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蘇蘇起了個大早,對着鏡子打扮了半天。因為之前杜鵬誇過她穿粉色緊身裙好看,蘇蘇後來逛街特意買了幾條不同顏色,但款式相近的。當時試穿,每個都滿意,現在挨個換了個遍,還是拿不定主意。
心中幻想過無數次她對杜鵬表白的場景,有在公園的浪漫的噴泉旁邊的,有在雪花紛飛的童話冬日的,有在碧湖泛舟的小船之上的,甚至還幻想過蹦極之前最後一聲吶喊的……她想象過杜鵬各種版本的反應 :驚愕然後搖頭、呆掉然後微笑、溫暖然後擁她入懷,還有突然被吓的跑掉的,但竟沒猜到是這般糊裏糊塗的不知到底是真是假的!
杜鵬現在心裏在想什麽?下午就要見到他了,他會冷冰冰再也不理我?還是會笑如斜陽地拉起我的手?或者,他會直接告訴我他答應了?
無論是哪一種,蘇蘇都覺得心口安裝了一個發條,叮叮當當的,時間越近,就轉的越快,快到無法思考。
然而,她首先看到的是趙楚越,一張灑滿辣椒面一樣随時可以噴出怒火的臉,交叉着胳膊,踩着尖頭恨天高,一步步朝蘇蘇走來。
她離她很近的時候才說:“喲,沒看出來啊,後臺這麽硬呢!我趙楚越推薦的禮服,還從沒來沒有被臨場替換過!”
她跋扈的表情,絲毫沒有一丁點的愧疚,這次受傷,她趙楚越至少應該付一半責任!那麽重的禮服塞給她,心裏打的什麽主意,大家都清楚。
蘇蘇心頭不禁也升起一團火。她回瞪着趙楚越:“禮服合不合适,公司自會權衡,不是我個小小員工可以左右的。”
“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想吸引杜鵬是吧,想在年會上一鳴驚人,告訴你,不可能!我既然能把你捧上領隊,那也能把你從領隊的位置上拉下來!”趙楚越有點咬牙切齒了,但聲音是低的,好像只想讓蘇蘇一個人聽見。
她看出來了?蘇蘇心裏一咯噔,難道自己表現的太明顯?她看出來又怎樣,今天她本來也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來的,之前都已然表白了,結果如何就看今天杜鵬的反映了。
“趙小姐是專業人士,一定能從大局考慮,為公司利益着想,”蘇蘇提高了嗓門,整個排練廳的人應該都能聽見:“我要多謝趙小姐的垂青,作為領隊,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就像您說的,争取在年會上一鳴驚人!”
蘇蘇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直盯着趙楚越的,不卑不亢。
趙楚越大概沒想到蘇蘇會這樣頂嘴,在她看來,蘇蘇不過是個剛畢業沒多久的黃毛丫頭,傻呵呵跟在杜鵬屁股後面的花癡一個,随便給點顏色,應該就會吓的退縮。沒想到竟然故意當着衆人的面說是她有意提拔!這氣焰,果然猜的沒錯,一定背後有人。之前,真是小觑她了。
蘇蘇嗓門提高的那幾句話,正好被推門進來的杜鵬聽見。剛才還不卑不亢的蘇蘇,慌亂了。怎麽辦?他來了。是火山爆發還是冰川凝結,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蘇蘇的心髒砰砰地急跳。
蘇蘇看他越走越近,走到她和趙楚越跟前說:“到時間了吧,還沒開始排練?”
Advertisement
趙楚越趕忙轉笑臉,說:“關心一下蘇蘇嘛,剛出院,可得要小心了。好了,馬上開始。”
蘇蘇看着她的嘴臉,一陣惡心。
杜鵬把蘇蘇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同事看同事的眼神,不,是領導看下書的眼神,然後說:“蘇蘇,你的腳,排練沒問題吧。”
怎麽回事?他沒有異樣。冷靜、公事公辦、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為什麽?難道那天,她的表白,他沒聽見?
蘇蘇盯着他的眼睛,據說,如果你想确定一個人是否說謊,那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杜鵬的眼睛,不躲避、不隐藏,黑白分明一如往常。
不是火山,不是冰川,原來只是一如平常的平靜湖水。蘇蘇洩了氣。
那天,他果然是沒聽見她的表白。是啊,她那天燒的一塌糊塗,說不定那幾個字根本聽起來就是喃喃自語,抑或者,其實只是卡在嗓子眼裏,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過。
蘇蘇驚訝轉游離之際,杜鵬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說:“好好排練。什麽都別想,一切都年會結束再說。如果身體感覺不舒服,随時可以退出,身體要緊。”
這算是什麽?領導對下屬員工的關心?什麽都別想?他知道她在想什麽?
