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狗進京

青山鎮有一片湖,湖水湛藍幹淨,從湖泊中分出許多支流,貫穿着整個青山鎮,就像它涓涓不息的命脈,滋養着一片土地。

陳二狗本以為這魏夫人最多也就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想讓他主動放棄魏争。

只是沒想到,這魏夫人的手伸的遠,連隔壁鎮也沒人賣東西給他,家裏的存貨眼看着就要見底了。

陳二狗甚至自私的想過帶着魏争悄悄離開這裏。

直到,他站在河岸邊,不知從哪裏伸來一只手,将他狠狠推進水中。

他不會游泳,鋪天蓋地的河水淹沒過他的口鼻,他在水中掙紮着,他看見岸邊圍過來好多人,有的面露驚恐,有的幸災樂禍,卻偏偏沒人下來救他。

他像一只落入深海中的貓,絕望掙紮的時候,無力的下沉。

水花四濺中,他好像看見了魏争的臉,他好看的吊稍眼睜的大大的,面色慘白而又驚恐,陳二狗看着他向自己奔過來,卻被跟在他身旁的好幾個男人死死扣住,他奮力掙紮,卻被這些人疊羅漢一般死死壓在地上,他在咆哮,他在怒吼,他雙眼血絲暴漲,可他只能被死死按在地上,無能為力。

陳二狗的思緒逐漸飄遠,四面八方的冰冷河水,從他口鼻中湧進身體裏,瞳孔逐漸放大,力氣被一點點從身軀中抽離,他逐漸停止了掙紮,任由自己一點點下沉。

鮮美的空氣離他越來越遠,眼前是斑駁的暈眩,他下沉又下沉,陳二狗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觸到了冰冷的河床。

突然,在他斑駁混亂的視線內,有人從上面跳了下來,他奮力的朝自己游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在靈活的一轉,帶着他浮出了水面。

“咳...咳咳,二狗!”,河岸邊,魏争的手有些顫抖,他半抱着陳二狗的身體,拍了拍他的臉。

可懷中冰冷的身子毫無反應。

“二狗!醒醒!別吓我,陳二狗!!”

終于,躺在魏争懷中的人,發出了一聲幹嘔:“咳咳...咳咳咳。”

從他口中嘔出一口水,魏争卻大大松了口氣,這才覺得自己怕的渾身無力,他抱着人往上攬了攬,把臉貼在他冰冷的額頭上。

從人群中邁出一位高貴的婦人,她站在水漬外冷冷的看着魏争,只說了一句話:“我讓他死,他就活不了,這就是權利。”

魏争惡狠狠的瞪着她,婦人卻不為所動,“我在青山鎮的來雲客棧等你。”

說罷這才帶着人離開了。

後半夜陳二狗直接發起了高燒,身子滾燙的将身旁的魏争都烘出一層薄汗。

這場病來的洶湧,将陳二狗向來不錯的身子都拖垮了一些,這段日子以來魏争沉默了很多,大多時候他都是坐在陳二狗床邊不說話,不知在想什麽,曾經那個歡脫的少年,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了很多。

陳二狗每晚都會想方設法挽留魏争,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總是以陳二狗身子還沒好為由拒絕,就算陳二狗脫/光衣服站在他面前,他能看的出來,魏争忍的很辛苦,可他最後還是忍住不碰自己,兩人躺在床上,卻心思各異。

終于,在陳二狗病快好的那天,魏争晚上主動抱了他,那晚他格外的熱情,他們像兩條即刻就會死去的蛇,狠狠糾纏在一起,在雪白的床單上為彼此綻放。

可第二日醒來後,陳二狗身旁的位置已經徹底涼透了,他像是已經知道般,靜靜躺在床上,帶着斑駁紅痕的手臂橫過來蓋在臉上,只露出個下巴。

一旁的桌面上,只留了一張紙,上面寫着“等我三年。”

他深深吸了口氣,保持着這個動作一動不動,似乎只要不去面對,這就不會成為事實般,可最後,直到日落了,那個人也沒回來,他側過身,蜷縮起身子,将臉埋進柔軟的被子中。

後來他像個沒事人一樣過日子,那張紙,被他珍藏了起來,只是小院突然冷清了許多,以前就算沒有魏争,偶爾汪畏之也會來竄竄門,可如今,這兩個人都離開了。

一開始魏争幾乎每個月都會寄來一封信,無非就是些家常,和相思之情。

陳二狗會把每一封信都認認真真收藏起來。

可随着時間的推移,寄來的信越來越少,很多時候會隔好幾個月才來一封,內容也從冗長的相思之情變成了一切安好。

陳二狗明白,世上沒有永遠長情的人,可這種事落到他和魏争身上時,他卻不信,盡管事實在逼迫他認清現實,陳二狗仍固執的用他忙來為他開脫。

他覺得既然自己愛了他,那就該全身心的相信他,可這才第二年,那幾月才來一封的信就已經徹底渺無音訊了,他也曾試着往回寄過,可每一封都石沉大海。

終于,在他的期盼中迎來了第三個年頭,初春的青山鎮,青石地面結了層薄霜,兩側的樹枝還是光禿禿的,陳二狗卻冒着寒氣換了一身單薄的衣衫。

其實他可以穿的暖和一些,但今天不行,他想讓自己看起來好看一點,因為今天是約定的時間,他等了三年,無時無刻不在盼着這一刻。

天還蒙蒙涼時,他就等在了城門口,寒氣透過薄薄的衣衫直往身體裏鑽,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雙手來回在手臂上摩挲了一下,再一次往城門外張望。

