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兩年後臺灣

眼前是一棟藍白相間的花園洋房,淡藍色的圓拱屋頂,雪白的外牆,沿着牆面而栽種的淡紫熏衣草,從房子的外型到庭園擺設,都可以感受得出仿造希臘式的度假氛圍。

蓓莉就坐在微陡的門階上,腿上鋪着一條紅格子餐巾,拿出她昨晚預做好的三明治,一邊曬着秋天的陽光,一邊品嘗自己的手藝。

臺灣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熱,都已是秋天了,陽光卻依然如此跋扈,但是她喜歡這裏。

會決定搬來這裏,主因是她想來這裏替父親尋根。據說爺爺就是來自這座美麗的海島,父親也在這裏住過短暫的數年,留有一段純真的童年記憶。

從爺爺和爹地那邊聽了許多關于臺灣的事,諸如這裏美麗的風景,好吃的美食,熱情的人民,于是她選擇離開自小生長的洛杉矶,來到這裏定居。

為了學好中文,她吃了不少苦,不過大概是體內的東方血統發揮它該有的作用,她學得很快,而且很好,只是讀跟寫還不太行,說卻是相當流利。

懷特雖然把名下的産業交給凱洛,卻把戶頭所有的現金都留給她,她就算一輩子不工作,也不必擔心會餓死。

但那不是她要的生活。

她帶着那些錢飛來臺灣,先當了幾個月的背包客,認識這裏的山山水水,走訪各處自然美景,吃遍各種沒嘗過的美食,也在路途上認識了不少熱情的臺灣朋友。

最後,她選擇在有着蔚藍海景的北海岸落腳,搭造了這間希臘風格的民宿,當起了民宿老板,和來自各處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打交道。

上個月黛安來找過她,同樣愛上這個地方,甚至拉着未婚夫住了十天半個月,才肯回洛杉矶。

「蓓莉,今天有一組客人,你要負責接待嗎?」

民宿請了四個員工,三女一男,問這話的是阿智,才剛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年輕小夥子。

「OK。」

享用完三明治,撐着下巴坐在門階上的蓓莉回過頭,漾開一個燦爛的笑,一頭蜜糖色的鬈發分綁兩邊,看起來就是甜死人不償命的甜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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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智的臉微微一紅,趕緊回屋內幹活去。

又貪曬了一會兒陽光,蓓莉才直起身,拍拍腿上的面包屑,悠然惬意的走出中庭,來到民宿門口,準備接待客人。

她喜歡跟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接觸,通常每個人身上都有屬于自己的一段故事,如果聊得夠熟,很多人通常會願意分享。

至于她的故事……早在兩年前就已經結束,她退出了一場愛情電影,她不願再當女主角,所以,她回到自己的故事裏。

亮晃晃的陽光曬得人渾身懶洋洋,蓓莉在門口的藍色絨布長沙發椅上坐下,吊帶牛仔短褲下的一雙纖細長腿,随着微風拂過而輕輕晃動。

她仰高了被曬紅的臉,果凍一樣的粉嫩唇瓣也揚高,接受着陽光的洗禮,感覺心裏很平靜,像一座不起波瀾的綠湖。

然後,一抹高大颀長的身影毫無預警的躍入眼底。

濃濃的褐色短發上,比陽光金燦的琥珀色眼瞳,刀鑿一般的俊美臉孔,篩落一身的金粉,高壯結實的身軀逐步朝這方移動。

蓓莉愣住。她眨眨眼睛,确認那人影不是從腦海深處跑出來的幻覺,然後才驚訝的站直身體。

「嗨。」一身休閑打扮的凱洛走到她面前,手上拉着一個大大的行李箱,高大的身軀遮去了金燦燦的光線,像一個巨大的黑影籠罩着她。

事實上,籠罩着她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過去的陰影。

蓓莉不曉得自己該用什麽樣的心态面對……

前夫?噢,不,他們還沒辦理離婚手續,所以不算。

他是怎麽掌握到她的行蹤?蓓莉滿腦子疑問,卻又不想問出口,她不想再給這個差一點主導她的人生,騙光她的愛情的騙子,有任何機會接近她的心。

哪怕她對他的愛慕始終沒有停止過。

「住宿嗎?」

于是蓓莉故意對他揚起笑臉,而且是那種面對陌生人一視同仁的笑臉。

凱洛的陣光閃動,還是微笑以對,「你不知道嗎?我包下你的民宿一個月。」

蓓莉驚詫一愣。該死,她還真的不知道有這件事!

