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醒來的時候，皇甫枝并不在大宅中；內廳卻坐着皇甫霞，她的三妹。甫見着康以時，她便放下手裏的報紙，站了起來，向康以時微笑；顯然是在等着康以時。康點了點頭，便随她走到飯廳吃早餐。

「大姐今天有事要辦，看是午飯以後才會回來的了！所以，特意叫我來陪陪你。」

「三小姐也是大忙人，其實不用特意過來。」

「沒事。」她微笑。那笑容幾乎和皇甫枝的一模一樣。「我也想看真一點，大姐喜歡的人是怎麽個模樣。」

皇甫霞的五官和皇甫枝的一樣細致，同樣是個漂亮的人兒。披着一頭長直發的她這天的心情平伏了不少，雖然眼睛因為痛哭而顯得有點腫，但還是比皇甫枝多了點跳脫的陽光氣息。她的身上沒什麽黑道人物的邪氣，但有着商人的一絲俗；大概和她經營正行生意有關。皇甫枝一向疼惜這個妹妹，總誇她聰明和長進；看來亦所言非虛，她确實比皇甫雲讨喜，身邊人對她的敬意也比較由衷。

「大姐就是與衆不同。誰會想到黑幫大小姐會喜歡一個一身正氣的大學教授？」

「見笑了！」

「不過，再有能耐的人，總有些讓他身不由己的事。我親愛的大姐也不能幸免。」

「我聽不懂三小姐的意思。」

「康教授。其實，撇開大姐為你做的所有事，你有喜歡過我大姐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康以時對皇甫枝根本所知不多，就只知道她為自己報了仇，把相關的人幹掉了。理智告訴她，她對皇甫枝是有所虧欠的，這筆債亦将無法繳還。但情感上，康以時根本說不上喜歡皇甫枝；明月下的皇甫枝也提醒了她，她甚或讨厭着她。讨厭着和自己的過去糾纏不清的皇甫枝。

「大姐她根本是錯愛了你。」她豪氣地把一整杯豆漿都喝下。

「三小姐。我無話可說。」

「其實我也用不着你說什麽。只希望你能可憐一下我這體弱多病的大姐，放過她，讓她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

雖然外表柔弱，但皇甫枝做事果斷，從不拖泥帶水；她下了的決定，就定當堅決地進行到底。要從康以時的世界裏退下來此事，并非一時意氣。顯然，她已為自己的退出做好了準備和鋪排；父親的去世是意料之外，稍稍拖慢了事情的進度。她斷然要把時間都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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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過後，天空萬裏無雲。包機已準備就緒，就只待康以時登機。

她坐在皇甫枝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景物，心沉了下去。這麽走了後，大概就不會再見面。這個瘦弱而巨大的身影，将只潛藏於腦海中，再無法觸及。她将帶着一切還沒闡明的謎團，永遠地離開自己；讓一切回到重逢前的模樣，卻已截然不同。她無法釋懷。

「三小姐。」還是看着窗外，聲音幾乎淹沒在風中，「可以告訴我，關於龍紋指環的事嗎？」

「重要嗎？」倚在牆上丶抽着煙的皇甫霞在冷笑，無意相告任何事。

「我要見阿枝。」

「想不到康教授你也挺別扭的嘛！難道說，你比大姐還要放不開？」

康以時移居香港後的生活态度一直偏向随遇而安；但康由安卻是絕對的固執。皇甫霞被那股孩子氣的執着氣得喘不過氣，只好無奈地通知皇甫枝，讓她親自來處理。

「小安。」她走到站在泳池邊丶看着遠處一座寺廟的康以時旁邊，輕聲在她耳邊說，「再不到機場的話，就得再安排另一班飛機的了！」

「你不會回香港了，是不是？」康沒有看她一眼。

「爸爸的身後事會搞上一段日子…」

「你不會再見我了，是不是？」她扭頭，眼神銳利地看着皇甫枝。

「我不想打擾你的生活。小安。」

「你不都打擾了嗎？」康按捺不住大聲怒吼，稍稍把皇甫枝吓着。

「我實在不明白。小安。你和景小姐可以…」

「你是我的！皇甫枝。我的！」

那聲音，咆哮的聲音，太熟悉。熟悉得讓人窒息，如那雙手再揑着脖子，讓呼吸困難，眼淚直流。

難道，就注定要這樣你拉我扯的糾纏下去，刺痛着三個女人麽？

然後，兩聲槍響刮破了寂靜，染紅了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