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欺負

徐榮元走了，她們倆沒必要在大堂繼續傻站着。鐘瑜曉徑自轉身要上樓，劉晉雅就難辦了，她不知道在上司中午不休息的情況下自己可不可以去吃飯，猶豫片刻，跟在鐘瑜曉後頭問，“我可以去吃飯了嗎？”

鐘瑜曉似是沒聽到，步伐不停，板着臉按電梯的上箭頭沒有搭理人。

劉晉雅以為那是拒絕的意思，閉上嘴，郁悶地跟鐘瑜曉一起等。

電梯到了，鐘瑜曉不忙進去，側頭望了她一眼，“可以。”

“啊？”

“你可以去吃飯了。”

“好，經理再見。”劉晉雅面上微笑答應着，心裏忍不住犯嘀咕——這麽小的問題至于考慮這麽幾分鐘嗎？

她一邊想着一邊準備出去找飯吃，剛轉頭，正看到徐榮元關上車門的樣子。

劉晉雅愣住，忽而意識到方才鐘瑜曉猶豫幾分鐘的意義是為了讓她避開等待車子開過來的前夫，心情微妙。

公司附近有很多好吃的，她選了家砂鍋飯，帶着昨天沒吃着肉的怨念加了個雞腿，在吵吵嚷嚷的店裏頭不受影響，認真把一大份飯加例湯吃個幹淨。

劉晉雅吃的時候高興，走出門被風一吹，才發現自己身上有股油膩的菜味。

要是她把這股味道帶回去，讓祁蘇不高興事小，得罪鐘瑜曉就麻煩了。

趕緊翻包包找能夠遮掩味道的東西，劉晉雅用帶香氣的濕巾擦一遍，去洗臉洗手，依舊沒能掩蓋住那醇厚的油煙味。她沒了辦法，在公司附近的街道來回走，指望清風能把身上的味道吹散些。

“劉晉雅？”她來回轉第二圈，經過某家日料店聽到了一聲呼喊。

劉晉雅立刻回了頭，看到前臺妹子揚起笑臉。

“你也來這吃飯啊？”前臺妹子指了指日料店的門口。

劉晉雅搖頭，“我吃過了，到這附近逛一逛。”

“原來吃過啦。”前臺妹子眨眨眼，“我還沒吃呢，剛到地方點了菜，就接到一個快遞電話。”

看着前臺妹子惆悵的樣子，劉晉雅不由心生同情，柔聲問，“吃完飯再拿不可以嗎？”

“到時候快遞員已經走了。”前臺妹子垂眸扁嘴，“怎麽辦呢。”

前臺妹子的長相很甜，圓臉蛋圓眼睛，唇瓣粉嫩，笑起來有兩個酒窩。這麽一張甜美的臉蛋，忽的沒了笑意顯出愁色，垂眸呢喃，真的是可憐兮兮惹人憐愛想揉一把的。

劉晉雅看着不忍，嗅一嗅身上的味道覺得沒這麽重了，同情心泛濫想當一回好人，“我準備回公司了，你不介意的話，我幫你收一下？”

“可以嗎！”前臺妹子眼睛一亮，興奮地抓住她的手誠懇道，“謝謝你！”

對方這麽激動仿若大恩大德，劉晉雅不好意思了，微笑道，“小事，快遞在哪裏？”

“就在樓下，999快遞，穿紫色衣服的。”前臺妹子事無巨細地交代，同時從包裏拿了個便利貼，“我幫你寫下來吧。”

算是周到省了事，劉晉雅一下子覺得幫這個忙不難，耐心等着。

然後她眼睜睜看前臺妹子寫完了快遞和電話之後，開始寫收件人，一個、兩個、三個……

劉晉雅目瞪口呆，“這麽多。”

“因為我要幫公司代收快遞嘛。”前臺妹子眯眼笑，雙手撕了便利貼奉上，“麻煩你了，收到了之後就送到他們手裏，不要放在前臺，丢了我就麻煩了。”

“行。”劉晉雅數了數，統共四個陌生的名字，皺眉問，“我不認識他們，怎麽送過去？”

