒有聽過你說過這麽動聽的話,以後要多說,知道麽?”

她這人太霸道了,不僅她的人要管,連說的話心裏想的都要管,可是她很吃這一套,将光潔的額頭抵在她的頭上,問她:“那你呢,你想我麽?”

瀾夜嗯了聲,道:“想,每時每刻都在想。”她低低喚了聲阿玉,聽見她的回應,她道,“我愛你,永遠都不要和你分開。”

心裏的空擋被填滿,她張開手朝着她,眼眶裏盈盈閃爍,撅嘴嗔怨道:“阿夜,你抱抱我,親親我。”

她這樣說,她很滿意。

“如今是大白天,你不怕人發現麽?”比起她,阿玉比她還要大膽,恨了就發洩,高興了就要親親,單純而率真,望見她微微上揚的嘴角,沒等她開口,就托唇湊了上去,将她穩穩當當憾在懷裏。

身後就是柔軟的大床,她抱着她跌在床上,雙手搭在她的腰間,她只穿了一身中單襯裏,那身繁複的‘洪福齊天’被她生氣脫掉仍在地下,再加上天氣熱,隔着兩層布料她都感受到她身上的熱量,她替她攏了攏耳邊的發絲,嗓音沙啞問她:“阿玉,你熱麽?”

阮瀾夜的身子就緊緊挨在她身旁,滿臉酡紅漸漸爬上耳根,她蚊子似的聲音低低嗫嚅了聲有點,她很害羞,和上回那種感覺不太一樣,她覺得自己處于下風,可即便那樣,也願意欣然接受。

她害羞的模樣很讓人賞心悅目,溫熱的氣息拂在面容上,她伸手攏了攏她的肩頭,淡淡道:“那我替你脫一件好麽?”

這麽的是把人往溝裏帶,錦玉腦子裏一片混沌,只覺得渾身有股熱量散不出去,連心跳聲都加快了,咚咚地在那片胸房底下隆着,她擡頭去尋她的唇,含着她的嘴唇親了親,又啃又咬道:“廠臣,你帶壞我。”

阮瀾夜一怔,明明是她親的她,倒要來說她,她彎身一個輕巧就将她壓在身底下,抿嘴邪笑勾起她的下颌,“娘娘說這話好生忘恩負義,說臣帶壞你,明明是娘娘帶壞臣。”

喲喲喲,果真是幽怨的不得了!

錦玉伸手勾住她的脖頸,将她往自己身上帶,兩人身子緊挨着,她霸王搶親似的唔了聲道:“好像是那麽回事兒,我帶壞那就我帶壞罷,只要你以後好好對我,你放心,我一定也好好對你的。”說着還配合的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瀾夜輕笑,口氣倒不小,她愛玩,那她就陪着她玩,兩人之間的情趣也有很大的樂趣,她索性便扮作小媳婦似的,幽怨趴在她的胸膛上,感受着彼此的洶湧澎湃,撇嘴笑道:“那娘娘可要好好待我,要是負了臣,那臣就吊死在娘娘床頭上,生生世世也要糾纏着你。”

女人天生愛矯情,錦玉如此,連瀾夜也不例外,其實有的時候也并非矯情,那是一種到了極致的愛,誰也不願意失去誰,更不允許誰背叛誰,若要分開,那只有至死方休。

她笑了笑,水蛇一樣的胳膊環上她的脖頸,埋在她頸窩裏,帶了些許哭腔道:“阿夜,這世上只有你會這樣縱着我了,我什麽都沒有了,只有你……阿夜,你真好。”一面說一面将頭埋在她身上蹭了蹭,将眼淚全都蹭在她下颌上。

瀾夜悶聲一笑,活了這麽二十年,旁人都說她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大概只有她會說她好,憾住她的胳膊攏在懷裏,擡手捋了捋她的發絲,絮絮安慰道:“怎麽又哭了,你是水做的麽?別哭了,今天流的眼淚太多了,小心傷了眼睛。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旁人叫你不痛快只管打殺,自己悶聲流眼淚,反倒讓自個兒傷心,何苦來?往後有我在你身前,萬事都不用你自己抗,你要記着,知道麽?”

她吸了吸鼻子囔囔地嗯了聲,像個聽話的小孩子似的,八腳章魚似的攀在她身上,發絲輕蹭了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嗫嚅道:“阿夜,我有些困了,昨天夜裏沒睡好,你抱着我。”

瀾夜輕笑,“我不是正抱着你麽?這麽熱的天兒,你不嫌熱麽?”

她嘟囔了下嘴角,扯道:“我不怕,反正你不許離開。”

“好,我不走。”瞥見她額上細微的汗意,反手摸上案桌上的孔雀漆宮扇,“我替你打扇,你好好再歇一覺。”

她歇在她的肩頭,匆忙從應天府沒日沒夜趕回來,馬匹跑了兩天兩夜,連歇息都未就趕到她這兒來,這會身子早就撐不住了,抱着她沉沉睡去。

夏日天兒變得快,才剛還豔陽高照的,沒一會兒一陣風吹進來,清風送爽,鼾聲四起。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話本來這章想開車的,愣是寫不出來,我是個廢人了,頭一回寫百合文,汗,偷偷羞射問一句:乃們看過的嬰兒車都是啥程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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