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二卦
陸爻說完,沒再理會蔣韶山, 直接站了起來, 看向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趙姝,“趙女士?”
“是我。”趙姝語氣還維持着冷靜, 但提着包的手收緊了幾分, 顯得有些緊張。她後退了半步,剛想說什麽, 忽然眼神一頓。
與此同時,察覺到身後的動靜,陸爻極快地轉身, 順手就将一枚硬幣重重地擲了出去。
硬幣帶着驚人的力道, 竟然直接就插進了蔣韶山左手的掌心裏。鮮血瞬間就沿着手肘滴落, 對方痛叫出聲, 手裏握着的刻紋紙也落到了地上。
蔣韶山明顯是想趁他不注意, 把刻紋紙用在他身上。
陸爻轉身看向趙姝, “關于這張刻紋紙,趙女士暫時還不能走。”
沒一會兒,門口就傳來了動靜, 玄戈他們走了進來,背後還跟着兩個方隊長派過來接應的人。
“龍婆婆已經下了飛機,說在方隊那裏見。”說着,薛緋衣走到蔣韶山旁邊,“啧啧啧”了好幾聲,“這張臉也不是特別大嘛, 怎麽做事情就這麽惡心?”
蔣韶山鼻翼煽動,一臉的恐懼和憤怒,他嗤笑出聲,捂着自己手掌的傷口,看向和玄戈站在一起的陸爻,“不要說得這麽高尚!如果你們也像我一樣,可以拿走別人的好運氣別人的機會,甚至是無數的財富,你們不會拿?說不定比我拿得更多!”一邊說着,他看向玄戈的眼神裏有一閃而過的貪婪。
“我有很多這樣的機會,但我不會。”陸爻走上前去,俯視着對方,語氣極為認真,“不準看他,不然我會很生氣。”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玄戈。
很快,蔣韶山和趙姝都被方隊長的人帶了出去,陸爻和玄戈走在最後,剛沒走幾步,就感覺玄戈從後面摟住了他的腰,還湊過來咬了咬他的耳垂,“小貓,我很喜歡你。”
陸爻故作淡定,“我也是。”
“特別是你生氣的時候,真想把你壓在床上。”
偏過頭去瞪了玄戈一眼,陸爻走快幾步,追上了前面的餘長生。玄戈嘴角勾起笑容,也跟了上去。
到了方家,龍婆婆已經到了,正和方隊長一起喝茶。一見陸爻他們進來,就招了招手,“來來來,婆婆看看,都長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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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緋衣瞬間笑了出來,“我們幾個裏面最可能胖的就是餘土豪!”
龍婆婆點頭,一臉“我明白”的表情,“長生,你師父還好嗎?”
“好。”餘長生頓了頓,補充道,“特別好,胖了三斤。”
陸爻想起鐘淮南,皺着眉憂慮中年發福的表情,也跟着笑了起來。
把從國外帶回來的糖每人發了幾個,龍婆婆看向蔣韶山,眼神變得嚴厲,“這就是那個搶奪旁人命格的人?”
“就是他。”陸爻和薛緋衣把情況大致講了一遍。聽完,龍婆婆将手裏的茶杯放到桌面上,發出了“噔”的一聲。她直直看向趙姝,雙眼半點不顯渾濁,“請問你手裏的刻紋紙是從哪裏來的?”
“我——”五指收緊,趙姝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對上龍婆婆的視線,“這一盒刻紋紙,是我偶然得到的。”她長得很漂亮,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依然給人一種嬌弱的感覺。
聲音有些發顫,趙姝局促地理了理垂下來的頭發,“當時我和蔣密感情不好,就經常去外面打牌,認識了很多朋友。其中一個是古董行的老板,說他那裏才拿到了一件好東西。我當時為了掙面子,也沒問清楚是什麽,就買了。裏面一共九張紙,花了十幾萬。後來我才知道,這些紙有這麽大的用處。”
她苦笑,吸了吸氣,說得順暢了一點,“當時我就想和蔣密離婚,但還是瞻前顧後的。有了這個刻紋紙之後,我有了底氣,很快就離了。然後……我用其中一張,搶了一個女人的命格,代替她,嫁給了我現在的先生。”
說到這裏,她語速加快,顯得有些急切,解釋道,“但是我只用過這一次,真的,我只是……我只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剩下的八張,全都給了蔣韶山。”
薛緋衣在一邊和陸爻說悄悄話,“這話你信嗎?”
陸爻搖頭。
“英雄所見略同啊。”
龍婆婆表情沒什麽變化,繼續問道,“你是怎麽知道這刻紋紙的作用和使用方法的?”
趙姝咬了咬嘴唇,“我爺爺以前是風水師,有一次我回家去看望他老人家,把十萬買了九張廢紙的事情和他說了。聽了我的描述,爺爺提出要看看,他認出來之後,就讓我全都燒掉,說不要拿出來害人,但我當時沒有聽,一直沒燒。”
“那你爺爺現在?”
薛緋衣小聲道,“死了。”
相隔兩秒,就聽趙姝輕聲道,“已經去世了。”
“哎呀哎呀,看吧,死無對證,多好。”薛緋衣搖搖頭,低聲道,“這一屆的嫌疑人,編故事的能力不行啊!”
