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一卦

到了午夜,寒霧慢慢都升起來, 建築工地完全安靜下來, 之前能聽個模糊的劃拳聲也消失了。

薛緋衣哆哆嗦嗦地坐在車裏,抱緊了星盤, 義憤填膺, “大冬天的,為什麽空調會吹冷風!到底是哪裏壞掉了?”

他抽了張紙擦鼻涕, 又把星盤往衣服裏塞,“沒事的小清河別怕,爸爸溫暖你!爸爸就算凍感冒, 也不會冷到你的!”

鼻頭還紅着, 但語氣和表情堪比出席表彰大會的模範父親。

清河從他衣服裏掙脫出來, “薛緋衣——”

“我知道我知道, 閉嘴對吧?爸爸這就不說話。”薛緋衣又伸手, 把飄着的星盤抱回來, 幹脆地塞到胸口,只和皮膚隔了一件襯衣。

“這裏是離我心髒最近的地方,暖和吧?你聽聽, 心跳是不是很有節奏感?動次打次動次打次!”

清河放棄了反抗的權利,反正沒用。

周圍再次變得安靜,薛緋衣不太适應,覺得太安靜了心裏發毛,他按開了廣播,沒想到信號非常之差, “滋滋滋”的電流聲弄得他耳朵都快失聰了。于是,他拍了拍胸口,“清河,我們來聊天吧!”

隔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清河的回答,“聊什麽?”

薛緋衣興致勃勃地,“我給你訂做了一件睡衣!是小烏龜的那種套裝。”

他還比劃了一個和星盤差不多的大小,想象得十分美好,“睡覺的時候,你就可以鑽進烏龜的肚子裏,當然如果你白天晚上都想穿也沒關系,一只絨絨的小烏龜滿屋子飛的場景,我三十秒就能适應。”

肯定非常可愛!說完,還期待地問清河,“你喜歡嗎?”

清河決定沉默到天亮。

正當薛緋衣絞盡腦汁地想,再找個什麽話題和清河聊天時,他突然擡手摸了摸心口,還下意識地解釋,“爸爸不是在摸你啊清河,”望着車窗外面,薛緋衣語速放緩,“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我怎麽各種心慌?”

沒等清河給回應,他就開門下了車,仰頭望向天空。郊區的夜空比城市裏好一點,好歹可以看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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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占星手都生了,”薛緋衣自言自語地,清河也從他衣服裏飛出來,停在他肩膀旁邊。

“天垂象,見吉兇……不對,怎麽是個大兇?”好久沒見到這麽粗暴的星象,他連忙再算,結果讓他睜大了眼,“诶?危象怎麽就被制止了?剛剛不是大兇嗎?”

擔心自己算錯,薛緋衣叫了聲清河,“你看看對不對?現在木星高挂南天,鹑火星次的天象,說明我方大勝了,把對方壓得擡不起頭,星象分野……分野是在b市,唔,挺近的!方位……郊外?”

習慣性地又把星盤抱到手裏,薛緋衣皺眉,“清河,怎麽感覺星象指出的位置,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位置就是你現在站着的地方。”清河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清河你果然和爸爸說話了!爸爸真開心!”

“……”

“看這情況,竹馬竹馬應該是遇上了大坑,”一邊說着,薛緋衣摸出手機,結果信號不好,他舉着手機跑來跑去換了好多個地方,最後重新回到車廂裏,才靠着微弱的信號把視頻打出去了。

龍婆婆那邊接通得很快,一看見人,薛緋衣就把手機的攝像頭朝着山的方向,“龍婆婆,我剛剛看星象不太對,顯示大兇,差不多一分鐘之後又顯示我方大勝,小陸爻會不會出大事了?我能不能先上去看看?”

這次是龍婆婆直接在玄委會的app上發布了任務,在b市附近、五個小時之內能趕到度假山莊的人,都可以接。薛緋衣當時車正開在高速上,發現是陸爻有事情,一打方向盤,就決定來看看自己的竹馬要不要幫忙。

“小壯啊,你那邊黑乎乎的,我什麽都看不見。”

“哦對啊!”這才反應過來,薛緋衣把鏡頭轉回來對着自己,“說起來,這地方有什麽邪乎的嗎?婆婆你為什麽要急急忙忙地發這個任務出來?”

“也不是很邪乎,就是以前餘長生去看過風水。”

“餘土豪?然後呢?”

“說是山體裏面,可能有一條陰脈。”

“卧槽!”薛緋衣受到驚吓,頭“砰”的一下就撞到了車頂上,清河想幫他擋擋都沒來得及。顧不上捂頭,“就是那個一般人撞上了只有跑的份兒的陰脈?這玩意兒不是很稀少很罕見嗎?”

“嗯,按照你說的,陸爻應該是遇上了。”

腦子裏轉過幾個念頭,薛緋衣有點不理解,“小陸爻都沒接過任務,又沒什麽經驗,你們竟然敢讓他一個人去解決這種難度系數max的事情?”