他一定說的是剛才和趙楚越争吵的事。
趙楚越今天一點都沒有難為蘇蘇,至少從表面上看是這樣的。離年會就剩最後幾天了,她除了延長了排練時間以外,沒有說一句針對個人的話。蘇蘇當然不會以為她會這麽算了,趙楚越剛才放出狠話,要把她從領隊的位置上拉下來,現在不定憋着什麽壞呢,她可是要格外當心的。
蘇蘇的腳雖然是皮外傷,但包紮着帶病排練,趙楚越也不會這麽明着針對她,一直到排練結束都相安無事。
杜鵬平常都是站在旁邊看着,偶爾轉一圈看看稍作指點的,但這次确實全程都在隊伍裏走來走去,在蘇蘇旁邊轉了好幾次。
他問蘇蘇:“痛不痛?要不要停下來休息?”
他的問候是官方的語氣,眼睛裏也沒有閃現出別樣的關懷神情,但蘇蘇已經在心裏暖出一股溫泉來,汩汩流淌。
她搖搖頭:“沒事,我可以。”
她想象過,如果換做別的女人,比如趙楚越,也許就順勢梨花帶雨依附他懷了,嬌弱惹人憐。涼皮那麽強調要抓住時機的人,這個時候,也會扮作可憐狀的。可她不會,她知道自己明明沒事,她
不要騙他。而且,她是他的什麽人,萬一,被他識破,一定會招他讨厭。
杜鵬走遠了,蘇蘇前前後後地想了一遍,嘆了口氣。也許涼皮說的沒錯,長時間暗戀的一個人,就如同長時間早起一樣,已經成了習慣,不是害怕被拒絕,只是害怕習慣被打破的混亂。
-------------------------------------------------------------------------
回家的路上,蘇蘇看到杜鵬和趙楚越一起,進了一家米粉店。與其說是碰巧遇到,不如說蘇蘇是一路尾随。
之前排練的日子,趙楚越都是車接車送的,她這樣的知名大人物,總不會是自己打出租車的。
但今天,她就像變成一粒牛皮糖,黏在杜鵬身邊許久了。一直黏着跟杜鵬一塊下班。
上次在飯店窗外窺探一個人,還是涼皮發現杜鵬女人出軌的時候。但這次怎麽能一樣呢?如果說上次是帶着竊喜的驚訝,那今晚應該是含着絕望的早有預料。
你看,女神吃米粉都是優雅的,整個米粉店都因趙楚越這道光芒而閃亮。你看,趙楚越這樣的嬌豔才是女人應有的姿态。光從窗外看着這個女人的側影,都能引來路人撞電線杆。
她貼着杜鵬坐着,而不是坐他的對面。他們有說有笑的,一根米粉,被趙楚越用筷子輕挑着,挑到杜鵬嘴邊……
蘇蘇別過了臉。
她不想再看到後面将發生什麽。
是啊,他杜鵬怎麽可能會缺了女人?即便不是趙楚越,那也會有錢楚越,孫楚越,李楚越,前赴後繼。再怎樣,也不會輪到她蘇蘇!
杜鵬看上的女人,都是真正的女人,紅裙妖嬈、性感時尚、嬌媚若人憐……和名模名媛談過戀愛的人,眼裏怎麽會放下她這樣的平凡?
----------------------------------------------------------------------------
入冬的月亮,美得真如嫦娥的拂袖,周邊的雲彩影影倬倬,寫着隐隐約約的故事,這座城市所有人的故事。
一個在月光下獨自飲酒的人,大概是想醉倒在故事裏,半醒不醒的時候,故事應該是最精彩的吧。
蘇蘇在梧桐樹的月影裏,已經喝了五六聽啤酒了,一袋子花生米,散落一地。此前聽大家聊起,說每個人有不同的醉态,有的人醉了哭爹喊娘,有的罵人罵鬼,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只會呼呼大睡。蘇蘇從不知道自己的酒品如何,她向來滴酒不沾,就連畢業散夥飯,也是淺淺兩口,聊表心意。
如果她現在身邊有別人,一定會告訴她:
蘇蘇,你知道你喝醉以後會做什麽嗎?你會唱歌!而且,所有的歌都唱的一個音調,嘤嘤的,大半夜唱着,有點吓人呢。路過的人,都被你吓跑了。
你還沖着跑掉的人喊:你們跑什麽呀?膽小鬼,過來一起喝呀!
咦?為什麽有個人沒有跑。他遠遠地,盯着你看,這個人膽子不小嘛。他朝你走過去,越來越近……
也是不是覺得自己又在做夢了?或者,人們喝醉酒就是為了進入這樣的夢境?醉了,就能看到想看到的人。你看到的,是杜鵬,是不是?
你肯定不信。
他走到你面前,奪走你手裏的啤酒,捧起你的臉,說:“你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
你傻笑,形象全無。你還用手拍他,有點用力地,說:“我知道你不是真的,你不要給我希望。”
是啊,你分不清,你醉的都快睡着了。你無法分辨,此時,他俯下上身,嘴唇一點點、一點點靠近,在你額頭一吻。
你打個激靈。
你不相信這是真的,因為你沒有心跳加速,沒有電流傳遍全身,只有夢裏才是這樣的。
所以,你更不知道,他抓起你軟綿綿的胳膊,轉過身,背起了你。
你又開始唱歌了,在他的背上,在銀色的月夜裏,聲音越來越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