“确定是只有九張,一張你用了,一張在這裏,還有七張蔣韶山用了,對嗎?”
趙姝看了龍婆婆一眼,點頭,語氣肯定,“對,就是您說的這樣。”
“嗯,我們知道了。”龍婆婆望向方隊長,“方隊,先讓人把她帶到客房裏休息吧。”
等趙姝被帶走,客廳裏就只剩下了蔣韶山。
龍婆婆站起身,“把人擡到方銘房間去,趁着時間還沒過太久,把命格還回去再說。”
一直被人制住了的蔣韶山掙紮起來,“你們要幹什麽?那些是我的!都是我的!”他像是瘋了一樣,不住地重複這句話。
方隊長滿心的怒氣正沒出發,聽蔣韶山叫叫嚷嚷,直接把人提了起來,聲音帶着狠勁兒,“再給老子說一個字,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對上方隊的眼神,蔣韶山慫了,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這個人真的會殺了他。
單手把蔣韶山拖着,直接丢到了方銘的床邊,方隊長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聲音,“有勞龍老了。”
“不是勞煩我。”龍婆婆擺擺手,“我老了,經不起折騰,”說着,她看向陸爻,“陸爻,這次你來,你看得清我的命格,那這次把方銘的命格還回去,也不是問題。”
說完,又朝餘長生招手,“我以前不是教過你定身的刻紋嗎?畫一張來用用。”
餘長生點頭,拿了紙筆,沒一會兒就把刻紋紙畫好了。龍婆婆接過來,貼在了蔣韶山身上。
直起身,她又現場臨時教學,“這方法其實很簡單,反正全靠直覺,基本沒什麽技術可言。”說着,她在陸爻的手掌心上畫下了一個極為複雜的刻紋,然後抓着陸爻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了蔣韶山的頭頂上。
“這裏是天靈蓋,陸爻,你把眼睛閉上,就和看卦象一樣,仔仔細細地去看看這個人的命格。等找到了屬于方銘的,就抽出來。還有屬于其他人的,也一并剝離下來。”
蔣韶山聽得清楚,他眼睛瞪得很大,心裏的恐懼根本壓不住。他現在才陡然意識到,自己的那些命格快保不住了!他的錢、他的工作、他的那些讓別人豔羨的東西,就快被人搶走了!他用力掙紮,但因為刻紋紙的原因,半點都動彈不了。
按照龍婆婆說的,陸爻閉上眼,收斂心神,假設是在解卦象。開始時眼前什麽都沒有,黑漆漆一片,忽然,他的手心開始感覺到熱意,眼前出現了一顆光粒,如螢火一樣引着他。
慢慢地,陸爻感覺自己像是置身在一片黑暗當中,眼前出現了一根“細線”,但仔細看就發現,并非只有一根,上面還纏繞着長長短短不相同的幾根“細線”。
陸爻仔細觀察了一遍,發現除了長短,沒有任何不同,幹脆就憑着直覺伸出手,将其中一根較短的“細線”抽了出來,“方銘?”細線微微顫動。
覺得就是這一根,陸爻松開手,那根細線就在他手裏消失不見了。
接下來,陸爻極為小心地将剩下的細線也一根一根剝離下來,因為這可能涉及到他人的命運,所以他非常仔細。直到眼前只剩下屬于蔣韶山自己的命格,他才停了手。
這時,陸爻下意識地回頭,就看見自己身後,也漂浮着一根相似的細線,但不一樣的是,他的命格顏色很淡,顯得有些虛無,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但一抹紅色的火焰卻将他的命格嚴密地包裹起來。
是離火浮明盤。
再度睜開眼,陸爻才發現自己滿身都是汗,衣服已經浸濕了,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而龍婆婆正握着方銘的手查看,蔣韶山倒在地上,已經痛暈過去了。
“小陸爻你醒了?”薛緋衣抱着星盤,明顯很開心,“剛剛這個蔣韶山,全程痛得幹嚎,後來扛不住,直接痛暈過去了。你說他要是一開始的時候,就不去搶別人的命格,不就可以不受這些苦了嗎?”
他原本想用一句名人名言來做總結,但憋了好久都沒憋出來。
清河看不下去,“自作孽不可活。”
“對對對,就是這句!小清河爸爸愛你!”
“……”
陸爻隔了幾分鐘才緩過來,他遲疑道,“龍婆婆,我剛剛看見了另外幾個人的命格,他們……會恢複嗎?”
“這不好說,現在命格還了回去,雖然沒辦法彌補損失,但會自動補全。畢竟命運的神奇就在于,就算是我們,也沒辦法清楚每一分每一秒會發生的事情,可是轉折往往就發生在這些微小的時刻。”龍婆婆嘆了口氣,“我們做到了我們能做的,這就足夠了。”
見幾個小的都望着自己,她有些無奈,“回去玄委會,我會找人查清楚,蔣韶山到底是搶了哪些人的命格,能幫就幫。”
說着,她放下方銘的手,對方隊長道,“他的命格已經補好了,過幾天就會醒過來。”
方銘的母親瞬間就哭了出來,擔心失禮,悄悄地背過了身。
龍婆婆看向方隊長,語氣認真,“方隊,蔣韶山我交給你,不過趙姝我得帶走。”
方隊長沒有異議,“可以,趙姝家裏,我會去打招呼。”
從方家出來,薛緋衣裹了裹外套,“龍婆婆,您怎麽沒把蔣韶山也帶走?”