“你往門口一站，他們會找上來的，如果沒有的話……喊一下名字，或者放在他們的桌子上。”

“好吧。”

把事情交代完了，前臺妹子招手同她道別，回身進了旁邊的日料店。門扇一開一合的功夫，舒緩動聽的日文歌曲旋律和強勁涼快的空調從裏頭流瀉出來。

劉晉雅捏着便利貼，憶起自己吃鐵鍋飯的嘈雜與悶熱，有點郁悶。

她怎麽覺得，比起前臺妹子，自己更像需要幫助的弱勢群體？

不管如何，劉晉雅已經答應了幫忙便會好好做，老老實實地往公司方向走，憑着前臺妹子的描述順利找到了等候的快遞小哥。附近的公司多，快遞小哥單子也多，把打過電話的包裹放在給地上，讓她自己找。

她只好蹲下比照着一個個把包裹翻出來，四份分別是一個大箱一個小箱兩個袋子。

放在地上沒什麽感覺，劉晉雅在代收的地方簽上自己的名字之後，壘起箱子抱在懷裏，竟然差點瞧不着前頭的路。

她隐隐有點後悔做爛好人了。

散步吹風加上簽收快遞，劉晉雅回來的時間算晚了，電梯裏就她一個人，扛着箱子不怕走錯樓層。到了公司門口，她硬着頭皮進去。她站在顯眼的公告欄前，果然有人迎了上來，自報姓名說聲謝謝拿走了快遞。

“這個是誰的？”劉晉雅看剩下最後一個文件袋，小聲念出上頭的名字，“郝子明？”

一旁拿快遞的男同事笑出了聲，比指頭跟她說，“噓，要叫郝經理，業務部那邊走。”

郝經理？

遲鈍的劉晉雅終于明白不對勁的地方在哪兒了——郝子明是業務部經理，鐘瑜曉是財務部經理，兩人平級，她身為鐘瑜曉的助理，跑去幫着別的部門領導送快遞？

“我要送過去給他嗎？”她為難，覺得手裏的快遞很燙手。

男同事在公司久了，基本的察言觀色是會的，看出她的顧慮便主動道，“我幫你拿着，回頭讓小羅送過去。”

“……”劉晉雅笑容尴尬。

小羅是誰？

男同事這回的笑是忍俊不禁了，補充道，“小羅是你幫着收快遞的女孩子。”

劉晉雅看着男同事咧嘴笑出的一口大白牙，窘迫地低下頭：她真是太傻了，連前臺妹子姓什麽叫什麽都不知道，心一軟便主動提議要幫忙了。

把文件袋交出去，她跟男同事道別，回了助理辦公室。

祁蘇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東西，一看到她，馬上把叼着的面包放下來，拿起扇子猛地扇風，“你回來啦，不好意思啊，我沒空出去就在辦公室裏吃了。”

“沒關系。”劉晉雅嗅到了烤腸油膩的肉味，端着笑容說不介意，心裏的納悶卻是一個接一個的。

早知道祁蘇也在辦公室裏吃東西，她不用辛苦在外頭游蕩這麽久，早點回來的話，她不會遇到前臺妹子小羅，不會糊裏糊塗答應幫忙收快遞……

“你去了很久啊，”即使她說沒關系，祁蘇還是停下來沒再吃面包，一邊收着一邊跟她聊天，“吃什麽啦？”

劉晉雅直覺幫小羅收快遞一事是個麻煩，按下不提，只說，“吃了砂鍋飯，看時間早就在外面逛了一圈。”

“噢～”祁蘇體貼給了個小建議，“以後你最好不要吃太費時間的東西，經理随時有可能會叫你的。”

劉晉雅點頭。

“還要常備點小零食。”祁蘇從包包裏翻出一包小餅幹遞給她。

“謝謝，不用了。”

“拿着吧。”祁蘇晃了晃提包，發出東西碰撞的輕響，“我還有很多。”