居然沒有人告訴她這件事!

如果早知道包下民宿的人是他,就算要立刻關閉民宿才能阻止他來,她也會第一時間照辦。

「哦?是嗎?」不想讓他得意,蓓莉故意一臉不感興趣的瞟動眼神。

然後她轉身領着凱洛走進大廳。

基本上大廳是設計成吃飯與聊天的交誼空間,特別挑高天花板,內牆同樣粉刷成藍白相間,看起來十分沁涼。

她一手打造的民宿,是充滿夏日與異國風情的度假感,比起擁有無數跨國大酒店的他,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她實在無法想象,要讓尊貴的國王住在她不起眼的希臘小屋。

蓓莉心情複雜的領他上了二樓,轉身面對他之前還深吸了一口氣,「我們有好幾個房間,既然你願意浪費錢,包下這不怎麽樣的民宿,随便你想挑哪間房都可以。」

「不怎麽樣的民宿?」顯然凱洛對她這句自眨的形容詞很有意見。

「比起戴維斯集團旗下的任何一間度假飯店,這裏充其量只是一間大一點的普通等級套房。」蓓莉撇了撇粉軟如果凍的唇。

「但是少了心愛的人,飯店終究只是飯店,永遠也不會變成家。」凱洛深深地望進她眼底,彷佛要看穿她的靈魂。

蓓莉心口用力一跳,靈魂有個角落正在發燙,可是當她想起過去他一手自導自演的那一切,差一點就奔放而出的情感,馬上又縮回去。

「嗯,你說的一點也沒錯。」她的笑容甜得像是快溢出蜜,「所以啦,等你什麽時候想通,就什麽時候可以快點找到你真正心愛的人。」

凱洛動了動喉頭,終于明白她的心結打在哪裏,才想開口,她已經踩着輕盈的步伐,走上階梯。

「來吧,我帶你去最頂樓的套房,那裏可以欣賞到最美的風景。」她兀自走在前頭帶路,努力忽略傳自心底的細微聲響。

不,不可以,她的自尊與原則,絕不容許自己接受一段人為安排好的愛清,絕不。

很好,給了彼此兩年冷靜期^實際上,更應該稱之為憤怒冷靜期,憤怒者,當然是指他可愛的妻子。

當年,他們新婚不到半年,随即分居兩地,洛杉矶當地的媒體用了一堆篇幅報導這件事,更有專攔作家調侃他們的婚姻只是一樁交易,不過是兩大勢力的結盟。

他被形容成豺狼般野心勃勃的男人,為了接收懷特在西岸的勢力與影響力,才會有目的的與懷特之女結婚。

他從不在乎這些憑空捏造的故事,卻忘了這些故事可能誤導蓓莉。

現在,連她都不相信他是愛她的。不管她認定什麽,在她的認知裏,他并不愛她,所有關于他對她的情感表現,都不過是精湛的演技。

頂樓的雙人套房裏,凱洛伫立在圓拱形的窗口前,交抱起一雙鐵臂,他的眼底看不見遠方美麗的海景,只有底下中庭裏,那個坐在躺椅上曬陽光的小女人。

她躺在那裏,閉着長睫,嘴角揚起一道淡粉的圓弧,就像沐浴在晨曦中的精靈。陽光親吻她柔軟白皙的肌膚,她的兩頰被曬得微紅,使他想起她在他懷中羞紅了臉的嬌俏模樣。

握在臂上的手指緊了一緊,凱洛轉身下樓,來到中庭,一步步走近躺椅上的蓓莉。

屋內打鬧的員工紛紛停下來,看着那名不怕死的外國人上前搭讪。

大家都曉得,身為民宿的老板,蓓莉從來不端架子,也不會限制員工該做什麽或不該做什麽。

那張甜美燦麗的混血臉孔,一度引來媒體上門專題采訪,下場當然是被搭莉躲掉了。

她就像一個美麗的謎,熱情可親,卻又充滿了神秘感,她從來不曾提及自己的背景,只說她厭倦了洛杉矶,所以來臺灣定居。

