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蕭折彥跟随岳父永安侯來到書房,正忐忑着,眼睛也不知朝哪裏看,只好颔首靜坐
永安侯撫摸髯須,開門見山道:“你是新科進士,我還不知你是哪一期?”其實他早就知道蕭折彥是次期,故意這麽問就是給他難堪,但也給了他順理成章開口的理由。
蕭折彥從原身記憶裏得知新科進士的錄取分為三期,上者期翰林,次期給事、次期禦史、又次期主事。每科會試只有一甲前三名,也就是狀元、榜眼、探花才可以馬上授予官職,其餘則分送衙門辦事。
翰林是上佳之選,只有優秀的進士才會被安排進入翰林院重點培養。畢竟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
可見翰林是正途中的正途,不過不管哪一期,都有或長或短的實習期,期滿後才能正式授予官職。
原身就是次期給事,分配到六科去實習,還在京中。要知道還有許多去地方實習,基本回京無望。但是原身并不滿足,所以打算新婚帶着妻子回門時,請求永安侯走些門路,讓他編入翰林實習。
永安侯雖然不滿他大談仕途,但最後也允了他,最後他如願編入翰林,而且做人圓滑上道,不久期滿封了六品官,之後又傍上新靠山一路扶搖直上,到那時永安侯府都不放在他眼中。
而對于現在的蕭折彥,對于青雲之路沒什麽追求,當官什麽的,拜托,他是美術生诶,而且央美考了一年就考上,錄取排名前十。雖然這也不算什麽,但那一屆不乏考了三五年才考上的考生,畢竟是最好的美院之一,無數考生争先恐後。
他喜歡畫畫,人生中陪伴他最久的就是畫板,經常一個人在畫室待十幾個小時,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畫畫。
直到大學後才逐漸放松,熱衷于游戲氪金,說是熱衷,但一天在線絕不超過一個半小時。專業課可是很嚴的,随随便便應付肯定玩完,學霸人設不能崩,必須領先。
大學期間主修油畫,還自學國畫,書法丹青、工筆花鳥都很擅長。
所以蕭折彥對于翰林院完全沒有執着,可是實習是必須實習的,在什麽地方做什麽事。
永安侯的女婿,絕不可能是個無官無職的閑人。
蕭折彥思來想去,回了岳父的話,“父親大人,女婿次期,分到六科。”
永安侯等着蕭折彥繼續回話,可過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心煩得把自己胡子都扯掉幾根。
然後呢?沒話講了?你倒是繼續啊!這小子,求人不開口,還要老夫親自提出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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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折彥看着岳父漸漸暴躁得眉毛上揚,就知道要壞菜,得接着圓啊!
“父親大人,我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畢竟翰林名額已經人滿,加我一個就必須去掉一人。”蕭折彥看着岳父認真傾聽,便接着說。
“第一,我不想給您帶來麻煩,去求人接着又得罪人;第二,考驗期滿成為給事中,雖然品級低,但其實在朝中的威望和權利并不小,還有很大機會成為聖上的心腹。”六科給事中主要職責就是谏言、監察各部,所以即使六部尚書這樣的二品官,看到他們也是客客氣氣,不敢輕易交惡。
聽蕭折彥說完,永安侯難掩心中的驚訝,這小子倒不一昧追求名利,還有心替岳家考慮。原本以為他一心求的是永安侯府關系人脈,如今看來,女兒倒是有幾分眼光。
這小子是真心愛慕清兒,并不只為求富貴。
永安侯滿意的點了點頭,第一次誇贊蕭折彥:“還是你們讀書人想得通透,折彥以後有什麽需要,盡管來府上尋我,中午宴上未飲酒很是遺憾,晚上陪老夫不醉不歸。”
“哈哈哈————”永安侯豪氣笑道,還特意走到蕭折彥面前親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蕭折彥的肩膀被那大手掌拍的“啪啪”作響,受寵若驚的同時又覺得肩膀疼痛,但只能跟着岳父“哈哈哈———”尬笑起來。
門外的葉婉清放下敲門的手,滿臉詫異。
“夫人,我們不進去嗎?”銀朱說着看了看自己手上端着的兩盅銀耳蓮子羹。
本來葉婉清打算借着送羹湯,去緩和一下氣氛。畢竟上一世,蕭折彥提出請求後,爹發了好大的脾氣,覺得女兒剛回門就大談仕途,很是氣憤蕭折彥的急功近利。
可是現在聽完蕭折彥的一席話,她的心緒完全亂了。
怎麽會和上一世如此不同?難道蕭折彥也和自己一樣重生,不,不對!他一心想平步青雲,即使重生也一定會再入翰林。
葉婉清整理不了自己亂麻般的思緒,直接這樣進去,反而不好,便示意銀朱跟上,轉身離開。
銀朱覺得夫人的表情奇怪,但也只好端着托盤跟随。
晚宴上永安侯果真兌現了和女婿不醉不歸的諾言,可是侯爺覺得太不盡興,簡直到了掃興的地步。
這個姑爺,他一杯倒啊!
