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次日,随着香經閣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京中的香料越發的匮乏,就連那常見的做輔料的幹薄荷各大香料商行都供應不足。

“掌櫃的,把你這店裏的香料,全部給本郡主拿過來。”衡陽郡主和蘇柳結伴來到店裏。

掌櫃一見是這活祖宗來了,臉上帶着一抹谄媚,忙迎了上來。

“郡主,勞您大駕,您需要什麽,也不派人前來知會一聲,我派人親自給送到府上去。”掌櫃面上帶笑,心裏叫苦不疊,這祖宗每次來,都要搜刮走他的一些珍品。

“掌櫃的你不要給我耍花腔,我這次是陪人來挑香料的,你可不能藏着掖着。”衡陽唆了一眼笑的一臉菊花樣,油腔滑調的李掌櫃,忍不住敲打道。

“小人不敢。”掌櫃看向一旁帶着面紗的女子,一雙眉眼甚是驚豔,他眼裏閃過一抹精光。

“二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掌櫃說罷,彎着腰退了出去。

蘇柳打量着店裏的擺設,只見一座鬥大的梅花賞瓶斜插着一束嬌豔欲滴的素蘭。臺子上放着一些香料,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郁的味道。

“蘇姐姐,你明日有空閑嗎?”衡陽腆着一張臉,眼裏亮晶晶滿帶希冀地望着身旁的女子。

蘇柳聞言,扭頭看了一眼衡陽,輕佻了一下眉詢問道。

“明日便是九月九,在江邊有場秋社,我想讓你陪我去。”衡陽道。

秋社,也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相看,年齡相仿的小姐公子都會參加,若是碰上心儀的女子就以手中的香蘭贈予對方。女子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絕,但是很少有人拒絕,年少慕艾,一場雅事。

蘇柳還沒參加過,想了一下點頭便允了。

過了片刻,掌櫃從樓上捧下來一個檀木匣子。

蘇柳看着掌櫃一臉肉疼的樣子,倒是有點好奇匣子裏裝的是何物了。

“這是老夫年輕時,去南迦國,偶遇的一塊香木,看着倒是與那奇楠香神似,但味道卻有點出入。”掌櫃捋了一把自己花白的胡子,臉上帶着一抹追憶,眼裏透着一抹罕見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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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柳打開暗紅色的匣子,只見一股奇香襲來,似麝非麝,味道極為罕見。一塊黃棕色的有手掌般大的木頭躺在鋪了錦緞的匣子裏。外表甚是普通,要不是它自帶一股香味,很少有人會把它與香木聯系在一起。

蘇柳眼裏劃過一絲驚喜,如果她沒猜錯,這應該是小奇楠,此香只生于毒物遍布之地,每逢月圓之夜就會散發出一股濃郁的香味,迷惑往來的行人踏入沼澤之地,因外貌香味與奇楠香相似,故有小奇楠之稱。

但因知道此香的人甚少,所以市面上幾乎見不到此香的身影。蘇柳也是曾經在一本古籍上,見過對小奇楠的描述,方才知曉。

“掌櫃的,那塊香我要了。”從門外進來一位身着紫衣裙衫,氣勢洶洶的女子。

蘇柳面向着裏面,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尖酸霸道的語調,她眉頭輕擰,眼裏閃過一抹驚詫,如果沒猜錯,說話的人應該是她上輩子的小姑子——宋蘭芷。

“宋蘭芷,你休要放肆,那明明是我們先看中的香料。”衡陽聞言,瞪着面前的女子。

“原來是衡陽郡主,恕小女眼拙。”宋蘭芷心裏猛地一跳,她原以為對方只是個普通女子,到沒承想是郡主。

蘇柳正待開口,只見從門外走進來一男一女,那男子赫然是宋玉樓,他旁邊的女子一襲白衣,身上一股說不出來嬌弱憐惜。

“哥哥,你快看那塊奇楠香,蘇棋妹妹正好缺一塊二品香料,你幫她買下來吧。”

宋蘭芷扭頭對男子說道。

宋玉樓剛進來,就注意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了,面上閃過一抹驚喜,就在他正要上前打招呼時,只見身旁的蘇棋橫插一腳,堵在前面,他眼中閃過一抹惱色。

“姐姐好巧,竟然在這裏碰到你和郡主。”女子眼中帶着一抹人畜無害的笑意,溫溫柔柔地道。

蘇柳颔首道:“妹妹也出來買香。”

衡陽自從經過上次的事,再看蘇棋這幅白蓮花的姿态,眼中閃過一抹厭惡,悶哼了一聲,扭頭沒搭理眼前的女子。

宋蘭芷打量面前戴着面紗的女子,只見頭上贊了一根樸素至極的琉璃簪,看女子衣着這般寒酸,她眼裏忍不住閃過一抹嫌惡。

蘇柳把女子的神色盡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她這位小姑子自己與她相處了幾年,脾性摸得是再熟不過的了。

當年自己剛嫁入宋府,可沒少受這位小姑子的算計,每次來她的院子,總是要搜刮走一圈的東西,更不用說她的首飾擺件類的。

她顧念着對方是夫君的妹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料想自己多半的私房也喂不熟眼前這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掌櫃,此香我帶走了。”蘇柳溫和道。