“帶走他意義不大,而且方隊長心裏憋着氣。”龍婆婆語氣沉下來,“我現在擔心的是趙姝,她在這件事裏,到底是個什麽角色?一個古董商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拿出這刻紋紙。”
“您懷疑她和之前的事情有關?”
“嗯,”龍婆婆點頭,“就拿你們遇見的事情來說,背後那個人,似乎手裏掌握着大量古老的刻紋和陣法,包括傀儡術,魚涸陣,陰紋柱和陰珠等等,很多連我和你們武爺爺,都是第一次見到實物。所以啊,這段時間不太平,你們自己要留心。”
她說着,看了看天色,“很晚了,你們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時間已經到了淩晨,馬路上車輛很少,玄戈車開得很快,路邊橘黃的路燈都變成了殘影。一回到家,陸爻就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他總覺得出了汗,身上有一點黏,不舒服。結果沒一會兒,門鎖被打開,玄戈直接走了進來。
“你怎麽進來了?”
玄戈聲音帶着笑,“想你了。”他站到淋浴下面,伸手去擠了沐浴露,細致地塗在了陸爻的身上。從脖子一直到腳尖,連指縫都沒放過。
取暖燈很亮,陸爻的皮膚白得晃眼睛。玄戈細致地揉搓,手拿起花灑,慢慢地沖掉了陸爻身上白色的泡沫。又蹲下身,把陸爻的腳放到自己的膝蓋上,仔細沖洗,像是對待什麽珍貴的寶物。
陸爻被這麽一陣揉-摸,全身都在發熱,腳心被水流沖刷、被玄戈揉捏的癢感,直接從下往上,彌漫到了全身。
他低下頭,就看見玄戈正托着他的腳踝,輕輕咬了咬他緊致的小腿。熱水沖淋過的皮膚很敏感,他吸了口水汽,才把即将出口的聲音壓了回去。
玄戈站起來,草草地給自己洗了洗,“在這裏,還是床上?”
上前一小步,陸爻手環住了玄戈的脖子,皮膚相貼,“床上,這裏冷。”
下一秒,他就被玄戈抱了起來,對方親了親他的鬓角,“好,去床上幹你。”
第二天,陸爻起來時玄戈已經出門了。他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腰和大腿,去廚房吃了已經做好的早飯,換上外套就去了錦食。
陸爻在給食客找零,沒忍住連打了幾個哈欠,有熟客見了,“小陸啊,晚上沒睡好?”
“昨晚睡得太晚。”說着,陸爻又打了一個哈欠。
不是睡太晚,是根本沒睡,一直到早上六點,玄戈才把他抱去浴室,兩個人一起洗了澡。出來之後,玄戈又把床單拆了下來,塞到洗衣機裏,重新鋪上新的。他全程都靠着玄戈,累得眼睛都睜不開,雙腿也發軟,站都站不穩。
這時,門口傳來了鳴笛的聲音,陸爻看過去,就發現一輛大紅色的跑車停在路邊,車前蓋上寫着兩個字,“帥氣”。
這搭配模式似曾相識,陸爻走過去,果然就看見程骁和江放坐在駕駛座上。
“陸大師,好久不見!”
陸爻也笑起來,“确實好久不見。”說着,朝副駕駛上的江放點了點頭。
程骁去後備箱裏拿了個盒子出來,緊緊張張地抱着跑到陸爻面前,“陸大師,您幫忙掌掌眼,這玩意兒有沒有問題啊?”他苦着臉,“我都有心理陰影了。”
陸爻接過來,把盒子打開,裏面有一塊絲綢,上面繡着複雜的紋路。
“是刻紋,但是是錯的,所以沒有什麽作用。”他把木盒蓋上,遞回去,“如果刻紋對了,那應該會讓你近段時間爛桃花不斷。”
他說完也沒有多問,和程骁雖然算是朋友,但也只限于朋友。
聽完,程骁松了口氣,也沒多說,“謝了陸大師,改天請您和玄戈吃飯!”
等對方重新坐進車裏,陸爻突然心裏一跳,“程骁。”見程骁降下車窗玻璃,他問道,“你們認識,趙姝這個人嗎?”
“趙姝?我想想啊。”程骁還沒想出頭緒,就聽江放先開口,“認識,她和我媽熟,”
說着看向程骁,提醒道,“就是祝昌林的老婆,趙姝,上次你爸過生日,你也見過她,穿藍色魚尾裙那個,你還說她打扮得像個妖怪。”
“妖怪?哦哦哦我想起來了,”程骁拍了拍腦袋,“認識認識,她家世不怎麽樣,但人緣很好,陸大師,您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