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大婚1
婚事定的着實突然, 哪怕徐胥野早就暗中籌備着一應的物件,還去五行山求了清遠大師看“吉日”, 力求一個“天時地利人和”,他盡力做到了前兩樣,但奈何“人和”變故太大,終究是有些美中不足。
徐胥野看着喜宴上稀稀拉拉來赴宴的人, 哭笑不得, 拍着任成的肩膀,“真是浪費了那些好飯菜。”
任成今日難得身上也見了顏色,腰上別了一條紅腰帶算是給主子賀喜, “喜帖發的是有些晚, 但他們推辭的理由也的确過分,不過是有心躲着王爺罷了。”
雍勤王按照祖制給朝中大臣一一發了喜帖, 回應卻寥寥,登門祝賀的更是所剩無幾。
碩大的雍勤王前院小橋流水、假山疊掩的好景致, 卻無幾人欣賞。
因為西南剿匪一事,本就處在風口浪尖的雍勤王更是成了衆人心中不能碰的刺猬,稍微靠近些, 紮自己手的可是宮裏那兩位。
徐胥野聳聳肩, 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垂頭在自己腰上綁着香囊,“那就招呼咱自家兄弟過來。正好他們最近一直嚷嚷饞得慌。”
“這不好吧,”昭成吩咐好外面的迎親隊,趕着前來告訴王爺可以去丞相府了, 剛到就正好聽到徐胥野這麽一句話,他解釋道,“南護軍的那群兄弟們五大三粗的,喝酒咋咋唬唬的,王妃怕是會吓着。”
徐胥野望了一眼迎親隊,“不會“,他十分自信且肯定,“她不會。”
喂馬的小厮牽着破陣過來,馬兒這陣子被養的胖了不少,毛發油光水滑,套在脖子上的鈴铛清脆的響了幾聲,徐胥野手掌拍着破陣的頭,“好馬!說起來,你還是我與霧初的大媒人。”
馬兒眯着眼睛去蹭他的手,鼻子不停翕動,讨好又親呢。
當日雲霧初從城樓上跌落,他雖然一眼就瞧見了那個衣袖翻飛的墜樓者,但當時他所處的位置離的有些許遠,情急之下,小腿下意識的連連夾了好幾下馬肚子,破塵忍不住嘶鳴,馬蹄卻迎風狂奔,才讓他可以安然的将雲霧初納到懷裏。
徐胥野低頭,悄悄的對着馬耳朵道:“走吧,我們一起再接她一次。”
破陣是幼年教導他騎馬射箭的張太傅所贈,跟了他好多年,槍林劍雨中一路陪着他厮殺,他受了多少傷,破塵就受了多少傷,馬兒年老,老傷難愈,他本打定主意回汴梁後就好生養着它,不再騎它,但今日不一樣。
他想将自己原原本本的交給她,将自己徹徹底底展現在她面前,他珍視的部下、戰友,他最愛的馬兒,包括他的身體,在今日,都通通供她賞閱。
鑼鼓喧天,紅綢飄飛,迎親隊吹吹打打引得沿街衆人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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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線繃得緊緊的,身體卻在微微顫抖,身上的大紅喜服罩住整個身子,無數人在叫他新郎官,直到現在,他才算徹底有了迎娶雲霧初的實感。
那麽好的霧初,終于要成為他的妻子了。
他想,一定是前半生他過的太苦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給了他這場喜事,給了他潑天的喜悅。
他自生下來,從未如此開心過。
雲丞相的府邸越來越近,他原本心跳難以自持,但等真到了門前,反倒平靜沉穩起來。
親自上前去敲了門,本以為面對的該是婆子們故意使壞的奚落,誰知道,門輕而易舉的開了,他剛邁進門檻胸膛就被人大力撞上。
酒氣熏天,撞到他胸膛的人八抓魚般的抱住他,酒嗝一個接一個,哭哭啼啼,“別跟我搶阿姐,別跟我搶阿姐。你別進門,別進門!”
