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二卦
等武鹹趕過來彙合時,雨已經小了很多。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武鹹整個人都有點不好, “卧槽卧槽,剛剛那個真的是魚涸陣?我不相信!絕對不信!魚涸陣什麽時候有那麽大的娃娃蹦出來了?”
想起之前看見的那個黑影, 他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我之前也沒想到, 不過确實是魚涸陣,只不過做了極為精細的改動, 動手的人在陣法方面肯定非常精通。”說着,陸爻指了指白布下的石娃娃,“已經碎了, 但還是可以辨認。”
小心地掀開白布, 武鹹發現石娃娃已經斷成了三截, 一根長針放在邊上, 寒芒看着讓人下意識地要抖兩抖, 于是忍不住又給加了幾層禁制上去, 這才看了石娃娃身上現出來的紋路。
在一些陣法的陣眼上,有時候需要精細準确地刻上陣紋,才能發揮出強大的效果。而這個石娃娃上的陣紋, 細看,就會發現和魚涸陣有微小的差別。
武鹹決定等事情解決,一定要拿回去好好研究,這改動版的魚涸陣簡直把他們坑慘了!
算着時間,雨還會下幾分鐘,三個人先找了地方避雨, 但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還是陸爻先開口,有些遲疑,“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對?”
“有,”武鹹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表情也正經起來,“我之前過來的時候還在想,為什麽這裏動靜這麽大,都沒有引起外邊的注意。電話也沒有信號,聯系不上玄委會的人。”
玄戈補充道,表情沉肅,“天色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出現任何變化。剛到這裏,我們時不時能看見頭頂上空有飛機過去,但到現在,再沒有出現過,也聽不見任何外面的雜音。”
話說到這裏,他們不得不接受一個明顯的事實——他們已經被困在了音樂節的場地裏。這也是為什麽這麽長一段時間裏,都沒有人趕來救援,不管是警-察也好,還是玄委會的人也好,都沒有出現的原因。
場地上,來參加音樂節的人還都昏迷着,陸爻抿了抿唇,“武鹹,他們大概會昏迷多久?”
“差不多二十個小時吧,之前變異的魚涸陣威力不小,嵌套的小陣也厲害。”
“我們不能确定多久才能出去,要不弄個祛病氣的法陣疊加一下?”
武鹹覺得這個想法很可行,不然這麽多人就算最後都順利出去了,一個個也還要躺個一年半載的才能恢複。于是武鹹迅速畫好了陣法的草圖,拉着玄戈幫忙,布陣效率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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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分開行動,陸爻擡頭看了眼,天還是灰蒙蒙的,雨倒是停了,地面稍微有些潮。他邁開步子,照着直線開始往外走。果然,在他毫無察覺的時候,他就已經十分自然地拐了一個彎——以為自己一直是往前走的直線,其實只是在不斷繞圈而已。
陸爻用同樣的方法重新走了兩遍,計算着方位,在即将繞彎的地方猛地停了下來。正準備拿蓍草出來算一卦,就感覺手腕上戴着的圓形石頭在發熱——
因為是母親留給他的東西,陸爻一直戴在手腕上沒有取下來過。
下意識地看向手上的石頭,餘光卻發現之前什麽都沒有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道紅褐色的細線,陸爻再仔細看時,卻又看不見了。
蹲下-身,陸爻幹脆捂住了右眼,只用左眼去觀察,數秒之後,紅褐色的線又現了出來,如同路标一樣。
沒有起身,憑着直覺,陸爻幹脆就循着這條線,一點一點地往前走。忽然,他頭頂一痛,像是重重地撞到了什麽,與此同時,他聽見旁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哎呀小清河是不是你在悄悄撞我?愛的撞撞?”
緊接着是清河的聲音,“薛緋衣你傻嗎?”
陸爻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小壯?”
“小陸爻?”
