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卦
陸爻不敢松手。
他把頭靠在玄戈背上,緊張的呼吸都發抖, 腦子裏是玄戈的聲音在循環——回答薛緋衣問題的那句“當然願意”。
環着對方腰的手又緊了緊。
在薛緋衣開始說話時陸爻就已經醒了, 可腦子太亂,他不敢睜開眼睛, 更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玄戈對他很好, 但是他十分刻意地把這種溫柔這種好、把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全都限定到了血契上。
因為不去奢望, 就不會失望。
沒有人會愛他的,沒有人,他從小就知道——可是玄戈說願意了。
那一瞬間, 陸爻只覺得心裏積攢着的所有委屈和難過, 都快溢出來了——原來也是有人願意愛他的啊。
貼在玄戈柔軟的衣料上, 眼裏多餘的水分都被迅速吸走, 陸爻張了張嘴, 好不容易才發出了聲音, “你不要走。”
聽着這四個字,玄戈心跳都像是停了兩秒,手指緩慢地撫着陸爻的指節, 帶着安撫的意味,“嗯”了一聲,“我不走。”
這一刻,他的語氣柔軟得厲害,“我——”才發出半個音,話又止住了。因為玄戈忽然察覺到, 陸爻咬上了他的衣服,呼吸聲明顯不對。
“陸小貓。”說完,感覺對方的腦袋輕輕蹭了蹭,他語氣更輕了,像是怕吓到陸爻,“我可以轉過來嗎?”
沒有回答。
玄戈又接着道,“我想看看你。”
隔了好久,才聽見了很低的一聲“嗯”。
慢慢轉過身,玄戈就發現陸爻低着頭,只給自己看了個發旋,手還在身側,緊張地抓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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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脆半跪到地板上,玄戈揚起頭,看到了陸爻微微發紅的眼眶,細碎的頭發遮遮擋擋的,像是被雨淋濕了的小貓。
可能是發現自己在看他,陸爻還下意識地把頭埋得更低了。
被這個小動作逗笑,玄戈伸手輕輕捏了陸爻的下巴,指腹緩緩摩挲,“不想看到我?”
搖頭。
“那是——不想我看見你?”
點頭。
覺得實在是太可愛,但又心疼,玄戈站起來,把人攬在懷裏,“陸小貓,我很貪心,想時刻都看到你,所以,考慮一下,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完全沒辦法在玄戈這樣的語氣下說出拒絕的話,陸爻慢慢把頭擡起來,一雙杏仁眼帶着忐忑。
注意到陸爻的神色,玄戈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我在車上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對吧?”
“聽見了。”
“那不是完整版,所以再聽我說一次。”
玄戈注視着陸爻的眼睛,語氣認真,“在以為自己是一個普通男人時,我就發現自己忍不住想寵你、心疼你,想讓你的注意力每時每刻都放在我身上。後來,我知道自己是器靈,不确定自己的生命到底有多長,也不确定自己以後到底會不會重新變成卦盤,有太多未知。但我在确定自己、确實已經愛上了你時,就已經不準備克制。”
發現陸爻睜圓了眼睛看着自己,他撫過對方的眼角,“怎麽,吓到了?”
見陸爻搖頭,想開口說什麽時,玄戈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繼續道,“你先不要回答我,”
他又俯下-身,兩個人靠得極近,“陸爻,我想要你給我的,是不帶半分遲疑和猶豫的、最堅定的愛,是你全部的愛。”
平時對陸爻表現得再溫柔,但玄戈還是那個兇盤,骨子裏都浸着霸道和獨占,一旦确定,就容不得任何的動搖和後悔。
感覺陸爻呼吸都輕了,他親了親對方左眼的眼皮,“貓兒,你要好好考慮,知道嗎?考慮好了再回答我。不過,不要喜歡上別人。”
他也就差沒有說,只準喜歡我了。
等玄戈去了廚房,陸爻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坐在床上,腦子裏不知道是第幾遍回憶之前玄戈說的話了。其實,他當時差一點就開口答應,但又忍住了——就像玄戈說的那樣,他必須要好好考慮,然後給出自己的答案。
躺到綿軟的床面上,陸爻眨了眨眼睛,小心地伸手拿了旁邊玄戈的外套,蓋到臉上,聞了聞上面沾染的氣味,悄悄地笑起來。
快入冬了,天黑得很早,陸爻接到薛緋衣打來的電話,問方不方便過來。
捂住手機,陸爻下床,快步跑到廚房門口,“小壯說他要過來,問方不方便?”