徐胥野手臂青筋凸起,單手就将人扛到肩上,那人掙紮不休,徐胥野另一只手就直接對着他扭動的屁股來了兩下,吹鑼打鼓聲音不停,誰也沒有聽到徐胥野半威脅半警告的聲音。
“雲霧頃,給我住嘴!”
那聲音又低又沉,驚的小舅子雲霧頃直縮脖,酒醒了大半,他粗着脖子喊,“原形畢露了吧,之前裝的那麽良善,還騙得我為你說話!”
雲霧頃是真的喝醉了,他年歲小,姐姐出嫁的日子突然就到了,真的難以接受,對着月光喝了一晚上酒,越想越覺得難受,就想借着酒勁撒撒風,萬一呢,沒準就嫁不成了呢!
這樣,阿姐就還能再陪他幾年,不,幾天也行啊。
但他真的是一開始就對徐胥野這個人有錯誤的認識,一個十五歲就在戰場上厮殺的将軍,早就習慣了說一不二,習慣了反者殺,逆者亡的人,越是在大事上越容不得任何人撒野。
今日是他的大日子,是頂天的大事,小舅子鬧鬧無傷大雅,但看着這臉紅眼迷離的架勢是醉的不清,人一醉,就沒了控制力,折騰起來,直接誤了吉時。
徐胥野是完全拒絕任何可能會出現的耽擱吉時的岔子的。
守了吉時,就算是他們的姻緣得了上天的祝福。
因而,徐胥野直接走到影壁處,才将他放下來,見本該站在門後的婆子們湧上來才知道這小孩一通哄騙,撒謊騙了這群婆子要守的時辰。
“阿頃,你今日不鬧騰,乖乖按照要求來的話,我便接你去王府住幾日,這樣的話,你與你阿姐也不算分開。”
雲霧頃醉的眼睛都要睜不開,話卻也聽進去了,“瞎說,娘親說你與阿姐回門還要好幾天。你什麽時候接我去住?”
“那一會兒你跟着喜轎走,大婚當夜就住下。”
雲霧頃醉中腦子不直溜,耳朵卻尖的很,聽到來人的腳步聲,指着那處,“爹來了,我得逃了,那我們說好啊。”
徐胥野身上的喜服被雲霧頃弄皺了一些,他微微斂目用指尖去撫平,雲淩今日眼圈發紅,臉上卻帶着笑,“霧初來了。”
這個季節是真的沒有梨花的,但院子中的梨花樹卻綠葉繁繁,雲霧初一身嫁衣火紅在梨花樹下駐足,紅色蓋頭下,脖頸上的瑩白肌膚随着嫁衣的晃動,若隐若現,此時,誰又能不承認這朵汴梁春日白梨花此時的嬌妍絕倫,樹上無梨花,樹下梨花開。
衆人簇擁間,徐胥野一眼就鎖住了她。而後,便再也錯不開眼。
這個季節的确不該有梨花,但他的身邊卻該四季梨花相伴了。
梨花染上紅胭脂,他心髒漏了一拍,呼吸都不由自住的緩了下來。
迎親隊伍彈奏的樂曲震耳欲聾,雲霧初與邱氏的眼淚更是讓徐胥野心中郁郁。
奈何,他只能立在花轎前,看着她不停的抹眼淚與母親父親不舍告別,他見不得她流眼淚,偏偏她最近卻一直在哭。
他突然生出個想法,只要她不哭了,他真的情願做上門女婿。
可惜,大梁從未有哪位皇子給大臣的女兒倒插門的。
他不介意做大梁第一人,怕就怕雲丞相被那些噴着吐沫星子的禦史彈劾。
雲霧初被人背進花轎的時候,還未坐穩,就感覺手上陡然一暖,手背被人捏了捏,那人的食指該是微微曲起,做了個輕刮的動作。
蓋頭阻擋視線,她只來得及看到那雙繡祥雲鴛鴦的紅靴子。
她低頭去看自己腳上那雙,徐胥野連着喜服一并送來的鞋子,鞋面一側,也是同樣的鴛鴦。
這動作,是擦眼淚的姿勢,她以往每每哭的不能自已,他都是用唇吻去淚珠,用曲起的食指骨節擦去淚痕。
雲霧初的手伸進蓋頭裏,學着他的動作來擦自己的淚痕。
花轎之外,就是高馬上的他。
進入花轎的這一刻,她就真的成了雍勤王妃——這個她夢寐以求的身份。
先帝已亡,雍勤王名義上的生母還在世,但卻偏偏無人去通知宮裏那位。
因而,他們拜天拜地,彼此對拜,獨獨不拜父母。
