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願意。”衡陽雙眼放光,雀雀欲試道。
蘇柳站了起來,提着裙擺慢慢步入臺子上,對上方輕輕地一欠禮,而後動作優雅流暢的跪在案幾後。
衡陽奪過丫鬟手中的扇子,興沖沖地學着蘇柳的動作,跪坐在一旁。
玉色的香爐已經燃起,蘇柳抓了一把丁香連看都沒看扔了進去。
“噗,這人會調香嗎,香連稱都不稱,簡直是兒戲。”臺下穿着香經閣服飾的男子譏諷道。
蘇柳像是沒聽到一般,依舊不緊不慢地往裏投放着檀香,龍腦香.....
臺下原本喧嘩的衆人漸漸被女子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給吸引了目光,臺上女子的面孔在袅袅的青煙下顯得朦胧看不真切。但莫名地他們能感受到女子身上的一股禪意,仿佛老僧坐定般充滿了慧,又仿佛是那天邊的雲,看得見摸不到的玄幻。
慢慢地一股極淡極淡的木香襲來,在木香散盡的瞬間,一股子綠萼的香味襲來,讓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梅海之中。慢慢地,人群中,有人閉上了雙眼。
一個紫色衣裙的女子,眉頭一會兒緊鎖,一會兒舒張,她看到了,她看到綠萼落盡後是丁香花的味道,那時候的母親還在世,父親還沒有續弦,她還沒有所謂的弟弟,一切都是那麽美好,母親會抱着她叫她的乳名,父親會一臉愛意的望着母親,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丁香花的味道盈滿了整個空氣中。
而後,丁香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落敗,沒一會兒,便成了一堆枯葉。畫面一轉,父親娶新婦了,她新母親對她很好,好到讓她逐漸忘記了母親的樣子,再後來,新婦給她生了一個小弟弟,小弟弟便占據了父親和新婦的注意力,沒人注意到她,就連她身邊的乳母都跑去新婦的院子裏了,她自己一個人晃蕩在母親的舊居,舊居布滿了蜘蛛網,就仿佛和她那過世的主人一般被人遺忘在腦後。
她想告訴母親,自己很思念她,但回應她的只是無聲的寂靜,和牆角悄然綻放的一朵丁香花。
夢忽地醒了過來,女子臉上已淚流滿面。
臺上高高坐着的康寧公主,看到了自己還是那個張揚跋扈,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康寧,畫面一轉,她終于嫁給自己第一眼就無限歡喜的狀元郎了,她極愛那人皺着眉頭一臉無奈地望着她的樣子。
畫面再一轉,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和他那已為人婦的表妹被翻紅浪,她氣得眼睛紅了起來。随後,那表妹的丈夫死了,她大着個肚子跪在地上求自己,讓她成全她,給她一個栖身的地方。
她是公主啊,是父皇捧在手心裏的長公主啊,她怎麽能允許有人這樣踐踏她最後的尊嚴,一壺毒酒送了那女子的命,同樣送的還有夫妻間這些年最後的情分。
若她出宮那年,在鵲橋上不曾回頭,是不是就不會遇見那個一身青衫,滿身才氣的年輕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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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蘇柳調的香已經快熄滅了,華庭上方飄着一縷極淡的青煙。
“這是什麽香?”康寧公主睜開了眼,嘶啞道。
“回公主,此香名喚‘因果香’。”蘇柳低首答道。
“可有出處?”公主問。
“傳說天帝的小女兒玄姬長到十五歲那年,忽然就昏迷不醒陷入了沉睡,帝後不忍,就把小女兒放在了靈氣充足的不周山上,有一天,不周山的神樹着了火,燒了三天三夜,有異香遍布天上人間,玄姬就在最後一日醒來了,說她睡了三百年,在人間渡了千百個輪回,卻發現‘因果總是循環’,故而此香便命名為因果香。”蘇柳解釋道。
“妙極妙極。”康寧公主臉上浮現了一抹笑,雙眼閃過靈動,仿佛整個人又回到了當初的那個康寧。
“公主,世上哪有什麽因果香,我等聞所未聞,您千萬不要被眼前女子的花言巧語給蒙蔽了。”一個穿着香經閣服飾的女子義憤填膺道。
“我這個故事,只講給能聽懂的人,人常說,佛有千面,其實哪裏來的千面,只不過是每個人看佛的眼光不同罷了。世間萬物,玄之又玄,又哪是我們能參透的懂的,每個人執着的東西不一樣,自然眼光也就不一樣。”蘇柳端起旁邊的茶盞,澆滅了爐中的香。
整個華庭頓時仿佛清風拂過一般,不餘半點殘香。
“本宮看,今日的魁首當是蘇先生。”康寧公主一開口,竟是用上了敬語,驚得臺下衆人神色莫變。
蘇棋一臉複雜地望着蘇柳,她這個姐姐什麽時候能調出這種香了,一定是那本她還沒來得及翻閱的香譜裏的香,她眼裏劃過一絲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