玄戈正在剝板栗,嘴裏咬着根沒點燃的薄荷煙,聽陸爻問,就點了頭,“方便,可以一起吃飯。”
說着,他視線在陸爻赤着的腳上凝了幾秒,然後放下手裏的東西。陸爻正朝着電話裏說,“玄戈在招待所房間的小廚房裏做晚飯,他說你來了剛好可以一起吃飯,你——啊!”
小聲的驚呼,陸爻發現自己竟然一下子就被玄戈橫抱了起來,薛緋衣那邊清楚地聽見了這一聲低呼,有些緊張,“怎麽了怎麽了?陸爻?你手機掉水裏了?”
陸爻穩了穩呼吸,“沒事,剛剛……腳趾撞到廚房的門了。”
又說了兩句,陸爻快速挂斷電話,人已經被玄戈抱到了床邊,直接丢到了床上。
他還沒開口,就聽見玄戈先開口說話了,“陸小貓,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光着腳就在地上亂跑,打你啊!”
說着,打火機在拇指和食指間轉了一圈,“啪”的一聲,火苗燃了起來,點燃了嘴裏一直咬着的煙,熟悉的薄荷味兒又彌漫開。
看着在缭繞的煙霧間,玄戈微眯着的眼,陸爻突然好奇,沒忍住問了出來,“你是要打我哪裏?”
把煙夾在指間,玄戈似笑非笑地看着床上的人,“打屁股。”
陸爻下意識地往被子裏挪了挪。
見了他這個小動作,玄戈又把只抽了兩口的煙滅了,去旁邊拿了東西,站回床邊,“過來。”
十分警覺,陸爻整個人縮進被子裏,“你要幹什麽?”可發現玄戈只是耐心地看着自己,他猶豫了兩秒,還是從被窩裏爬了出來。
反正,他肯定不會打我。
“知道我不會打你是吧?”仿佛看穿了陸爻的心思,玄戈右手握住陸爻纖細的腳踝,手下是青色的血管。擡起對方的腳,他拿出剛剛去找的襪子,仔細幫人穿上,還叮囑,“一會兒下床蹦的時候,記得把鞋子穿好。”
看着認真給自己整理襪子的男人,陸爻腳趾小心動了動,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糾結了一會兒,認真地回了一聲“嗯。”
等玄戈去廚房,陸爻在後面跟着走,見對方忽然轉身看他,連忙伸了腳,“我穿了鞋。”
又被逗笑了,玄戈左手摸了摸他的臉,“乖。”
陸爻沒有躲開。
薛緋衣到時,已經快八點了。
陸爻去開的門,把人帶了進來。看見玄戈在廚房做飯,薛緋衣抽了抽鼻子,“果然,展現我真正內存空間的時候到了!對吧小清河?”
自顧自地飛進了廚房,清河完全沒有理他。
“音樂節那邊怎麽樣?”
“還好,龍婆婆也到了,玄委會幾尊大佬都在,倒不用擔心。”薛緋衣喝了口陸爻遞過來的水,“對了,龍婆婆讓我告訴你,最近注意安全,這次搞事的人沒查出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目的。”
“嗯,”陸爻遲疑道,“會不會……是陸澤林?”