劉晉雅只能笑納了。

祁蘇一邊吃東西一邊看文件，劉晉雅見狀，問了句“有什麽要幫忙的”，祁蘇依舊說沒有，讓她繼續看那本空泛的冊子。劉晉雅一翻開就想打瞌睡，咬咬牙問，“重點看哪裏呢？”

“財務制度。”

劉晉雅乖順說好，專心研究去。看了一會兒，她實在有些困，看祁蘇吃飽喝足趴在桌上休息，也閉目伏案，半夢半醒時被祁蘇打字的聲音吵醒，揉了揉眼睛，歪頭想瞥一眼祁蘇在做什麽。

不巧，祁蘇關掉了文檔，拿了一個文件夾說，“我出去一下。”

“噢。”劉晉雅看她行色匆匆，無奈搖頭。

大概今天下午跟早上一樣無聊吧。

她伸個懶腰，看完財務制度繼續把電腦裏的文件一個個點開來看，對某些供應商合作商的名字看了個眼熟，細細琢磨留在桌面的通訊錄。

劉晉雅沒琢磨出什麽東西來，桌邊的電話響了，接起一聽，收到句隐隐有怒氣的話。

“過來！”

劉晉雅被吼得一懵，心裏開始發慌了。

鐘瑜曉生氣了？難道……徐榮元第三次出現在樓下？

她悶悶猜着，最後無奈一嘆氣，整下衣服拿好紙筆往鐘瑜曉辦公室走，進門時特意擠出一個笑，柔聲細語地跟鐘瑜曉打招呼，“經理，有什麽事嗎？”

收回盯着桌面的目光，鐘瑜曉擡眼，對上她一下子皺起眉，唇角緊抿，壓低了的聲音有些陰恻恻的，“你是不是很閑？”

“啊？”劉晉雅弄不明白鐘瑜曉的意思，下意識回了個疑惑的單音節。

對于她傻愣愣的回應，鐘瑜曉不怒反笑，揚起的笑容一看就與平時不大一樣，“你是不是認為，自己除了趕徐榮元一點用處都沒有，急于實現自我價值？”

明嘲暗諷的，劉晉雅再傻，也猜到跟前不久的收快遞有關系。

她猜到是一回事，應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被鐘瑜曉一譏諷，劉晉雅既害怕又慌張，腦子裏亂糟糟愣是沒想出一句回應的話，悶悶杵在原地，低頭搓手，一副消極應對不知錯的樣子。

“剛才郝經理跟我說，我的助理的字很漂亮。”鐘瑜曉的笑意更甚，刻意端着的聲音變得怪異而柔美，“說你辛苦了，謝謝你幫了他一個忙。”

劉晉雅懊惱。

她怎麽就本能地簽了自己的名字呢？

聽到這兒，劉晉雅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了，斟酌片刻擠出一句磕巴的話，“對、對不起，我想着順路就……”

鐘瑜曉冷笑了聲，“你就是閑得慌。”

劉晉雅低頭任罵，小聲保證，“我下次不會了。”

“你幫我寫個總結稿，明天要用。”鐘瑜曉淡淡開口，從罵人到說正事沒點預備，十分跳躍，“必須包括下面幾點，一是……”

猛地擡起頭，劉晉雅愣神的功夫，鐘瑜曉已經說到要點二了，急急忙忙掏出本子說，“您稍等，我記錄一下。”

鐘瑜曉反問，“你幫行政部收快遞，給業務部當跑腿的時候，用筆記了嗎？”

劉晉雅啞口無言。

“要點三……”鐘瑜曉繼續說。

實在沒辦法，劉晉雅開啓狂寫模式，寫下什麽就是什麽，等鐘瑜曉說完厚臉皮開口說，“經理，我跟您确認一次。”

“不用，出去。”鐘瑜曉的眼睛已經看向了電腦屏幕。

劉晉雅看着鐘瑜曉姣好的側臉，一咬牙，默默出去了，把門帶上的時候因為着急，下手不慎用力了一點點。

門砰的響起，辦公室內的鐘瑜曉循聲望去，啧一聲。

“被別人欺負的時候什麽都察覺不了，在我這受氣，反應倒是特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