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圍困荒山頂

在次來到難民區前,宋守山似乎淡定了許多,對于即将上山這個認知,他似乎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依舊是個萬裏無雲的豔陽天,灼灼的烈日烘烤着大地,似乎連這褐色的山都烤的滾燙。

四人來到山腳,這裏看守的難民已經換了新人,幾個難民正圍在一起,他們面前擺着酒水吃食,比一旁的難民區內吃的好多了,那肥的流油的雞,白花花的魚肉,都散發着一股股的肉香,但卻沒人敢來搶食。

他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選了個背陰的方向繞過去,那幾個難民絲毫沒有察覺,已經有人在悄無聲息中突破了他們的防線。

四人悄摸着往山頂行去,沿路都是難民打扮的看守們,這些人或坐或立或就地躺在樹蔭底下納涼,他們面前都擺在大魚大肉,不知是不是錯覺,陳二狗總覺得上來的有些輕易。

只是随着他們越來越往上,從上而下飄來一股股惡臭,就像是有一塊生肉,被悶在潮濕溫暖的洞穴中發爛發臭,長出蛆蟲那麽惡心。

大概半個時辰後,四人行到了半山腰,四周空氣中惡臭愈發濃郁,宋守山甚至懷疑在往上,這股味道會變成實質性的散發在空氣裏的黏膩水珠,粘在他們身上、臉上!讓他們也會跟着從裏到外爛成一灘黑水。

前方背着陰的地方隐隐約約走下來個長了七手八腳的怪物,幾人立馬分散開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躲了起來,等他走進了,才看清這哪是什麽怪物,分明是幾個人,他們手中都擡着個長條形的東西,然後繞到一側,哪裏正被一塊一人來高的天然土壁遮擋住。

他們看不清這幾人做了什麽,只聽見“砰!”的一聲悶響,緊跟着響起密密麻麻的嗡嗡聲,一團肉眼可見的黑雲沖天而起,在土壁上空盤旋半晌又落了下去。

那幾個擡着東西的難民從土壁往回走,他們手上已經空空如也,看來剛才的悶響應該是他們手中那個長條狀的東西發出來的。

陳二狗和宋守山隔着空氣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底的疑惑,等那幾個難民不見了蹤影,他們才從躲避的地方溜出來會合,往土壁摸過去。

一繞到土壁後,衆人就被刺鼻的惡臭熏的睜不開眼睛,這股氣味猶如附骨之蛆,黏在鼻腔內、喉嚨內,四人差點沒被直接熏暈過去。

土壁後面是個巨大的深坑,裏面密密麻麻堆着的是上百具屍體,男女老少皆有,全都是幅瘦骨嶙峋的模樣,有一些頭頂還有巨大的傷口,陳二狗甚至在他們中間還看見了哪日在湖邊想要吃泥裹腹的小男孩的屍體。

上面的看樣子是這幾天才丢進去的,下面的,應該有段時間了,層層疊疊被烈日暴曬下,腐爛流膿,在坑底彙聚起一灘厚厚的粘稠膿水,這些屍體也無人看管,四周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在肉/體上鑽進鑽出,還有些在半空中盤旋着發出振翅的“嗡嗡聲”。

一池的腥黃膿汁浸着慘白慘白的屍體顏色,宋守山捂着嘴巴幹嘔了一聲,面色白的像一個将死之人,剛剛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到了阿鼻地獄,這些土坑中的屍體就是地獄中在油鍋裏掙紮的人。

申均延倒是沒有太大反應,他還見過比這個更慘烈的場景。只是他看着宋守山難看的臉色,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他悄悄向他貼緊了些,在陳二狗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伸手勾住他的手指,卻被宋守山義無反顧的一把抓住,就像抓住了這濁世中的一縷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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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二狗面色也沉了下來,他沒想過這土壁後是這樣慘烈的場景,他起初以為,趙縣令只不過是将人趕到山上,人太多,他總不敢将他們都趕盡殺絕,或許會死一兩個,卻萬萬沒想到會這麽多,他難道是想把這些人都困死在荒山上嗎?

這一池屍體對于魏争來說,只是些完全和他無關的人罷了,他的視線始終都停留在陳二狗身上,就算是在這種惡氣熏天的環境中,只要陳二狗在他身旁,那麽這些味道、屍體完全都可以無視掉。

只是他的視線偶然間落到申均延和宋守山緊緊相握的手上,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就像他心中迫切渴望的答案,正在那兩個緊緊牽着手的人身上體現着,卻又飄渺的抓不住頭緒,他竟升出一個念頭,等這件事結束後,他或許可以向那個讨厭的男人請教請教?