他向來很尊重玄委會的這些長輩,所以雖然心急,但語氣還是穩着的。

“小壯,陸爻和你不一樣。”龍婆婆嘆氣,“上次音樂節的事情,我和另外幾個老家夥都覺得,應該是有人盯上了陸爻。他天賦很好,力量也很強大,吃虧就吃在沒經驗上。所以,趁我們還能搭把手,他必須快速地成長起來,成長到即使沒人保護他,他自身的能力也足以保護自己、保護離火浮明盤的程度。”

想了一會兒,薛緋衣承認,龍婆婆說的是對的,“嗯”了一聲,他看了眼旁邊的清河,抿了抿唇,“那現在應該完事了,我還是上山去看看。”

“嗯,去吧,餘長生之前也接了這個任務,他應該也快到了。”

山林裏。

又疊加了十五張刻紋紙到陰紋柱周圍的黑霧裏,這才暫時控制住了陰脈的暴-動。

陸爻眼前發黑,腳下晃了一下,旁邊一直看着他的玄戈迅速伸手,把人半抱着,“小貓?”

“沒什麽,就有一點暈。”之前陸爻幾乎是耗盡了全力,現在腳下和踩了棉花一樣。

靠着玄戈,他往陰紋柱的方向看了一眼,刻紋紙散發着白色的光芒,像是鎖鏈一樣将黑霧捆住,但因為黑霧的包圍,已經看不清楚陰紋柱的具體位置和裏面的情況。

之前兩人站的地方都已經覆蓋上了黑霧,玄戈攬着陸爻到了不遠處的山坡上,那裏地勢稍平坦一點,還有棵根系繁盛的老樹,四面都沒有茂盛的樹叢,有危險靠近能夠提前發現。

玄戈總覺得自己嘴裏想咬着點什麽,就伸手折了一段青樹枝,剔掉樹皮,試了試咬在嘴裏的感覺,但不過瘾。

回頭見陸爻把繃帶找了出來,他拿開樹枝,“小貓,我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不用繃帶。”

之前那些風刃确實厲害,到後面,整個後背都完全麻木了,不過他傷口愈合得很快,現在全都已經結了硬痂,不過很癢。

陸爻也不說話,只是把手裏的繃帶朝玄戈遞了遞。

“好好好,”玄戈低頭笑了一下,轉過身,還自覺地把上衣脫了個幹淨。确實和他說的一樣,傷口已經愈合了,就是縱橫交錯的疤痕讓人看着心裏抽痛。

站在玄戈的後面,陸爻努力穩着手上的力道,小心地包紮。玄戈的後背很漂亮,是那種充滿力量和美感的漂亮,像是每塊肌肉都處于最完美的狀态,讓人看了就不會忘。

“以後……不要在別人面前脫衣服。”

玄戈一怔——這是在意或者吃醋?兩種都有?他感覺非常好,“好,除了小貓,誰都不給看。”

話音剛落,就感到泛癢的背上,被陸爻碰了一下,觸感溫軟。迅速反應過來是什麽,玄戈沒動,“小貓,傷口疼,能再親一下嗎?”

陸爻沒回答,但下一秒,玄戈又有了同樣的感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上面,連傷口的癢意都忽視了。

嘗到了甜頭,玄戈原本想再接再勵,讓陸爻多親幾下,但他一說痛,陸爻的呼吸就會緊張,心裏舍不得,幹脆還是算了。

畢竟來日方長。

繃帶繞過胸膛,陸爻正反複回想着之前陸澤林說的話,“他對着‘那個人’說會找到卦盤,那是不是說明,你的本體被藏在了一個地方,暫時還沒有被背後的人找到?”

“嗯,應該是,但也不排除陸澤林自己也被騙了的可能性。”玄戈點頭,“上次我感應到過一次本體的大概方向,但後來又斷了,不過,我沒有察覺到危險。”

又說了兩句,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陸爻最後打了一個規規整整的結,仔細地幫玄戈把衣服穿好。

工裝外套後背那一塊兒爛糟糟的,玄戈随意挂在身上,轉過身,看了一會兒陸爻的神情,忽然張開了手臂,“小貓要我抱抱嗎?”

陸爻垂下眼睫,往前走了一步,手抱住了玄戈的腰。頭靠在對方的肩窩上,隔了好一會兒,聲音悶悶的,“為什麽呢?”帶着茫然和迷惑。

玄戈知道他是在問什麽,手輕輕拍着陸爻的背,沒有說話。

陸爻抓着玄戈腰側的衣服,松了一點,又收緊,全身下意識地緊繃着,整個人都在輕微地顫抖。

他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鼻音,“我還沒見過他們,沒見過媽媽,沒見過爸爸,都沒見過。”

“我以前,一直相信那個謊言。我嘗試着,後來慢慢能理解,爸爸是因為太愛媽媽了,沒辦法接受沒有對方的世界,所以他才會把我留在世界上,自己離開。”

陸爻的聲音慢慢低下來,“可是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啊。”

玄戈親了親陸爻的頭發——有些情緒,有些難以想象的惡意,都必須要陸爻自己去消化,去面對,他能做的,就是在他的身邊。

山風嗚咽,厚重的雲層被風吹開,清冷的月光灑落。

隔了不知道多久,陸爻在玄戈肩上蹭了蹭,把眼角的水跡擦幹,換了個話題,“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呢?”

