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守夜

坤寧宮正殿大香爐裏點了鵝梨帳中香, 香味本淡雅清淡,今日不知怎麽地馥香濃郁起來, 走動的宮人一進殿都難免下意識的鼻子一皺,嗓子被香氣沖的發癢。

蘇疊遠蹲坐在一旁,擡起香爐蓋子,眼睛眨也不眨的又往裏面倒了一大勺香料。

香味更加濃郁, 伺候的宮人有好幾個都忍不住去外面透氣。

裏室傳來被褥翻動的細微聲音, 蘇疊遠快步走了進去,太後發絲淩亂,額上出的汗珠子直順着臉往下流, 她引着蘇疊遠的手去摸自己的胸口。

“哀家這幾日, 總覺得心神不寧的,”她擡起耷拉的眼皮, 朝窗子外望了一眼,“今日起的又是這麽晚。”

她胸口柔軟起伏連綿, 蘇疊遠臉上不起波瀾,不動聲色抽回自己的手,轉身去拿架子上的衣裳, “這幾日新冊封的嫔妃進宮, 您都要挨個見了,難免累了。多睡一會兒也無妨。”

他将衣服搭在臂彎,再轉身看她的時候,拿捏出個恰到好處的笑容,“您要起了嗎?今個兒奴才又點了不少鵝梨帳中香, 您喜歡。”

“哀家是喜歡,是喜歡,你親手調配的怎麽能不喜歡。”太後赤足下床,手摟上蘇疊遠的腰身,“要是你今天晚上更用力些,哀家更喜歡。”

太後的頭緊貼着他的胸膛,自然是看不到他眼中慢慢滲出的冰冷,話語間意指不明,“那您可一定要受住啊。”

太後喜上心頭,手指靈活的從蘇疊遠的衣襟探入,準确無誤的觸上了他胸前的一粒。

她指尖又掐又柔,蘇疊遠退後一步,捉住她的手,“太後,穎貴人他們等許久了。您該去見見了。”

“好好好”美色面前,太後十分好說話,狠狠的吸了一大口香爐溢出的香氣,才由宮女伺候去梳洗。

蘇疊遠厭煩的閉上了眼,過了會兒,才動手去清理自己身上被她弄皺的衣角。

袖口中的信紙條露了個小角,他垂頭用指腹去摩挲了好一會兒,才又細致的收好。他極輕極緩的眨了下眼,紙上是他阿姐的字跡。

前幾日,雲姑娘牽線讓他終于與蘇十裏聯系上,雖然僅僅是信件來往,已經讓他心滿意足了。

他對不起阿姐,不奢望得到阿姐原諒,只希望阿姐可以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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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如今的困境他也聽說了些,衛尉大人是個值得托付的,他希望阿姐可以風風光光的嫁給何行時,成為魏國公夫人。

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何行時能夠襲爵。

他身在後宮,無從幫襯,想來想去,就想到了對太後下手。

太後一倒,皇帝就沒有了主心骨,衛尉大人要做什麽也就更方便。

他沒讀過多少書,對朝堂紛争知之甚少,但從雲姑娘和阿姐的信件來看,何行時該和雍勤王是一黨,他不由的冒出大膽想法,若有一日雍勤王成了這天下的王,那阿姐與衛尉大人的事,不也就迎刃而解了嘛。

他真的不夠聰明,只一味的想要不計後果的補償蘇十裏,膽子大的出奇,竟然真的挖空心思的要搞垮太後身子。

他取出個黑色的小藥丸,吞入口中。

口腔驟苦,他皺眉,好一會兒,那藥才慢慢的在口腔中化了。

他親手調配的鵝梨帳中香中,多了一味香料,本身是安神靜氣的好藥,但量一旦多了,就會變成奪人氣血的毒。

太後這幾日出現的身子疲乏、時常昏睡、郁郁難安的症狀,都是這香料的功效,外加上她對于與他歡好的事格外熱衷,早晚有一日身子會徹底虛空。

這藥對男性身體的損害更烈,他調配了舒緩的藥,日日食用,也免不了有了相同的症狀。

他揉揉眉心,滿不在乎。

從被捆到這個老女人床上的那一刻起,他就數次想過要死,因為挂念失散多年的阿姐才苦撐到現在,如今,哪怕事情敗露亦或是吸食這藥過多而亡,都不打緊。

雲家的兩位姑娘今日在拜見太後的新進宮的嫔妃之內,他不再做停留,打算到前殿去。

前殿多位嫔妃正根據禮官的唱和行着禮,後位懸空,後宮之事還須太後關照,太後微微力不從心,一直在衆嫔妃之間挑選可以執掌鳳印的人。

一大早的,各宮的主位上趕着過來讨好,其中,娴妃勁頭最猛。

小嘴叭叭的誇了這個,捧了那個,見跪着的一排新人,嘴上更是稱贊不休,獨獨到雲霧穎那邊頓了頓。

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雲霧穎難堪,“穎貴人瞧着,是和雲大小姐差不少。不說才情,就單說相貌就差一大截。”