就在四人站在土坑前心思各異的時候,突然,一道被拉長的影子從背後鑽了出來,衆人還來不及反應,只感覺自己後腦勺被什麽東西狠狠砸中,疼痛麻痹了神經,一陣天旋地轉,失去了意識。

陳二狗在暈眩中感到有人将他擡了起來,就像之前他看見的那些難民擡屍體那樣,他感覺自己的身子像是一只水波逐流的舟,任由這些人颠簸的往前運送,慢慢的,他在這冗長的運輸中徹底失去了意識。

土坑中的屍體複活了,那些腐爛的挂着碎肉的屍體,一寸寸從坑底爬了出來,那些腥臭膿黃的汁水,在他們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一具具蠕動的慘白屍體,像是被生生剝了殼的蝸牛。

他們帶着惡臭一寸寸摸上陳二狗的腿,眼中滿含着怨毒,他們的腹部深深凹下去一個洞,表面的皮膚貼在那個洞中,從側面看過去有宣紙那麽薄。

他們一邊往上爬,一邊将可以抓到的東西塞進那個洞中,一邊吐出質問,陳二狗聽見他們在說:“好餓啊,你們為什麽不早點來啊?”

陳二狗猛的睜開雙眼,強烈的光線刺激着他瞳孔不斷的收縮,後腦的疼痛讓他還有些暈眩,他把手搭在眼睛上大口大口喘氣,那張平凡淡漠的臉,結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思緒逐漸回籠,鼻端充斥着的熟悉惡臭将他拉回現實,突然,他感覺到腿。上有好幾雙手在窸窸窣窣的動。作着。

他心下一緊,猛的擡頭,正對上幾雙餓的冒綠光的雙眼,那眼神就像餓了好久的財狼看見一塊肥肉那般。

那幾個圍着他的難民見他突然醒了過來,都吓的往後一縮,露出一個空檔來。

陳二狗這才看清周圍的環境,這裏,是荒山頂!周圍是大片大片的難民,地上随處可見的不明污垢,和四處飛竄的蚊蟲,以及永遠散不去的惡臭,這裏簡直像個巨大的垃圾場。

難民中間是零星用碎布搭起來的帳篷,這裏四周都用木頭高高圍起,木頭上頭站着一圈難民,他們手中拿着鐵叉,但凡有人想要硬闖的,會被他們從上直接拿叉子叉破頭頂!

他們被困住了,陳二狗很快接受了這個現實,他向四周看了一圈,除了一張張神情麻木的臉,他沒有發現魏争和宋守山等人。

倒是自己原本幹淨的衣服,現在已經變成了和周圍一樣的散發着惡臭的碎布,陳二狗甚至都要懷疑他這身衣服是不是從哪個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他還在觀察周圍的環境,離他不遠處卻響起一陣哀嚎,那邊似乎發生了激烈的打鬥,而木樁上的難民卻像早已習慣般視若無睹。

陳二狗向那邊走了過去,圍在中間的,是個有些高大的男人,只不過他一只腿好像折了,正怪異的扭曲着,這個男人長的很特別,鼻梁窄而高挺,眉骨突出,眼窩深邃,頭發有些微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雙銳利的眼睛,正緊緊盯着他的對手,四五個難民,他本來長得相當好看,但偏偏左半邊臉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從下巴延伸到額頭,這就讓他看起來有些邪惡了。

很快,那些難民發動了攻勢,這個男人也算是強悍,折了一只腿,還能将其中一個提起來丢出去。

這場打鬥最後的結果怎麽樣,陳二狗不得所知,因為很快,魏争就找了過來,他想要找到陳二狗太簡單了,只要在這些惡臭中分辨出一絲絲屬于陳二狗的香味,只是當他找到陳二狗時,他覺得自己鼻子都快廢了。

魏争緊緊抱着他,陳二狗不會知道當他醒來發現找不到他時,他多麽惶恐,他甚至一開始像個瘋子一般随便拉着人質問,好在他找到了。

陳二狗感覺到魏争的顫抖有些不明所以,不過他還是任由着他把自己抱住。

只是接下來,魏争的舉動徹底讓他黑線了,只見魏争把他和自己破爛衣服的下擺都拉了起來,在陳二狗疑惑的眼神中,打了個結!

然後那張好看的臉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容,“這樣就不會再走掉了。”

陳二狗:“...............”,他怎麽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兩人在這難民區轉了轉,中途也遇上了來尋他們的宋守山和申均延,兩人也是被換了身破爛衣衫。

宋守山只是皺着眉從開始到現在,一言不發的看着這片污穢之地,不知在想什麽,倒是申均延看着陳二狗他們衣服間的結,暗暗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對于申均延的目光,陳二狗臉頰突然有些發燙,不知為何,他突然對于這個結有些羞恥起來,魏争卻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杵在一旁,将哪個結完完全全的暴露出來。

魏争想,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你,只屬于我。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宋守山,卻在這時轉過來對着陳二狗說了一句話,打破了此刻的氛圍,他說:“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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