前不久也有一個英俊得像國際巨星的白人男子來過,下場卻是非常狼狽的被蓓莉冷臉趕走,那件事直到現在,還是員工們熱烈讨論的話題。

他們甚至忍不住臆測起蓓莉的真實身份,猜她會不會是什麽大明星或者外國富豪的秘密情人,或者是情婦那一類的特殊身份。

「這次來的好像是大戶喔。」員工之一的玉菁一邊折着餐巾,一邊說。

「我的媽呀,這次的客人看起來真像好萊塢明星!」員工之二的慧君看着那位高頭大馬的外國帥哥,眼睛整個為之一亮。

「啧啧啧,說不定是外國男模,看看他那一身肌肉,看看他的臀部……」

肉食派的雅妮開始評頭論足,幫凱洛身上各個部位打分數。

「你們幾個夠了吧。」身為整間民宿唯一的男員工,阿智真不曉得自己是怎麽存活下來的,也很懷疑在看盡女人私底下的真面貌後,他還會再對女人這種生物動心嗎?

他想,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對象也只有……蓓莉可以讓他心動。

「哈,阿智,你是不是在吃醋?」其他三個女人開始鬧起年紀最小的阿智。

「這年頭要找到跟你一樣純情的男生,真的不多了。」

「可惜啊,蓓莉似乎已經有喜歡的人。」

「這是真的嗎?」阿智驚訝的瞪大眼睛。

「雖然沒有證實,不過之前我跟蓓莉聊過天,對于有沒有喜歡的對象這件事,蓓莉倒是沒有否認。」玉菁說。

「嗯……這樣說起來,這次的客人大概又是一個自讨苦吃的傻子羅?」慧君一臉惋惜的道。

再怎麽說,眼前這一幕真是太賞心悅目了!英挺俊美的褐發王子,伫立在陽光底下,凝視着仰躺着的精靈公主,彷佛是電影劇照般教人目眩神迷。

三個女員工不約而同的發出贊嘆之聲,看得入迷的眼神,就像是正在觀賞一駒動人的愛情電影。

有人偷走了臉上的陽光,長長的睫毛一顫,蓓莉睜開眼,一張可以奪走她心跳的俊美臉孔映入眼底,她的呼吸頓時一亂。

「有什麽吩咐嗎?戴維斯先生。」

她讨厭總是為他心亂的自己,他根本是勝之不武,不費吹灰之力便誘她踏入他的陷阱。

凱洛太了解她,她從來就不是對人冷漠的那塊料,她是熱情的,開朗鮮明的,永遠有着用不完的活力,一舉一動都能緊抓住每個人的注意力。

如果不是他私下雇用專業的華裔保镖,低調隐身在她的周遭,替她打發某些麻煩,她身邊早已天天圍繞着揮不完的蒼蠅,哪能過得如此惬意優閑。

剛才下樓時,他就瞧見在這裏工作的小夥子,眼睛不時地往她這方瞟,一副魂魄走失的忘我模樣。

「聽說你的民宿有提供專業導覽服務?」即使遠隔着一座海洋,人在遙遠的地球另一端,凱洛依然能夠掌握所有與她相關的信息。

蓓莉瞪了瞪眼,似乎頗訝異他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有監于她是外國人……就成長背景而言,先前曾有歐美旅客來投宿,臨時找不到好的導游,她便自告奮勇當起免費導覽。

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熱情的個性使然,讓她可以結交更多朋友。

「沒有。」

思緒飛快轉過一輪,蓓莉選擇睜眼說瞎話。開什麽玩笑,她才不要跟這個騙子獨處,一秒鐘也不要!

