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蘇蘇把自己關在卧室裏，已經一天都沒有出門了。迎春花都開了，靠在床邊，都能看到樹枝上點點嫩綠的葉芽了，她卻還覺得這空氣冷的像冬天。小姨和姨夫下班回來，輕手輕腳打開門，輕聲叫着她的名字，也不敢大聲。她趴在窗臺上轉身：“呃？”
一副只是在想心事的表情，他們倒放了心，還以為要就此哭泣頹廢很久呢。也是，蘇蘇抛棄了別人，而且是兩個！又不是她被別人抛棄。
小姨是弄不懂為什麽一會杜鵬一會裴遠達的，一會部門經理一會又變成了集團的未來總裁。本來蘇蘇媽媽打電話就說想辦法拆散這倆人，她倒覺得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長久不了，還真就這麽快散了。
這失戀，為什麽反而讓人有種一塊石頭落了地的感覺。
“給涼皮回個電話吧，你一天關機，她把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來了。”小姨把手機上的通話記錄給蘇蘇看。
“小姨，你當時是怎麽确定要嫁給姨夫的？”蘇蘇很平靜地問她。
小姨一愣，看來這個侄女終于肯和她這個過來人談心了。
“我和你姨夫是同學嘛，認識那麽多年，順理成章嘛。和你姨夫在一起，很踏實，感覺一輩子都會呵護我。而且，他很浪漫。所以，他求婚，我就答應了。”小姨描述着，語氣和表情裏全是幸福。
蘇蘇住在小姨家這麽長時間，每天目睹小姨的幸福，這一點她是很有體會的。姨夫确實是個值得小姨依靠的好男人，工作以外的時間都在陪小姨，而且還會經常下廚做飯。結婚好多年了，孩子在上大學，只有寒暑假才回家。小姨和姨夫這二人世界過得比談戀愛的還膩歪，生日紀念日什麽的就不說了，還時不時的來個燭光晚餐，假期還有約會旅行，而且還經常在床頭茶幾什麽的留個甜言蜜語的紙條！連蘇蘇這個新時代年輕人都覺得無比浪漫。
“踏實、開心、浪漫、一輩子的呵護……”蘇蘇嘀咕着。
“別想那麽多了，出來吃飯。吃飽了飯，才有力氣想你的緣分在哪裏。是你的，甩也甩不掉的。”
小姨丢下這麽富有哲學主義的話，去餐廳準備開飯了。
蘇蘇打開手機，一大堆涼皮的未接來電和未讀微信，說什麽她都不用仔細看。她說的道理蘇蘇都明白，但她現在是真的很混沌，她不知道到底愛誰，她不能輕易下決定。或者，蘇蘇覺得，有可能自己誰都不愛。杜鵬是她形象化了的暗戀，也許她真的只是愛上了一個影子；裴遠達是她“被逼無奈的妥協”，也許她只是愛上了一份感動。
還有爸爸媽媽的未接和未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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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有裴遠達。這半年裏，他的問候第一次間隔超過12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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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傷的他太深了，估計這輩子，他第一次被女人抛棄吧。蘇蘇黯然。
不用上班的日子果然随意，今天想不明白的事情，明天可以繼續想，後天還可以有大把的時間想。
杜鵬發微信說，早之前就有一個文化傳播經紀公司要挖他走，他現在從康氏辭職去文化公司，也算是發揮自己的專長。如果蘇蘇同意，他下周就去新公司上班了。
蘇蘇沒有回複。什麽時候，杜鵬和她的關系，悄然互換。他的前途，居然要她來同意。一年前，她還跟在杜鵬後面，怯怯地不敢上前呢。
又過了一天。手機安靜了不少。怪不得這個世界上有“宅女宅男”這樣的詞，這種宅在家裏的狀态，還真是閑心不操大事不知的舒服。
小姨推門，走到窗前說：“估計你也不用再想了。瞧，你的緣分等不及了。”
蘇蘇推窗，杜鵬在對她招手。說了暫時不見，他還是來了。
小姨說：“請他上來一塊吃晚飯吧。”
“如果他是我的緣分，我一定正式帶到家裏來吃晚飯的，”蘇蘇順手搭了條厚圍巾，下了樓。
又是黃昏。蘇蘇看着桔色的太陽沉下水的那一邊，竟覺得這顏色有點不夠暖，不禁縮了縮脖子。
小姨給織的這條紅圍巾針腳太大，纏了兩圈都不抵涼。
杜鵬脫下自己的外套，批在蘇蘇身上。
“我們去找個咖啡館坐坐吧，”杜鵬提議。
“我在家裏兩天沒活動了，還是走走吧，”蘇蘇自顧自沿着河邊往前走。
杜鵬在後面跟着。蘇蘇覺得，前後颠倒，好奇怪。
好幾分鐘，兩個人好像只是碰巧湊在一起的陌生人來河邊上散步，不說一句話。
終于還是蘇蘇覺得對不住，說：“去文化公司的事，你決定了嗎？”
“我想聽聽你的看法，”杜鵬回答。
“我……對文化公司不熟悉，不知道能給什麽建議。呃，待遇怎麽樣？”蘇蘇都覺得自己的問題好世俗。