宋蘭芷聞言急忙道:“掌櫃,我願意出兩倍的價格。”說罷,一臉挑釁地望着蘇柳。

掌櫃此時一臉為難之色。

“蘭芷,不可無禮。”宋玉樓看那女子眉頭輕皺,急忙呵斥胞妹。

宋蘭芷看哥哥竟然為了外人訓斥起自己,眼裏閃過一抹惱色,果然蘇棋妹妹說的沒錯,她姐姐就是個狐貍精。

“哥哥,今日蘇棋妹妹幫我如此大的忙,你都事先答應我了,要贈送給人家一塊香料,怎能出爾反爾。”宋蘭芷目光劃過匣子,臉上閃過一抹志在必得。

“蘭芷,我不打緊的,那香既然姐姐也喜歡,我們還是不要了吧。”蘇棋眼裏滿是善解人意,說罷,眼睛打了一個轉,望向身旁的男子,感激道:“今日,玉樓哥哥,能陪我出來,我就很開心了。”

宋玉樓看着與他自小定有婚約的女子,一副委屈求全的樣子,心裏閃過一絲膩味。

“棋兒,等改日我再給你尋一塊,這香還是給你姐姐吧。”

蘇棋眼裏閃過一絲訝然,玉樓哥哥不應該是把香給她嗎,為什麽不像她心中想的那樣?

“妹妹,雖然是我們先來的,既然你看上了,那姐姐便讓與妹妹。”蘇柳說罷,拿起帕子擦了擦沒有一滴淚的眼角。

宋玉樓看着蘇柳落淚,心止不住的疼了起來。恨不得上前把女子擁入懷中,好好憐惜一番。

“這香我買了。”宋玉樓拿起匣子遞到蘇柳眼前,眼裏滿是憐愛,關切道:“蘇姑娘莫哭,小心傷了身子,這香便當是我贈予姑娘的。”

蘇柳不接,只一個勁的抹眼淚,整個人比蘇棋還要可憐嬌弱。

蘇棋站在一旁,手腳冰涼地看着這一幕。

“蘭芷,過來給蘇小姐賠罪。”宋玉樓冷了臉,看向妹妹。

宋蘭芷被哥哥的眼神看的心裏猛地一跳,哥哥自小便疼愛她,平日裏連句重話都沒講過,更不曾用那樣的眼神警告她,一時她也怕了起來。

“蘇姑娘,都是我不好,你勿怪罪。”宋蘭芷期期艾艾地向眼前的女子行了一禮。

蘇柳停止了哭泣,歉意道:“我也不知怎的了,就莫名地落起淚來了。不打擾你們買香了,衡陽我們走吧。”

說罷,和衡陽兩人相攜離去。

宋玉樓見蘇柳不接匣子,急忙追了過去。

“蘇姑娘,請你一定要收下。”男子擋在蘇柳眼前,整個人仿佛渴極了的魚見到了水一般,一雙眼緊緊地盯着蘇柳。

“這不好吧,畢竟妹妹也極喜愛這塊香。”帷帽下的蘇柳一臉的諷刺,說出的話卻溫溫柔柔,怯弱的如同雨後的梨花。

宋玉樓聽女子提起妹妹,他眼裏閃過一絲淡淡的厭惡,若是與他訂婚的是眼前這個女子該有多好啊,這些天他一直失眠,腦海裏浮現的都是那日花宴上做的夢,眼前的女子一身鳳冠霞帔嫁給他了,那帕子下的她一臉的嬌羞......那場景仿佛是他曾經經歷過的一般。可醒來才知是黃粱一夢,偏偏與他宋玉樓定有婚約的是這人的妹妹。

“沒事,我定不會讓令妹惱了你。”宋玉樓看了一眼店門口的蘇棋,溫柔地對着面前的女子道,蘇姑娘這般善良,嬌弱,合該被人時時刻刻捧在手心裏才是。

“那就謝過你了。”蘇柳看也沒看繞過面前的人,徑直離去。

蘇柳身後的丫鬟接過宋玉樓手中的匣子,快步趕了上去。

蘇棋看着男子望向馬車的眼神,臉忽地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那眼神中有着她一直渴望的東西——不舍和迷戀。

玉樓哥哥,竟然看上了姐姐,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一幕。

待客人走光,店裏侍候香料的小厮福來終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道:“掌櫃,您為何今日不把那奇楠香賣給出價高的哪?”當時那位姑娘喊出兩倍價格的時候,老板明明可以立馬拍板。

掌櫃聞言,臉上帶着一抹笑,不言語,扭頭端起桌上的一盞茶,喝了一口,“你還是太嫩了點,你當那真是奇楠香?”

“難道那是假貨。”福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滿臉詫然。

“哎呦。”只見一個不明物體呈現一個弧線不偏不正地剛好砸在福來頭上,福來痛呼一聲,連忙去看,只見地上滾着一個油光水潤的古玩核桃。

掌櫃手中原本把玩着兩顆核桃,如今只剩下孤落落的一只。

“孺子不可教也,那香木倒是真的,不過就要看那人識不識貨了。”不過顯然那女子是個識貨的,并且還不簡單那,幾句話就讓男子心甘情願地花三倍的價格買下此香,他看了眼手中的銀票,別人只當是一張,其實是三張合在一起了。他捋了捋胡子,眼裏帶着一抹笑意。

自己在香行浸淫了幾十年,今日那女子一入門,他就知道,此女一身氣度不凡,身上還有那隐隐的香丹之味,今日自己與她結下一番善緣,日後......

福來不明所以的看一眼在椅子上一臉沉思的掌櫃,他摸了摸額頭,低頭繼續擦拭着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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