空蕩蕩的街道上連個鬼影都沒有,城內路過的行人都向他投來看傻子的眼神,這個時節每個人都裹着厚厚的外套,除了他是一身薄衫。

時間悄悄從期盼中劃過,很快各家各戶都冒起了炊煙,陳二狗其實心中明了,能等到他的幾率是多少,可他任然固執着站在城門口,他相信,只要他等下去,魏争就一定會來。

慢慢的天開始黑了,空中冰冷的氣息逐漸凝固成一片片雪花,飄飄灑灑的落滿肩頭。

青山鎮的街道上已經空無人煙,誰又會在大雪時逗留在外面呢?

城外的街道上終于傳來了馬蹄聲。

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騎着馬踱了進來。

“你是陳二狗?”,那男人坐在馬上傲慢的問道。

陳二狗點頭往他後面張望,卻除了漫天的雪景什麽也沒有。

那男人從懷中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大紅帖子,也不下馬,就這樣彎腰遞給他:“我是魏小侯爺派來的,他吩咐我給你帶一句話。”

陳二狗怔愣的接了過來,大紅色的帖子上一個大大的囍字刺的他眼睛發痛:“他說什麽了?”

“魏小侯爺說當初是他年少無知,不懂感情,如今他已有心儀之人,大婚在即,三年之約就此作廢吧,也祝陳公子早日覓得良人。”

陳二狗忍不住退後一步:“我不信,他怎麽不來親自與我說?”

“自然是不想在與你有糾葛。”

天寒地凍的天氣,把陳二狗身上所有熱氣都帶走了,單薄的衣衫此刻仿佛成了最大的笑話,他嘴唇被凍的烏青,十根修長的手指,指甲上泛着紫色。

魏争真的如那人說的那樣嗎?他不信,他不信!他怎麽能信?三年來他盼呀盼呀,就盼着這天,等來的卻是一張喜帖?

陳二狗回家把這三年來魏争寫給他的信,每一封都拿出來仔細讀着,從最開始的滿篇相思情話,到最後一封的短短一句,“安好勿念。”

這每一個字眼都刺痛着他,都在提醒着他,魏争是真的慢慢從喜歡到不愛了,愛和不愛之間的差別太大,他想起來,魏争曾經吃醋時,将家裏別人用過碗筷全部埋到後院的角落裏,現在挖一挖還能把這些東西翻出來,怎麽就不愛了呢?

他不能這麽束手待斃,他不能看着這個他一手養大的孩子,變成別人的,他陳二狗向來不是個軟弱的人,就算魏争真的不愛了,也不該是由一個旁人來告訴他,他要聽魏争親自說出口,他要親自進京問個明白。

陳二狗将東西簡單的收拾了一番,他回頭看了看居住了這麽久的小院,親自動手将門封了起來,又到布莊買了幾件最好的衣衫,将自己打扮的煥然一新,其實陳二狗長的不差,他是屬于耐看型的,看久了才會覺得他長的好看。

他将那張喜帖塞進懷中,換了匹黑馬,翻身上去時,還真有那麽點味道。

進京的路途很漫長,再加上剛開春,冰雪消融,路實在是不好走,好在沒什麽人,速度到也不慢。

陳二狗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他這次去也只是要一個答案,如果魏争當真對他沒感情了,他也不會像女人一樣死纏爛打的求他。

某日豔陽高照時,他在路旁遇上了一個走貨的商人,商人正蹲在路上,陳二狗本不想管他,只是這人正好蹲在路中間擋住了去路。

他衣衫好像被什麽割破了,帶的包裹內的換洗衣裳散了一地,他正一件一件的撿回來。

陳二狗牽着馬繞過去,他已經走出一截了,這書生卻突然叫住了他:“額,這位小兄弟,可否等等。”

陳二狗四下看了看,最後指着自己道:“你在同我說話。”

商人點頭。

“有事嗎?”

他局促了半響似乎不知如何開口,陳二狗挑了挑眉,“沒事兒的話,我走了?”

說完他真的打算離開,商人這才焦急的追上去道:“我叫何碾之,本是這一帶走貨的商人,可這路上遇見了劫匪,他們把我的錢和貨都搶走了。”

陳二狗看他一眼,這才驚覺這商人似乎很高,站在馬下個頭卻到了他腰際的位置。

陳二狗安靜的聽他繼續說,可這位說着說着聲音逐漸小了下去,他實在有點不好開口,陳二狗只好替他說道:“所以你想找我借點盤纏進京?”

何碾之紅着臉點頭,連忙保證道:“我到京城後一定會還你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