「你确定?」凱洛利落的挑了一下眉,質疑的表情性感得要命。

「非常确定。」蓓莉努力不讓心慌出現在臉上。

「那我有這個榮幸,請求戴維斯太太充當我的一日導覽嗎?」凱洛揚起很無辜的一笑。

蓓莉腦袋一炸,臉色立刻漲紅,「需要我再一次提醒你嗎?我們已經分手了,請不要那樣喊我。」

可惡,該死!事隔兩年,她竟然還會因為這個親密的稱呼,感到臉紅心跳。

「但是就法律層面來說,我們仍是夫妻。」

「好,我們立刻辦理離婚手續。」

「我辦不到。」凱洛俊美臉孔勾起一個王子般的迷人微笑。

「你可以自導自演安排好一出戲,誘騙我跟你結婚,還有什麽你辦不到的?」蓓莉氣到極點,幹脆出言諷刺。

「我承認一開始都是我精心安排的,但愛上你,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內。」

愛上她?他說愛上她……不!他自己也說過,他是個視承諾如生命的人,他會對她锲而不舍,全是源于對懷特的承諾。

蓓莉眼神一黯,亮麗的神采從臉上散去,那模樣扯緊了凱洛的心。

「聽着,或許是兩年前,我說得不夠清楚。」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把事情做個了結,「你不需要感到愧疚,也不必因為跟我爹地訂下的協議,硬要把你和我綁在一起。我不是笨蛋,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你也曉得懷特留了多少現金給我,那些錢夠我請一堆保镖,直到我老死。」

凱洛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你以為我之所以來這裏找你,還有遲遲沒找你談離婚的事,是因為我跟懷特的協議?」

「不然呢?」蓓莉皮笑肉不笑地直視他雙眼。

「蓓莉,親愛的蓓莉,原來你比我想的還要傻。」凱洛兩手撐在躺椅的扶把上,彎下腰,飛快地在那兩片誘人的唇瓣竊走一吻。

蓓莉呆在躺椅上,直到那抹悠然自得的身影消失在屋內,才用雙手搗住自己的嘴,阻止自己尖叫。

晚餐時間,蓓莉抱着一個水晶缽,用力搗着裏頭的色拉,表情怒不可抑,一旁的員工沒半個人敢上前踩地雷。

「蓓莉,色拉……都快爛了。」負責民宿夥食問題的玉菁,一臉不忍心的看向那缽快被攪成菜泥的色拉。

蓓莉回她一個無所謂的笑,「反正又不是我要吃的。」

「那是要給凱洛先生的?!」玉菁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蓓莉的臉色。

今天下午那一幕震撼的畫面,至今仍在衆人的腦海中餘波蕩漾,那個帥到媲美好萊塢巨星的凱洛先生,竟然強吻了蓓莉!

更震撼的還在後頭,蓓莉沒有反抗也就算了,竟然整個人呆掉,臉紅得像盛夏結實累累的桑果,然後嬌羞的跳起來,躲進她自己的房間。

只可惜兩人交談都是用英文,他們幾個全是鴨子聽雷,什麽蛛絲馬跡都窺探不出來。

「嗯哼。」

看不見玉菁腦中重複播放的畫面,蓓莉繼續攪動手中的木勺,笑容看似很甜,卻有幾分包藏禍心的意味。

可惜蓓莉精心策畫的,打算利用可怕夥食吓跑某人的計謀,就在十五分鐘過後,被一群身穿白衣,頭戴白色高帽,擁有米其林好幾顆星的廚師團闖進民宿後,徹底摧毀了!

咚咚咚!

劇烈的腳步聲在樓梯間回響,蓓莉正想用力拍打頂樓套房的門,一張從容微笑的臉龐已經出現在門後。

「樓下是怎麽回事?」蓓莉很冷靜的問。

「他們已經來了?」凱洛不必問,就知道她指的是那樁,顯然早有預謀,「我要在這裏住上一個月,所以把幾個廚師一起找過來。」

「你當這裏是哪裏?這裏是我家,不屬于戴維斯集團的範疇,也不是你的天堂鳥酒店!」

「我知道。」

「那就快點帶着你的廚師滾回去拉斯韋加斯,滾回去天堂鳥酒店!」

「這裏是你的家,但是對我而言,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所以恕我無法離開,因為我的家也在這裏。」

心口猛地一緊,一只無形的手掐住她,讓她發不出半絲聲音,只能怔直的迎上他的目光,熾熱而深邃的貫穿她。

蓓莉的直覺反應是轉身逃開。

她覺得自己快窒息,心髒難受得快炸開似的,要是再不逃,她一定又會墜入他設下的陷阱。

她絕對不會再按照他的劇本走!

一只手臂按住她的肩膀,她渾身一僵,下意識擡高手臂想甩開,身後卻已經貼上一堵堅硬似熱鐵的胸膛。

凱洛從後方緊抱住她,身上散發出的男性薄熱,熟悉的海洋氣息,将她整個人捆綁。

「蓓莉,我的蓓莉,別再折磨我了……難道你一點也不想念我?」熱氣吹過她的耳根,那片肌膚立刻染成醉人的薄紅。

這個卑鄙小人!居然動這種歪腦筋想色誘她!