“可不是,要不一個是後位人選,一個才只能封個小小貴人,到底也不是親姐妹,”有人跟着話頭捂着嘴揶揄着。

雲霧穎的笑就徹底崩不住了,不是因為拿她比較了雲霧初,而是因為進宮第二日就得宮裏妃嫔非議,以後得日子怕是難過。

大姐姐說得好,宮裏拜高踩低的人多,她這還沒見到皇帝呢,就被娴妃他們奚落一通,下面的成了精的奴才們哪個還會當她是個人物。

以後怕是處處都要受限。

她十分悲觀,不由得撇了撇嘴,卻突然聽到有人開口,那道聲音清朗有餘,卻也摻雜了太監的尖揉。

“那日春花小宴太後回來後,贊不絕口的迎春花姑娘就是這個穎貴人吧,當真是如迎春花一般爛漫熱烈,皇上定會喜歡。”

太後是最疼愛蘇疊遠的,平日裏都是百依百順,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又鬧死鬧活,今個兒定然是也不會當衆下他面子的。

順着他的話說了幾句,“哀家記得你,當日春花小宴別人都賞什麽玫瑰、牡丹的,偏你捧了一把迎春花,哀家最愛的花就是迎春花。”

“那今日,就也讓皇帝見見這枝迎春花,畢竟酷夏難耐,迎春花還能帶來幾分初春的清爽。”

一句話,就直接定了皇帝今日龍床上的人選。

娴妃面露難堪,狠狠的剜了一眼蘇疊遠,心中咒罵:死閹人。

雲霧穎連忙謝恩,大姐姐在春花小宴那日囑咐她去采些迎春花,原來在今日還能有這樣的用途,她不由的多看了一眼站立在太後身側的蘇公公。

太後乏的很,實在是沒有閑心與他們唠家常,瞌睡連天,草草打發了她們。

雲霧穎故意放慢腳步,等着衆嫔妃走盡,才小心翼翼的折路返回了坤寧宮的小花園,那裏早有人在等待。

她欠身,“今日多虧了蘇公公。”

面前的男人眉眼精致如畫,畫面色澤膿麗,描繪着男人的一颦一笑,“進宮前大姐姐千叮咛萬囑咐,讓我一定要多來太後宮中,我想,大姐姐是為了讓我見你。”

他雖然美極,豔極,但表情實在寡淡,“雲姑娘對我有恩,她拜托我适時幫你一把,舉手之勞,我就應了。穎貴人,你在皇帝身邊伺候,可要當心。”

“皇帝愛美人,更愛會玩的女人。你不要玩進自己的心才好。”

雲霧穎一時之間參透不得,但也低聲倒了謝。

“別斷了與雲姑娘的書信。”

他說完這句話,就徑直離去,他不知為何,直覺雲霧初對于雲霧穎有別的打算,他深吸一口氣,想要在皇帝身邊安排人的話,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和最上佳的人選。

就是要看雲霧穎願不願意了。

……

徐胥野與雲霧初從五行山回來之後,死皮賴臉的非要賴在雲丞相的府邸。

雲淩吹胡子瞪眼該想的法兒都想了,架不住這人沒臉沒皮,笑嘻嘻非要貼上來親親熱熱的喊“爹”。

他喊了吧,你不應還不行。

不知道那裏來的底氣,義正言辭指責,“早叫晚不叫,現在叫叫,還能多适應适應。”

雲淩表示,這個并不需要适應,畢竟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心堵。

邱氏卻表示十分受用,徐胥野叫她“娘親”那日,還歡歡喜喜的包了一個大紅包,畢竟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雲淩礙于夫人,不好再發火,真的就讓下人給他收拾出一間房間,那處房間自然是離雲霧初的初梨院十分的遙遠。

為此,徐胥野半夜偷摸去找雲霧初的時候,拉着小梨花的手絮叨了一個時辰,從人倫綱紀談到人之常情,唠唠叨叨的敘說自己的不滿。

雲霧初總結下來就是,都要大婚了,還避啥嫌,他可算不得外人,不想住那裏!

她從他手裏抽出自己的手,似笑非笑的問他,“那何時大婚?日子你與父親訂了嘛?如果不訂,我們這樣見面也的确不合适。”

徐胥野愣了一下,就因為愣的這麽一下,“哐叽”被關在了門外。

徐胥野叫苦不疊,又去扒窗戶,敲了好幾下,雲霧初不正眼看他,反倒把護院的家丁引來。

他琢磨了一晚上,睡也睡不着,就守在雲淩房外,想着老丈人醒了,就立馬把時間定下來。

守夜的小童,不識得他,見他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十分緊張的縮了縮,雙手抵住門檻,威脅道:“小子,不帶這樣搶活的,今個我守夜。”

徐胥野單手支着下巴,望洋興嘆,“哥們兒你這志向就是守夜?”

“守一次十個銅板呢!你邊去,邊去!”

因為“十個銅板”,大梁堂堂雍勤王被推搡着無處可去。

想來想去,又鑽到了初梨院,敲敲窗子,見裏面燈火搖曳,人該是沒睡。

他問:“霧初啊,你們府上守夜給十個銅板?”

雲霧初沒理他,他自顧自的說,“那我們成親了,得給他們十兩銀子讓他們別守夜,尤其是新婚的頭幾天,聽到什麽聲兒多難為情。”

吹了一晚上的風,某個難為情的人終于等到了老丈人起床。

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您看,後天大婚怎麽樣呀!”

作者有話要說:  想靠不守夜發家致富的,可以去雍親王府應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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