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4

這天的林立強穿上了卡其色的麻質西裝，內裏是鈕扣開至胸口前的白襯衣，腳上是棕色的皮鞋。在皇甫大宅內，他的這身裝扮是獨特的，以突顯他和其他随從的不同。他是皇甫枝的貼身助理，只直屬於她一人，有極大的自由度。他負責的，都是皇甫枝最貼身的事項，包括她和臺灣老家的來往，以及她的身體狀況。理論上，他是皇甫枝自己以外，最了解她的人；康以時在這方面，無從跟他相比。可亦至此而已。

他站在大概十米外，看着正在陽光下吃早餐的皇甫枝。忐忑。直到她扭頭看見了他，微笑，他走到她身邊。

「強。」她着他坐下，為他倒了一杯茶。「有心事？」

「沒什麽，大小姐。」他恭敬地點頭，喝了一口。春茶；她的心情不錯。「昨晚睡得不好。」

「那我可以希望那不是因為我嗎？」微笑，她小口地喝着茶。

林立強倒吸一口氣，搖了搖頭。一切都被他的這位大小姐看進了眼裏，無從躲避。

還記得第一眼看見這位大小姐，林立強冷笑了一聲。就只不過是個胸脯都還沒長出什麽肉來的小丫頭，有着一副對什麽都毫不在乎的咀臉；空有一張五官還算細致的臉罷了！一心打算在黑道上做點大事的他，對伴随着這位大小姐赴美讀書這種斟茶遞水差事是毫無興趣的。他寧可留在臺灣，當個任人差遣的棋子角色，也就想也沒想便把那差事推了。重逢的時候，她已是個能一手把對頭幫會滅了的狠角色；他還只是三小姐的保镳。

「最近三妹好像在搞什麽電子還是電話什麽的生意。那究竟是什麽來的呀？」

「是注資一家本地的手提電話生産商，大小姐。」

「啊！我這妹妹總是在做着我不懂的東西。不過，我就是喜歡她做正行生意。」她笑笑，又喝了一口茶。「你跟她說，要動用什麽資金的話就在我那邊随便調動吧！」

「三小姐說資金方面她已搞定，應該可以把大小姐早前投資的翻它幾翻。」

「就說我這三妹最本事。」她滿意地笑着，喚來霞姨把茶換掉。

在林立強的眼中，皇甫家裏最有本事的始終是皇甫枝。沒了她，幫會根本小得連被吞并的機會也沒有；怕早就被滅了，還說什麽投資正行生意？可這位當家大小姐卻樂於退居幕後，養尊處優，讓弟妹接手幫會的大小事務；即使幫會已多年無甚發展，她似乎毫不介意，也無再涉足江湖的意欲。空有大将的能力，卻無搶奪江山的野心，讓曾經以為幫會能更上一層樓的人都失望透了！說是身體不好只是表面；幫會內稍有資歷的人都知道，她為的是個搞學術的女人。

然而，那是個值得皇甫枝這樣犧牲的人嗎？

「強。你有什麽話想跟我說的嗎？」

「大小姐。我...」想開口，卻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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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追随我這麽多年了，一直都是我的得力助手。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嗎？」皇甫枝向他微笑。那是一個這麽多年了，他還是無法抗拒的微笑。

林立強比皇甫枝年長大概幾年，卻不比她成熟，也逃不過她的眼睛。在林立強努力了解皇甫枝的同時，皇甫枝是輕而易舉的把他看穿。大概，也難怪她會喜歡像康以時那樣的人；聰明的女人又怎會喜歡比自己愚笨的人？可是，康以時根本不值她為其付出那麽多。

「是關於小安的？」她問，喝着霞姨剛換來的茶。

「她和景小姐有來往。」終於還是說了出口，「最近好像見面得很頻密。」

皇甫枝稍稍收起了笑容，喝了一口茶，定神想了想。然後托着腮，扭頭看着林立強；以她那在倦透臉容上出奇地烱烱有神的眼睛。那眼神，沒帶埋怨或哀傷，反滲着一絲不明所以。忽然吹過的一陣風把她的披風稍稍吹起，她伸出瘦弱的雙手，把披風拉緊。

「為什麽要跟縱小安？」沒有笑容，也沒有什麽責備意味。就是淡然得可以的口吻。

這麽一問，林立強的背部忽然就僵硬起來，汗開始在冒。本來，只出於好奇和不忿，想要知道康以時究竟憑什麽讓自家大小姐如此為她神魂颠倒。皇甫大宅內，除了皇甫枝自己以外，根本沒有人喜歡康以時這個人。憑什麽要皇甫家的大小姐毫無條件丶毫無回報地為這樣一個薄情的人付出所有？

「小安和景小姐是真心相愛的話，我會為她們能走在一起而高興。根本沒有跟縱她們的必要。」皇甫枝微笑，喝着茶，「你就別再這樣做了！我不想小安誤會。」

「大小姐！」林立強不能明白皇甫枝的處之泰然，「那個康...」

「強。我有另外一個人想要見見。你替我安排一下。」

「景夕遙？」

「劉卓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