雙方都非常驚訝,不過,雖然能感覺到對方就在面前,但各自的眼前都是空蕩蕩一片,半個人影都看不見,對着空氣說話就顯得十分詭異了。
陸爻眨了眨眼,不知道這是什麽狀況,但語速極快,“我們都在音樂節的會場裏,有上千人因為魚涸陣的效果已經昏迷過去,現在武鹹正在布置祛病氣的陣法。”
薛緋衣也很快反應過來,交流信息,“玄委會的人已經把這一片都封鎖了,但因為陣法隔絕,沒人進得來。從我們這裏看,整個音樂節的場地都空蕩蕩的,半點人存在的痕跡都沒有。我是因為有不好的預感,最先過來,發現情況不對後就通知了宋老師他們。”
聽完,陸爻心裏的石頭總算是往下落了一點,接着,他又聽薛緋衣繼續說道,“你在這裏等着,我去把武爺爺叫過來,陣法他在行。”說着,聲音就消失了。
不知道對方去的時間是長是短,陸爻幹脆坐到地上,手指摸了摸腕上戴着的石頭——沒什麽特殊的反應。又因為疲倦,他眼皮都要合上了,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讓意識保持住清醒。
沒過多久,陸爻隐隐感覺到對面有人,試探性地喊道,“武爺爺?”
“是我。”聲音隔得很近,又像是很遠,“小陸,你把裏面的情況仔細告訴我。”
陸爻點頭,想起對方看不見,又應了一聲。理了理思路,他從最開始會場的人不太正常開始,到最後破壞了魚涸陣的陣眼,武鹹在布置新的法陣,全都詳細地說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對方沉吟,“等武鹹把祛病氣的法陣布置好了,你們就到這裏等着,我們會加快速度,在外面給你們開‘門’,放心,不會很久的。”
時間轉眼就過去了一個小時。
武鹹随意地在嘴裏含了根草莖,無聊地擺弄着陣牌,旁邊陸爻身上搭了玄戈的外套,頭埋在對方懷裏正打瞌睡。
壓低了一點聲音,武鹹有些發愁,“你說我們這場考試還能不能過了?”嘆了口氣,“這感覺就像是考試的時候,把附加題給做了,結果正題一個字沒寫。”
玄戈輕拍着陸爻的背,讓人更安穩一些,“玄委會應該有這樣的先例吧。”
“也是,現在糾結這個也沒意思。”武鹹換了個姿勢,摸了摸手上的陣牌,忽然,他猛地轉頭看向旁邊,眼睛微眯,“有人進來了。”
陸爻一直沒睡過去,聽見武鹹的話,迅速睜開眼,被玄戈半抱着站了起來。
然後,他們看見了薛緋衣。
只見薛緋衣趴在地上,身上米色的長風衣上全是草屑,似乎是感覺到了目光,他擡起頭,發現都是熟人,表情十分驚訝,
“我怎麽進來了?”
“你怎麽進來了?”
雙方差不多時候說話,又一起停下來,薛緋衣站起來,誇張地拍了拍胸口,“我先說我先說!我在外面正配合着做實驗,做了好幾次了,都沒能破開這個陣法,結果這次突然就進來了。”
“實驗?”
“對啊,武爺爺說這陣法十分古怪,也不知道是從哪本古書上翻出來的,我們在外面糾結一整天了,一直在嘗試各種辦法。”
陸爻敏感地抓到了關鍵詞,“一整天?我們這裏才過去了幾個小時。”
“咦,時間流速也不一樣啊?”薛緋衣又拍了拍衣服,有些發愁,“等等啊,清河在外面,聯系切不斷,我和他說說。”
接着,他閉上眼睛,表情變了兩變,沒多久又睜開,“我剛剛進來的這個破口已經探清楚了,可以開成一個通道,很快就能出去。”
但是他進來了,現在暫時也出不去。
于是原本的三個人變成了四個人。
坐在地上,薛緋衣手撐着下巴,“哎,我想我家清河了。”
”這才幾分鐘?“武鹹放下手裏擺弄的陣牌,表示十分吃驚,“薛小壯你是幼兒園的奶娃娃嗎?”
“傻光頭你是想找打嗎?”
“來啊!看誰能贏啊!”
眼見兩人三句話沒說滿,就已經相互用眼神厮殺了千百回,陸爻果斷轉移了話題,“小壯你怎麽過來了?”
薛緋衣最後瞪了武鹹一眼,單方面結束戰鬥,面對着陸爻又笑眯眯的,
“我之前去了日月巷,想來找過了考試的你蹭飯,到江城之後就先去了宋老師那裏。沒想到我這小心髒總是砰砰跳,不放心,所以幹脆就直接過來了。果然出了大問題!一過來就發現滿場地一個人都沒有,還跟這一片都打上了馬賽克一樣,竟然都沒有人注意到異常。”
“手筆這麽大?”武鹹嘴巴都成了o形,“那對外怎麽說的?”
