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都言說她已然長大了, 可這身子呢, 抱在手中也似無骨, 還是輕飄飄的,無甚重感。

妖帝進門那會子,正是焦佷收了扇面兒的真元回來。一眼便已瞧出焦作将軍這位孫子在做何事。他這第一日教的十分本分,這便是在先試樂谙的底子了。

他未曾同焦佷言說過與樂谙身子有關的事, 也都由着他自行摸索了解。

如今也可知道焦佷有無真才實學。

後扶修轉頭對焦佷言道:“她該是還要睡上一些時候,今日就到這兒罷。你在外間候着,朕抱她進去,便來。”

焦佷拱手,“是,陛下。”

......

偏殿她居的寝殿,妖帝已令人重新布置過。

一切也皆按照響秋殿寝殿那般樣子去置辦的。

那方五行龍鳳榻也搬了過來。樂谙最喜在那方軟塌上午憩, 他沒理由不講這方榻子搬過來予她的。

扶修那邊下了早朝便過來了。這小妮子該是剛睡醒才是,前頭撞了真元試煉, 該是又要睡上幾個時辰了。

他倒是有些憂心。現下這個時候睡得多了,到了晚間, 也不知還能不能好好安睡了。

偏殿正廳室。

崔姨泡了兩盞上茶端将上來,輕放置在二人側桌之上,而後腳步輕輕恭敬退了出去。

那杯盞上繪飛龍紋飾,金漆環身。焦佷執起杯盞, 送至唇邊輕抿一口,口中頓覺清香四溢甜味濃重。

這茶水,竟比前頭那時飲過的還要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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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帝似有所覺, 笑道:“這響秋殿的習慣多半也随了她的性子,她喜甜。這茶飲得多了,也覺着不錯。卿以為呢?”

“陛下愛護小殿下,這茶飲着自然也是最香甜的。”

焦佷這話回的算作滴水不漏。

他既順着往下講了,之後也便容易辦事了。

扶修輕笑,又道:“卿今日見到她,可與坊間傳聞一樣?”

坊間傳聞多是污言穢語夾着莫須有的揣測臆斷,哪哪都當不得真。可偏偏便就是有一群人為之津津樂道深以為意。

流言一事,說到底不過是無良之人寥寥數語。可于這當事之人,似為洪水猛獸無異。可斷人生路,失人心魂,破人新城,埋人傲骨。

是以,生而為人,未知事态全貌,勿要妄加論斷。

于人于己都好。

焦佷這般怔在當場,執在手中的杯盞亦是顫抖不止。

他這早先的所念所想,怎的妖帝都已知曉了。且那些個惡劣傳言,大半還是從宗室口中傳出去的,自有他們的目的所在。這遭進宮,他這冤大頭倒是得了這般冤枉黑鍋。

“下臣惶恐。這坊間傳言實是無稽之談,陛下深明大義,還望莫要放在心上。”

哪知妖帝一笑,“朕哪能不放在心上呢。事關于她,大大小小的事朕都得管着,着實是有些勞累了。”

......

一時的寂靜之後,焦佷依舊呆愣。

扶修便道:“朕已給了你時間考慮,可有答案了?”

方才随未說什麽,但這字裏行間的意思卻是十足的明顯了。妖帝覺得辛勞,下臣哪有不去為主分憂的道理。

焦佷是個有腦子的,且也不笨,該是懂得的。

“下臣鬥膽問陛下一句,召臣進宮究竟是為何呢?”是真正為了給小殿下請師父教習術法,還是......為了做其他的事。

指尖輕敲桌面,扶修道:“你心中所想,皆有。”

凡間有語,曰,除惡務盡。

用人這一事上,與之有異曲同工之妙處。既已經知曉他有這個本事,何不用起來,做一交易。

“朕亦不會虧待了你。你與你的那些個朋友,想來都是妖王都中的地頭之蛇。不論你父親做怎樣子想,左右你是有些本事的,無需靠着家裏。一個月的時間,将王都的流言換一副樣子,不難罷。”

“而後,朕可許你兩件事。你想要什麽差事,朕會思量着給。”

“谙谙這頭的功課,亦不可落下。”

......

十幾日後,天界長公主府。

适逢天帝長女,公主齊嫱與神君解霄之女,滿月之禮。五界多是派了使者前來相賀的。

那日,長公主府挂了紅豔豔的緞子,十分亮眼。天後賜了六顆大大的啓珠繞了周遭地界,護住府上。五界皆有來此相賀者,天後此舉也為護着這位皇孫的安全着想。

妖帝扶修領了樂谙與阿佑來時提前了一日,府中還在籌備,客人都還未到。

樂谙今日的衣裙是妖帝親自擇的。紅色的一襲宮裝,發髻未盤,單以發絲微微朝後挽了幾縷,身後的發絲也便如此披散下來了。珊瑚色的珠釵點綴其上,樂谙整個人也似熟透的荔枝離了外間那層凹凸的殼兒,內裏又白又嫩且多汁香甜。

