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31
一如以往,康以時把皇甫枝橫抱到房間裏。就只有端着好一堆藥丸和水的傭人在後頭跟随着。
大抵,只有這個時候,康以時才會記起要對這個女人溫柔。她整個人都在自己的懷裏,羽量級的重量卻讓這麽親密的接觸顯得毫不實在。這個跟自己離離合合丶糾纏了十八年的女人,彷佛也确實在自己的懷裏逐步消瘦,愈發變得瘦弱。每一次這樣的橫抱,如一記比一記重的耳光,狠狠掴在康以時的臉上;提醒着她,自己對這個女人所做過的事。
溫柔地把她置在大床上,為她蓋好被子,康以時接過了藥,把傭人打發掉。細心地伺候她服藥的康以時散發着罕見的似水柔情,讓一向大氣的皇甫枝一反常态地害羞起來,不懂反應。皇甫枝一臉腼腆,想要自行放到床頭櫃上的那水杯也在她還是渾身不自然的時候,被康以時無聲地接過。「謝謝。」然後,便跌入了恐怖的寂靜中。
康以時牢牢地緊盯着皇甫枝的雙眼,像是在等待她說話;也不像是。微張的咀像是有話要說;也不像是。無時無刻都像個強勢領導的皇甫枝,忽然也退到客席,無力主導什麽。
「枝。撇開一切外在的理由,你真想要離開我嗎?」康以時問道,口吻溫柔,語氣帶着一絲傷感和無奈。
這不是一道問題,她根本很清楚所謂的答案。它只為引導兩人堕入某種思維和情緒而存在。十八年來,即使當中真正二人相處的日子委實不算多,也該足夠讓皇甫枝練就抵抗她的功力;卻不然。她還是一如以往,被知性的康以時引導着,腦袋開始播放各樣相關的東西,情緒已緊随跌進一股深淵般的無奈和空虛裏。
「我又怎可能真把一切外在的理由撇開?」良久,她才能平伏心情,違反自然地把幾乎要滑落的淚水去收回眼底。
她伸出瘦弱的手,緩慢地把康以時襯衫上的鈕扣一顆一顆地解開;其間,康以時還是緊盯着她的臉。她仔細地察覺她臉上每一個細節,以把她的每一吋都記住腦內;她不曾這樣做過,因為不曾有這樣的沖動或意欲。直到她的襯衣被完全敝開,胸口和其上的疤痕徹底暴露於室溫裏,皇甫枝再阻止不了淚水滑下,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有了了解這個女人的一切的欲望。
「是我,令你受這樣的苦。」皇甫枝抖着手,以衣袖把眼淚拭去。徒然。眼淚是不盡在流。「我又怎可能自私地留在你身邊,讓你暴露於危險當中?」
「是意外。」康以時牽強地微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這只不過是一次意外。」
「不。不是意外。」她斷然否定。
只要除掉康以時這個人,就等同除掉了皇甫枝。無論她再強悍,這些年來撐着她的動力來源就只有一個。康以時,無可否認就是皇甫枝的Archilles' heel。那兩槍,就是為了除掉皇甫枝這眼中釘而來;确實,并不是一場意外。
康以時盯着皇甫枝,呆着,沒有反應過來。大抵,她老早想到皇甫枝的所謂全身而退,背後是為了保護她;她的黑幫背景亦是當然的理由。但想到生死就只一線,她是和死神擦身而過,還是不無驚恐。想着,後腦開始發熱。或許該慶幸自己沒有被一槍斃命。
「無論如何,我不是活了過來了嗎?」
「他舍易取難,沒一槍斃了你,都只為營造假象。」她冷笑了一聲,輕嘆,緩慢地把康以時襯衫上的鈕扣一顆一顆地扣上。「只是,這麽多年來,他還是摸不清我的底。好一個蠢貨。」
為了營造敵對幫會刺殺皇甫枝失敗的假象,他沒有讓人一槍了掉康以時,而是舍易取難地先封掉皇甫枝的反抗能力,再送康以時一顆幾乎要她命的子彈。只要她在皇甫枝還沒醒過來時失救,他便能堂而皇之地接掌幫會,一鼓作氣地把敵對幫會除掉。到皇甫枝醒過來時,他已有着為父親和姐姐報仇的功績作為登上當家之位的堂皇理由;沒有了康以時的皇甫枝也會如被抽掉靈魂的行屍走肉,無從和他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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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他,當然就是皇甫雲。
「我花盡了氣力,才能保住你的性命。對我來說,你好好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在不在你的身邊,根本不重要。」
「枝。你為什麽不跟我說?」
「小安。知道得太多反會像鐵煉般把你捆住。我想你自由;不想你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皇甫枝頓了一頓,看着康以時誠懇的雙眼,更是感覺無奈。她握着康以時的雙手,稍稍輕撫,然後苦笑了一聲。
「小安。別多想。想太多,只會令你我都無法釋懷。」
「我們分開了十多年,難得重逢,為什麽又得再分開?」
「小安。踏出這房門後,你必須要記住一件至關重要的事。你愛的是景夕遙。記住這,你就不會再想這麽多。」
松開了握着她的手,皇甫枝躺了下來,蓋上被子,再沒發一言。
作者有話要說:
康以時真的很煩...
真的是皇甫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