對拜時兩顆頭相接的那一刻,雲霧初聽到他說,“明年娘親生辰時,你不要嫌山路難走,我背你上去,讓她見見你。”
衆賓客喧鬧着要送洞房,就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們都還是可以清楚的聽見對方的每個字眼,甚至于每次喘氣的聲音,她只單字回了聲“好”。
南護軍不論将領也好,無名小兵也罷,大多是莊稼漢子出身,沒大沒小慣了,他們不懂禮儀,身上還帶着一股子蠻勁,心眼大。平日裏徐胥野并不管束他們,只覺得有棱角的石頭砸人更疼,更何況,上戰場有今日沒明日的,何必拘着他們的性子。
于是乎,這一群大老爺們,碰到将軍大好日子,非叫着喊着要瞧瞧新娘子好看不好看。
唯一幾位前來賀喜的官員早就面露難色,新娘面容怎麽能給旁人瞎看。
成何體統!
更可況這位還是雲丞相家的嫡長女,身份何其尊貴!
昭成扯着任成打算出來打圓場,他們跟在徐胥野身邊久了,宮宴之類的大場面都見識了不少,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南護軍這些人行為的不妙。
大梁各地風俗不同,就是這掀蓋頭的人選,各地都有各地的說法,但汴梁天子腳下,其本身流傳的風俗便慢慢為尊,為主。
在汴梁的風俗中,新娘子的蓋頭自然是要在洞房時才能掀開的,這是鐵定的規矩,他們一面責怪南護軍将這些不入流的東西帶到王爺大婚上,一面又不禁擔憂王妃若不肯,會不會讓南護軍覺得自己被輕視了。
南護軍跟随王爺出生入死,都是自家的兄弟,兄弟的媳婦不讓看,似乎也說不過去。
任成壓下昭成要出口的話,引着他去看王爺,徐胥野含笑抱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雲霧初。
雲霧初已然打算出聲自行解決,徐胥野便默了下來。
“各位,夫君總是要看第一眼的,”她聲音輕柔,不帶有任何攻擊性,像是撒嬌,帶着些甜膩,“不過,還是可以給你們看的。”
這聲音一出,徐胥野的臉就黑了大半。
再看她真的作勢要掀蓋頭,徐胥野就只覺得心間的弦“嘎嘣”一下斷了,快步走到他身邊,彎腰,擡手,手臂從她腿彎轉過,腰間再用力一摟,一氣呵成,梨花便到了懷裏,動作之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懷裏的小女人勾着他的脖子,他俯身,用牙齒将那有些飛出的蓋頭往下拽了拽,口中難得出現罵聲,“滾蛋!都給爺喝酒去,看什麽看,看自己媳婦去!”
南護軍好一通歡呼,見王爺抱着王妃直往洞房走,一臉得逞表情,有個将領過來拍拍呆若木雞的昭成的肩膀,“走了,喝酒去,一時半會出不來。”
“你們故意的?”
“那可不,不這樣怎麽催王爺入洞房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幹嘛為了什麽禮節陪我們喝酒,讓新嫂子在房裏苦等!不過新嫂子真……”他豎了豎大拇指,“平常人家的小媳婦趕上這樣的都急哭了吧。”
“咱嫂子就是不一樣,這種情況下順着我們說,才能讓王爺迫不及待入洞房啊!”
有人接話,“嫂子威武!”
一聲接一聲,“嫂子威武!”
作者有話要說: 汪兒:女鵝威武
大家,因為估計錯誤這章鋪墊了下,大婚要拆開來寫,所以那個什麽,得等等
圍脖就是筆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