“薪金方面比康氏高一些。但，這不是重點。我想聽聽你的看法，”杜鵬又強調了一遍。
“這一行好像你也比較擅長吧。你高興就好。”
又許久無話。
杜鵬終于沖到了蘇蘇前面，轉過身，面對她說：“蘇，我知道你現在理清自己內心的想法。但，我們試試吧。”
這話，好像之前是她對裴遠達說的。裴遠達的臉有那麽幾秒鐘在杜鵬臉上重疊，她有點暈。
杜鵬抓住了她的手：“蘇，給彼此一個機會吧，你明明是喜歡我的。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去體育館一起打網球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跟蹤！蘇蘇驚訝地擡頭看他，杜鵬微微點頭，繼續說：“早晨在地鐵C口看到你，是我每天的期待……”
“你……”蘇蘇驚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竟然什麽都知道。
“蘇，原諒我自我膨脹的驕傲，原諒我不善表達，原諒我之前錯過你……但，我現在只想緊緊抓住你……請你，回到我身邊……”
蘇蘇只覺往事如海浪翻滾，濺起簇簇回憶的浪花，一層又一層。她被杜鵬擁入懷中，還是以前那熟悉的溫柔。桔色的黃昏，多了點晚霞，好看多了。
涼皮聽說蘇蘇和杜鵬和好，沖到蘇蘇家裏嚷嚷了一個下午。
“你還真浪費老天爺的一番苦心啊！眼看近在眼前的豪門太太，你就這麽給扔了！多少人奮鬥幾輩子也求不來啊！你怎麽想的啊！我要被你氣死了……”
蘇蘇極少回嘴，反正現在說什麽都是會被涼皮叨叨的。其實，她自己心裏也不篤定。不是因為輕易丢了有錢人的生活，而是，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一種遺憾。
然而，丢了杜鵬，也會有另外一種遺憾吧。
“哎，算了，随你吧，你也是榆木疙瘩，和杜鵬是天生一對！”涼皮看說什麽蘇蘇都無動于衷，索性随她去了，然後突然洗嘻嘻地說：“不管誰是你的男朋友，你都要帶他來參加我的婚禮！”
蘇蘇噌站起來，驚呼：“婚禮？笛子向你求婚了？”
“嘿嘿，恩，就前天，我答應了，日子還沒定……”涼皮第一次有這種嬌羞的表情。
“哇！太棒了太棒了，我要當伴娘！”
“當然，伴娘肯定是你的，我還要給你扔捧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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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還沒想好要找什麽樣的工作。突然這樣閑下來，約會的時間倒是有一大把了。
她和杜鵬每天都約會，有時候他去蘇蘇家接她，有時候蘇蘇去杜鵬公司外面等他。他們在一起總是手牽手的，走到哪裏，都算得上是一道風景線。
只是，蘇蘇總覺得，這道風景線的線條太過柔和，少了份攝人心魄的濃烈。
杜鵬對她很好，很呵護，但，像一對相識過久的老夫妻，或者是特別舒适的老朋友，就是不像熱戀的情侶。
他這幾天說過好幾次這樣的話：“蘇，我會一直等到你說愛我。”
“蘇，我們這樣不是挺好嗎？”
說最後一次的時候，蘇蘇腦子裏閃過了裴遠達的樣子。裴遠達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他說：
“不，我不會等，我會搶！”
“你是我的！逃也逃不掉！”
“我有內傷，全天下只有你能治！”
“明天，你的身份是我的未婚妻！”
……
蘇蘇想起裴遠達的時候越來越多，尤其在杜鵬身邊的時候。這種罪惡感讓她越來越想逃。甚至，杜鵬吻她的時候，她都沒有心撲撲跳。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
不行，不行，蘇蘇在心裏搖頭。她不能這樣對比，人和人是沒有可比性的。不能拿一個溫柔的人和一個霸道的人去對比，這不公平。
杜鵬帶她去體育場打網球，和她在他們之前表白的小公園看日落，帶她走過他們曾經一前一後的那條馬路……然而，蘇蘇發現，她和杜鵬的回憶，好像只有這些，用了不到一個星期，竟然就走了好幾遍了。
她配合着他的擁抱，配合着他的吻……那晚，杜鵬留下了蘇蘇，一點點酒後的微醺，他們褪掉衣衫躺在了一起。
蘇蘇配合着杜鵬的每一個動作，但蘇蘇明明數清了天花板的吊燈組合是二十個……
蘇蘇推開了杜鵬：“對不起，杜鵬，我不愛你。我不能繼續騙自己，更不能繼續騙你。”
沒有流淚，沒有留戀，蘇蘇非常平靜地離開了杜鵬的家。桌上的酒還剩半杯，在燭光裏跳躍。樓道裏，蘇蘇下樓的高跟鞋很響，敲擊着漸漸清空的心，有回音。外面的空氣好清新啊，萬物都開始複蘇了。蘇蘇心裏忽上忽下的那輛過山車，終于踏實落到終點。
天空，有最亮的一顆星星在閃爍。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