“這倒不會,這次嵌套的陣法,你算出來了七個,但實際上魚涸陣為明陣,自身還套了個暗陣,武爺爺說他都沒這個技術可以做出來。而陸家這麽多年都是以算卦見長,搞出這種複雜得要死的陣出來,可能性趨近于零。”
陸卦武陣薛占星,都是玄術界歷史長久的正統家族,不過近年陸家在逐漸敗落罷了。
說完,薛緋衣想起了什麽,“對了對了,小陸爻,你的那個牌子呢?就是寫了等級的那個牌子。”
“在包裏,我找找。”陸爻轉身,忍不住說,“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陸爻?我已經成年了。”
“不行。”薛緋衣端着水杯笑眯眯的,“你都叫我小壯了,我不叫你小陸爻,這多吃虧!”
這麽一想,好像邏輯也沒問題,陸爻就沒再說什麽了。不過,這很快就換薛緋衣驚訝了——哎喲我的天,陸爻也太好說服了吧?他看着廚房裏正在和清河說話的玄戈,突然就很懷疑玄戈的業務能力。
從包裏把小方牌拿出來,陸爻就發現上面的字已經從“乙木”變成了“甲木”,他又驚又喜,“我考試過了?”
“過了過了!”确定沒眼花,薛緋衣比陸爻還激動,“今年全國就過了兩個甲木,厲害了我的小夥伴!”
“兩個?”陸爻看向薛緋衣,“那另一個是?”
“知道你想問什麽,不過另一個不是武鹹,他沒過考試,被武爺爺提拉回家了。”
點了頭,陸爻心裏還是挺遺憾的。
廚房。
清河飛在半空,看着玄戈娴熟地翻炒着鍋裏的食材,沒忍住,“菜看起來很好吃。”
“陸爻也這麽說。”
“……”
清河覺得這個小盤子比自己還會終結話題。
于是,廚房很快又安靜了下來,外面陸爻和薛緋衣聊天的聲音變得清晰,聽見陸爻說考試過了,玄戈也跟着彎了嘴角。
這時,陸爻的聲音傳了進來,“小壯,武鹹說陣法占星不好賺錢,都發展了第二職業,你的第二職業是什麽?”
“我沒有第二職業,主要是我對我家小清河一心一意別無二心,”說着,薛緋衣還提高了音量,喊了一句,“小清河,爸爸愛你!只愛你!”
浮在半空的星盤一滞,怒氣值非常高,“薛緋衣!閉嘴!”
假假地用手捂了自己的嘴,薛緋衣還作死,“小清河,等爸爸以後去學個一百零八樣菜,天天做出來給你聞,還幫你拍合影!出寫真集!”
這下,直到吃完晚飯,清河都沒搭理過薛緋衣半秒。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陸爻正說手腕上戴着的小石頭的事情,“當時,我突然就能看見地上出現的紅褐色線條,那時候應該是走到了法陣的邊緣,所以才能撞到薛緋衣。”
“突然出現的?”
“嗯,”陸爻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況,“石頭發熱之後,看見了紅線,但晃眼就不見了。我又用左眼看,線條再次出現,這讓我懷疑那是法陣的陣紋,可是從古到今沒有聽誰說過,法陣的陣紋是能被看見的。”
“如果懷疑,可以找機會再試試看。”玄戈側過身,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還有不舒服嗎?眼睛?”
兩人隔得很近,陸爻努力穩住聲音,“沒有不舒服了。”
床頭燈亮着,光線從側面過來,陰影讓玄戈的五官顯得非常立體,鼻梁挺直,雙眼皮非常明顯,眼弧帶着幾分淩厲。睫毛也很長,嘴唇有些薄,但線條特別好看,就是稍微有一點幹,讓人想沾一點水到上面潤潤。
“貓兒。”
“嗯?”陸爻觀察地專心,随口應了一聲,結果玄戈接下來說的,就吓得他差點炸毛。
“你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就忍不住要吻你了。”
陸爻忽然就覺得嗓子很幹,“哪……哪種眼神?”
“邀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