“毒氣洩漏呗,反正這一片都封了。”
正聊着,不遠處突然傳來“嘭”的炸裂聲,幾人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發現景象十分奇異。空無一物的地方竟然開始坍塌,像是拼圖突然碎了一樣。
煙塵過後,看清楚破口處站着的人,武鹹蹦起來,興奮地揮手求安慰,“爺爺我在這裏!”
武爺爺兇巴巴地開口,“回去抄陣法基礎篇五十遍!”
揮着的手一僵,武鹹笑容卡在了臉上——自己八成是撿的!
回去的路上,薛緋衣開的車。
到結界外面,時間直接跨越到第二天下午,音樂節的現場已經被玄委會接管,裏面的人全都被擡了出來,有二十幾人重傷,其餘都只是昏迷。
沒他們什麽事,武爺爺就讓薛緋衣先載着人回去休整,晚些時候再商量。
事情解決,陸爻心神一松,上車沒多久就直接昏睡了過去。玄戈抱着人,還細心地用手捂住了陸爻的耳朵。
薛緋衣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嗨呀嗨呀,十佳好男友!”
“還不是。”玄戈聲音很低。
這否認,薛緋衣和武鹹都非常驚訝,異口同聲,“你們竟然還沒在一起?”
武鹹緊接着還喃喃自語,“那我之前的狗糧不都是白吃了?好虧!”
薛緋衣也有些不淡定,“你們這都互撩多久了?”
玄戈嘴角劃開笑意,“我不急。”他頓了頓,“我是第一次,沒什麽經驗,不知道應該怎麽做。陸爻沒有安全感,也得慢慢來。”
陸爻的情況,薛緋衣是知道的,聽完之後他點了點頭,“确實,要讓陸爻相信自己,同時相信你,還真是挺難邁出的一步,對他自己來說,也是艱難的突破吧。”
“嗯,”玄戈點頭,随後笑容又變得有些苦澀,“而且我還是器靈。”
看了一眼靜靜地躺在自己腿上的星盤,薛緋衣也沉默了一會兒,“跨種族有風險。”
“對,”玄戈低頭,看着陸爻眼下的傷痕,眼神複雜,“他的人生只有不到百年,而我不知道時間有多長。”
“但是,即使是這樣,你也是願意的,對嗎?”薛緋衣聲音有些輕。
“當然願意。”玄戈沒有半分遲疑。
沒人發現,陸爻蓋在玄戈外套下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車停在招待所樓下,玄戈把陸爻抱下來,就見薛緋衣從車窗探出頭,“你們先好好休息,武爺爺那邊肯定要費些時間才有結果,到時候會通知的。”
等玄戈點了頭,薛緋衣又火急火燎地往回開。
進了房間,小心地把懷裏依然閉着眼睛的人放到床上,又利落地幫陸爻換上了幹淨的衣服,見人呼吸依然平緩,玄戈輕輕笑起來,“陸小貓?”
陸爻眼睛閉着,沒有應聲。
玄戈站在床邊,三兩下就給自己也換好了衣服,然後放松地坐到床邊,“我知道你在裝睡。”
隔了好一會兒,陸爻才把眼睛睜開,睫毛一顫一顫的,顫得人心癢。但他只是專注地看着玄戈,沒有說話。
覺得自己的心都被這眼神看化了,玄戈到了嘴邊的話又說不出來,他幹脆站起來,順手掖了掖被角,“我去給你做一點吃的。”
說完,就轉了身。
只是,剛邁出去一步,就發現自己的衣角,被陸爻輕輕地牽住了,力道極為微小,但玄戈就是半寸都移不了。
太容易就掙開了,玄戈甚至完全不敢動,就怕陸爻松手。
吸了口氣,手慢慢地覆在陸爻有些涼的手背上,玄戈開口帶笑,“貓兒,舍不得我?”
身後的人沒說話。
“不說話,那我就去廚房了。”話音還沒落,就聽見身後傳來連續的衣被摩擦聲,随後,腰上一緊,是陸爻從後面牢牢地環抱住了他的腰。
發覺陸爻慢慢地靠在了自己背上,玄戈沉默了兩秒,低聲嘆了口氣,“貓兒,是不是不想讓我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