妖帝早知會過她,也已問過她的意思,言明了今日要帶她去見一人。

雖不知那人是誰,她亦是頂在意今日的事兒的。崔姨提她打扮那時,特意請了妖帝過來,擇了得體又好看的衣衫。

妖界到天界的一路,由妖帝牽着,她還是冒了一路的虛汗。

這輩子,還是頭一回這樣的心虛緊張。

扶修回頭瞧她。她那一臉若有所思又呆呆愣愣的模樣實是有趣。

他笑她,“當真不知,咱們殿下也有這樣心虛的模樣。”在宮裏可是個“頂天立地”的霸王人物,都敢橫着走的人物,怎的也有今日了。

樂谙許是真的緊張,只以眼刀剜了他一眼,繼續垂着頭,不再理他。

扶修心頭暗自輕笑。

她其實無需緊張,一切該有的他皆已經有了安排。往日的籌謀雖還不大成熟,對抗那些個腌/臜貨色,仔細小心一些,也能成事。

安排樂谙乖乖修習術法的半月,他已派人暗請了水族大将賀煥盧進宮。那人是個奇異之人,早前,他便與賀煥盧以書信相通。

“無需擔心,萬事皆有朕在。”如今,一切便要些開始了。自南向北,逐一的來罷。

樂谙:“哦。”

不擔心的,只是緊張罷了。繼而還是垂着頭,半點聲響也沒有。

......

長公主這廂正在庸華閣抱着自家娃娃逗着笑呢。一月過去,念白似換了張臉,皺巴巴的臉長開開了不少,眼睛已然大大的睜開了,粉嫩嫩的臉蛋蛋上,一雙眼睛十足的引人。

齊嫱一見女兒便是堆了十足的歡喜,怎麽瞧也瞧不夠。

這可是自她腹中出來的粉娃娃。她往日怎樣都難以想象,自己竟是個怎樣本事的人,能成出個神仙來。

這可是活神仙吶。

......

樂谙初見長公主,長公主便是這個一副癡像,盯着自家小娃娃瞧。

妖帝進門,輕咳一聲。

齊嫱猛然一個擡頭加回首,面上笑容還凝着,場面這才和諧。

天界數一數二的清冷豔絕的女子,如何會變得憨厚傻氣。該是因為懷孕生子的緣故,終是影響了腦子上的一些東西。

扶修心道了聲,可惜。接着面不改色的朝齊嫱問安,“見過長公主。”

齊嫱一記白眼,氣道:“罷了,做作的緊。”

說完,視線不出意外的落在紅衣少女身上。

齊嫱一驚,抱着孩子便去扶修那頭問,“這位是?”

少女窈窕,身姿纖細。紅衣襯人正如秋日楓葉紅火,裝點桠枝,更裝點萬物。這一站,已是一處恰到好處的美景風物了。

扶修轉身去牽了那小嫩手,正色道:“是外甥的心上人。”

齊嫱:“啊?!”

少女可見的紅了雙頰,下意識便要收回手去。

扶修這攥的更緊了些,側頭同她道:“谙谙,給長公主見禮。”

樂谙這又猛的一縮手。

這握着手,如何見禮嘛!

待抽回了手,手背微紅。稍稍一理衣冠,樂谙正了身子,斂眉沉目,福了身子行了一禮,恭敬道:“小女樂谙見過長公主。”

這是尚嬷嬷前日剛剛教的尊禮。僅這一禮,便叫她練了大半日的光景。練的腰肢酸疼,步子也邁不開,歇息了一日才算好了一些。

齊嫱這便現出了滿面兒的笑,問了扶修,這是哪家姑娘,長得真好。

扶修蹙眉,“不是您将她送到朕身邊的麽?”

......

齊嫱複又想起那日來。

觀臺取物十分不易。那時人多,她也因着腹中孩子的緣故,身子不大舒坦。觀臺依着仙山而建,她與宋宋二人準備悄悄自後頭的山澗脊背處翻将進去。

便就是在那時,瞧見了山澗陣法隐秘處的光華。

那枚靈蛋圓潤非常,周遭的光華呈藍色,自內而外由淺至深。

她這第一眼便相中了這個極品!

想到來日,這枚靈蛋孵化出來是如何如何的霸氣非凡勇猛無敵,正巧配的上她這個自傲孤寂的親外甥。她便就連取蛋時受的傷也覺得無甚要緊了。

誰能想到,那日周身閃電,脾氣極大的靈蛋,竟是個水靈靈嬌嬌美美的姑娘?

“阿修,你莫不是在同本宮開玩笑罷?”齊嫱還是不信,沉吟半晌還是問了。

觀臺的主事早已經換了人,那位愛財心大的巫真已被天帝下令,叫解霄親自去拿了,丢下界去了。

她到了這時見了樂谙,才有所覺。

巫真被貶下界的罪名為何自家父皇也未有公開言明過。她那時覺得巫真活該如此,誰讓他收了那樣多的錢財。此外得知之時,自個兒還捧了一瓣紅彤彤的西瓜在院子外啃,問了解霄一嘴。

“這巫真犯了多大的事兒,得勞咱們神君去抓啊?”

解霄似也知道的不全,想了半天,才道,“你可知千年前那位斷尾的祝赉神君。那位與天帝乃是同門,因緣際會之下戀了一凡人女子。那女子有孕之時,祝赉神君卻因天帝之故斷了尾巴,自此閉關。”

“那女子與未出世的孩子,自然也就由天帝照料了。那豎子巫真,守着觀臺以職務之便斂財不說,竟還弄丢了孩子!”

“一查之下,那封印竟已經近百年未有加固了。那孩子原是騰蛇一脈上古神族,平白無故沒了。天帝面子上難過,如此巫真更加該死了。”

那時齊嫱吃完了瓜,棄了瓜皮,此事便過去了。

現下想來,似乎哪裏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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