玄戈細心地理了理陸爻的頭發,回想道,“其實我開始的時候不喜歡你,就算救了你,也覺得你是個麻煩,會打亂我的生活。後來,我被人堵了,你沖出來幫我,讓我不要誤傷,晚上又照顧我,結果自己在沙發旁邊睡着了,那時候我覺得你挺乖的。”

“嗯。”陸爻聲音還有些啞,但聽得很認真,他急切地需要對方占滿他的心神,這樣才不會一遍接着一遍地去想他父親的死。

“後來又見面,你跑來給我報信,那時候,我對你的心思就有些歪了。”玄戈說着輕輕笑起來,“說起來,我第一次見你站我家裏,皮膚白的像雪做的,那之後,眼前總是你的腰在晃,忘都忘不了。”

“然後呢?”

“然後你偷偷跑了,我很不高興,心緒不寧的,所以那段時間經常動手打架,煙也抽得多,又擔心你會不會在外面出事了。後來賽車時看到你,你穿得薄,又感冒了,都瘦了,盯着我像是傻了一樣。我當時就在想,小貓還是要我來照顧才行,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陸爻避重就輕,反駁了前半句,“不會出事的,我走過很多地方。”

“小貓,以後不會讓你一個人走這麽多地方了。”

莫名覺得眼睛又開始發酸,陸爻重新把眼睛貼在衣料上,多餘的水分都被吸走,才回了一聲,“嗯。”

覺得再說下去顯得矯情,玄戈停下來,問陸爻,“頭還暈嗎?”

“不暈了。”陸爻仰起臉,暗淡的光線下面,還是能看見眼睛有些紅,“以後你也不要這樣了。”他頓了頓,直白地說出心裏的感受,“我害怕。”

害怕你出事,害怕失去你。

對上他潤濕的眼睛,玄戈輕輕嘆了口氣,“嗯,聽你的。”

感覺陸爻的情緒恢複了一點,玄戈帶着人到樹下坐着,手松松地環着陸爻的腰,一下一下漫不經心地摸着。

沒一會兒,陸爻的呼吸就亂了,玄戈輕笑出聲,手指揉了揉陸爻的眼角,“喜歡嗎?嗯?”

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男人身上,像是受到了蠱惑,陸爻點頭,“喜歡。”

沒有忍耐,玄戈在他給出答案之後,直接就親了上去,重重地碾了碾陸爻的唇,聲音帶着些燥意,“小貓,不要這麽看着我。”不然他忍不住,想把人壓在身下,讓他因為他哭。

陸爻以為玄戈只是想親他,于是張開嘴,含了含玄戈的下唇,十分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渴-望。

被這個小動作取悅,玄戈舌尖直接纏上陸爻的,又暖又濕。陸爻被親得身上發軟,手撐在身側,枯枝碎石磕地他手心刺痛,都沒心思去注意。

沒幾秒,他就感覺玄戈的手從肩膀慢慢往下滑,把他的手握住,瞬間翻轉,玄戈的手背就被壓在了地上。

唇齒稍微分開一點,陸爻含糊地問,“你的傷——”

“現在不要說這個,”玄戈像是上-瘾了一樣,勾弄着陸爻的指尖,喘着氣問他,“喜歡我親你嗎?”

“喜歡。”心裏的難過像是都被溫水沖淡,對方的強勢,讓他沒辦法再去想其它的。

滿意了,玄戈貼着陸爻的唇,慢慢移到唇角,下颌,耳垂,一吸一咬,陸爻忍不住發出了細微的聲音。玄戈又吻到了耳後,暧-昧的親吻聲太近,讓陸爻整個人都開始發熱。

與此同時,玄戈的手從腰一點一點往上移,察覺到玄戈的意圖,陸爻聲音帶着顫顫的氣音,“你傷得很重。”

玄戈雖然覺得,就算受了傷,但自己現在就可以讓陸爻舒服到哭,可是地點不對,時間也不對,他舍不得。

手重新放回陸爻的腰上,揉-捏了幾下,“小貓,讓我靠一會兒,好不好?”

見人點頭,玄戈抱着人換了個姿勢,左腿屈着,右腿随意地伸直,他讓陸爻坐在他右邊的大腿上。

順勢把頭靠到了陸爻身上,忍了一會兒,沒忍住,玄戈又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親着陸爻的脖子,隔了好久,才平複下來。

等薛緋衣終于找到地方時,陸爻已經累極,趴在玄戈懷裏睡着了。

見來的是認識的人,玄戈食指貼在唇上豎起——噓,安靜。

薛緋衣站在原地,默默地抱緊了自己的星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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