明明大婚上還挺能喝,原本侯爺以為蕭折彥做戲,可見他雙頰泛紅,右手使筷子夾自己左手,還一直夾不到,最後竟然把自己左手當成蹄髈啃了起來,啃得吧唧嘴還遞到自己嘴邊,說到:“父親大人,這豬蹄髈香得很,您嘗嘗。”
搞得晚宴人仰馬翻,大家哭笑不得。
葉婉清也十分詫異,這樣的蕭折彥自己從未見過,所以即使他爛醉如泥,也堅持告別回府。
張氏以為女兒怕姑爺第二天起來不好意思,所以同意他們回去。
馬車上的蕭折彥頭枕着葉婉清的雙膝,滿臉通紅,一直叫熱,想脫衣裳。
葉婉清被他鬧的沒辦法,按着他作亂的手,弄濕手帕給他擦一擦降溫,過了好久蕭折彥才安靜下來,熟睡過去。
到了府上,葉婉清便叫護院将他馱去沐浴。
可憐的蕭折彥,再次被砂紙打磨了好一陣子,一晚上做着自己暴露後被人拖去上刑搓皮的噩夢,夢中自己被人用工具搓啊搓,搓啊搓,皮就掉了······
葉婉清也被他擾得一夜沒睡好,不過本來心思就重,注定失眠。
蕭折彥一睜眼,就發現葉婉清被自己鎖在懷中,自己像個樹懶一樣手腳并用抱住她。
這是什麽情況!!!西蘭花,西蘭花!懷中是西蘭花!
葉婉清醒來被蕭折彥注視自己的目光,不禁羞紅了臉,“蕭郎,青天白日,不可。”
蕭折彥受驚似得收回手,尴尬極了,結巴道:“夫、夫人,我、我我我沒有想。”
蕭折彥慌張拿起衣衫遮住自己,起身去出恭。
随後二人在十分尴尬的氣氛裏用完了朝食。
葉婉清心中盛滿疑惑,有心想問,卻又開不了口。
蕭折彥其實很想趕快離開,去書房臨摹原身的書法,自己丹青雖好,但和原身風格不同,偏愛的字體也不同。
不過,還是要先解決一件事。
他知道葉婉清在懷疑自己,因為原身其實酒量很好,而且在翰林院應酬很多,飲酒是必須的社交技能。而一個一杯倒的人,在應酬上肯定淪為笑柄,受人嘲諷。
但誰踏馬知道,同一個身體換了靈魂會改變酒量啊!蕭折彥真想仰天長嘯,抱着自己頭伸出爾康手,跪地狂吼發洩:“老天爺!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還是得圓啊,要接着忽悠才行,蕭折彥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
有了!蕭折彥主動拉起葉婉清的雙手,用自己最真誠的目光看着葉婉清說:“夫人,我接下來要說一件事,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我必須要說,因為我不想瞞你。”
葉婉清被蕭折彥的動作弄得摸不清頭腦,又被他帶有淚光的雙目吸引,“蕭郎,你說吧。”
蕭折彥握緊了葉婉清的雙手,“其實大婚醉酒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夢見自己成婚後,沉迷仕途,急功近利,從而忽視了你。每日只知應酬,陪你的時間越來越少,你也越來越不開心,還,還病了。”說完,眼淚應景般落下,唯美的滑過臉頰,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動了,蕭折彥這樣想。
葉婉清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回握蕭折彥的手,急問:“你還夢見了什麽?快說!”
卧槽!美人你好大力啊,手都被你捏痛了,蕭折彥眉頭緊蹙,“痛啊,夫人,我在夢中只看到一些片段,而且迷迷糊糊,夢中場景也不清楚。”
葉婉清放松了手掌,深呼吸一口氣,努力維持冷靜,柔聲問:“蕭郎,是我太激動了,之後呢?還有做類似的夢嗎?”聽了蕭折彥的話,葉婉清雜亂的心緒瞬間明朗了許多,一些疑問得到了解答。
蕭折彥接着說:“之後再沒夢見過,我原以為只是一場夢,可你知道我酒量一直不錯。結果之後,竟然,竟然一杯就醉。這是天意啊,夫人,我以後定會好好對你,你是我心中第一位,仕途哪極你半分。”說完蕭折彥将葉婉清摟入懷中,用下巴輕柔的蹭着她的肩膀。
蕭折彥真的會改變嗎?夢中看到自己病了原來這樣害怕?那為何,上一世對生病的自己視而不見!
難道有陰謀,不,也許不。上一世自己生病時蕭折彥正寵愛一個外室,那外室極會籠絡男人的心。也許這一世真的會改變,只要那個外室和其他女人沒有出現,蕭折彥只有自己一個人。
葉婉清收緊手指,眼神有些兇狠,而蕭折彥根本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