「不!一點也不想!」她倔強的別開臉。

「可是我想你想得快瘋了。」散發出勃勃熱氣的嘴唇,不甘寂寞的在她美麗的後頸邊移動。

一幕幕活色生香的火熱畫面,很不識時務的躍上腦海,一團可怕的熱浪,從體內泉湧而出,蓓莉為自己熱切的反應感到無比羞恥。

「是嗎?你只要有戴維斯集團就夠了,哪裏還會感到寂寞?」可惡,她為什麽要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像個深閨怨婦?

「蓓莉,我欠你一句道歉。」凱洛将她抱得更緊,緊緊嵌入他寬闊的胸膛。

「不,你沒欠我什麽,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遠離我,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我辦不到,永遠也辦不到。」他沙啞的低語。

「你的永遠有多遠?」除非她瘋了,或是神智不清才會再相信他!

「遠到我停止呼吸為止。」這一刻,停止呼吸的卻是她。

一雙大手将她的臉扣偏,他的臉龐随之覆蓋而來,一個濃烈深長的吻占領她。

腦中的畫面開始發酵,她想起他在她身上施展過的魔法,他知道怎麽用他的唇、他的手,讓她為他瘋狂。

對上她這個幸運女神,他是永遠的贏家,早在她愛上他的那一刻,輸贏就已注定。

「不!」蓓莉拉回一絲理智,用力掙脫他的擁抱。

「蓓莉,我愛你。」凱洛改而握住她的手,她又狠狠甩掉。

「那真是太可惜了,因為我已經不愛你了!」蓓莉沒給他好臉色看,故意擺出惡婆娘的兇狠表情,卻只是惹得他想大笑。

不過他當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大笑,他可沒這麽蠢。不管她的抗拒有多深,他都不會放棄挽回她的每一個可能性。

這是蓓莉來到臺灣之後,第一次嘗到在異鄉失眠的滋味。

那個人……她曾經深信不疑愛着的男人,就睡在她正上方的房間裏,只要他有什麽動靜,她都窺聽得到。

不是天花板或牆壁太薄,而是北海岸的夜太靜,靜得好像全世界都被隔離了,只剩下這個空間存在。

她翻了個身,把自己縮在枕頭與被子之間,像縮在母親子宮裏的小寶寶一樣,彷佛這個姿勢能幫助她,抵抗想入侵她感官的情緒。

蓓莉,我愛你。

這句話像一句可以毀去所有的咒語,一直萦繞在腦海,甚至是耳邊,擾亂了她整個世界。

自從兩年前揭穿了一切謊言後,她已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什麽,或是不該相信什麽。

她的愛情是一場謊言,婚姻也是。她曉得那是父親想保護女兒的私心,她可以諒解這一點,但是她無法諒解自己的枕邊人。

其實,他大可不必精心策畫電影情節般的相遇,他甚至不需要對她甜言蜜語,打從兩人還未相識,她便仰慕他的聰明睿智。

只要他走到她面前,對她說聲嗨,或是對她伸出手,她的心可能就此淪陷。

說到底,她就是無法忍受欺騙,那令她覺得自己的愛情只是一場設定好的戲。

「可惡,可惡!」蓓莉猛然掀開被子坐直身,兩個小拳頭掄打着被面。

明明想好了,離開洛杉矶後,就不要再想起與他之間的點滴,現在卻因為他的出現,什麽都被打亂了。

他只是一個愛情騙子!一個利益至上的卑鄙小人!自從他的謊言被拆穿後,他在她心中就不再是完美無瑕的。

他只是基于對父親的承諾,所以才會再回頭來找她,因為他認定她可能就這樣孤獨度日,像個沒人照顧的可憐孤兒……

她才不可憐!也不需要他的同情!

矛盾與氣憤的情緒,像一場濃密大霧般将她圍繞,她縮成一團,雙手環抱住自己,思索片刻,她下了床,拿起手機走到窗邊,在猶豫不決中撥下一組號碼。

「哈啰。」線路直通紐約那一頭,艾森的聲音聽起來欣喜若狂,一點也沒有前不久才被蓓莉狼狽趕走的不悅。

蓓莉做了一個深呼吸,「艾森,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随時随地都很樂意。」

「我要你立刻飛來臺灣,幫我趕走凱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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