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等你回來
魏國公憋着一肚子的火氣, 回了府之後,大發雷霆, 手邊的物件通通被掃落在地上,滿地的碎片,價值連城的上等瓷器、玉器都沒能幸免。
他歲數大了,血氣往頭上湧, 眼前一陣陣發黑, 捂着胸口道:“将大公子叫來!”
小厮連忙去喚了大公子何行燕。
何行燕哭喪着臉進來,“爹,兒子已經接到聖旨了, ”他将手裏的聖旨呈給魏國公, “天殺的雍勤王非得連累我一起去死。”
何行燕是魏國公發妻唯一留下的兒子,他疼愛的不行, 如珠似寶般的寵着,看着那明晃晃的聖旨, 咬牙切齒,吐了一口濃痰,“徐胥野這狗兒子, 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他叉着腰緩和了一下, 耐着性子安撫道:“乖兒,既然陛下已經下旨,你便收拾一下,明日随他出征。”
何行燕哪裏肯,坐在地上哭爹喊娘, 早就及冠的大男人哭哭啼啼要爹庇護,“爹爹,孩兒擔憂有去無回啊,西南剿匪何等兇險,您和娘就只有我這一個兒子啊。您舍得嗎?”
“我自然是舍不得,”魏國公一拳打在桌子上,“但是,我兒,聖旨下來了,不去也得去,徐胥野給你的是副将位子,僅次于他在軍中的位置,該是無虞的,将軍都是在後方指揮作戰的,叫你房裏伺候的丫頭給你收拾一下,明日就啓程吧。”
肚子裏的怒火發完了,剩下的都是無可奈何。
他人微言輕,在朝中僅有“魏國公”這麽一個官爵,毫無實權,他哪裏有資格說“不”呢!
何行燕不依不饒還在求着,“爹,你救救我。”
似乎是看出魏國公的回避,他扯着嗓子大喊,“二弟,二弟日日侍奉在陛下身邊,爹,讓他救救我,救救我。”
他口中的二弟,就是何行時。
魏國公愣了一瞬,像是好久才想起府裏還有這麽一號人,在何行燕的催促中才打發人去叫。
魏國公子嗣衆多,少年時浪蕩成性,露水情緣多不勝數,但沒有哪一個兒女,就被冠上“私生子”的名號,除了何行時。
魏國公沉着臉,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他那個卑微低賤卻還要反抗他的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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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村婦而已,入了他的眼不跪地扣頭謝恩就罷了,還差點一腳踹掉他的命根子。
那村婦帶着何行時找上門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疼,那個半分都不像他的小崽子,要不是滴血認親血相融了,他根本不信那次更像是施暴的雲雨讓她有了他的種。
“爹,我們平日對二弟那麽差,他會不會不肯幫。”何行燕作為府中的嫡公子,自這二弟弟入府後,沒少明裏暗裏給他使絆子。
他話音才剛落,小厮就來回禀,他跪在地上,磕磕巴巴,“二公子說,無力回天。”
“爹啊!他見死不救,都沒去試試,怎麽就無力回天啊,混蛋羔子,幾年前就該溺死他,就該丢進冰窟窿裏,凍死他!”
……
徐胥野濃眉蹙起,神情恹恹,但手上卻沒有消停,手指敲敲這個,碰碰那個,“你這一屋子都什麽破爛,我雍勤王府粗使奴役住的,用的都比這好。”
何行時給他倒了一杯茶,點了點頭,“何行燕一向如此,小的時候只會捉弄我,沒弄死,大了就在衣食吃穿上下文章。”
“你也是傻,搬出去住呗。”夜色深重,徐胥野支着肘望去,分神想着雲霧初,他離開之前她睡的并不安穩,不知道這個時分,有沒有好轉一些。
何行時看出他眉宇間的凝重,“搬出去住作甚,何必遂了他們的意,更可況我娘的牌位還在這裏,我得守着。這樣的苦,我還是受的了的。”
“再受不了,也到頭了。”何行時深深的看着他。
徐胥野撇了他一眼,“何行燕該死,這次就送他一程,早晚這魏國公府是你的,魏國公的爵位是你來襲,你娘也可以早日入了族譜,你也可以早日迎了十裏入門。”
四目對視片刻即分離,何行時道:“胥野,多謝你。”
徐胥野擺手,他們這關系,實在是不用再多說。
任成從窗戶翻身而入,附身到徐胥野耳朵,說了好一會兒。
徐胥野手指骨節發白,指尖發涼,慢慢的整個手掌都涼了起來,“我知道了。”
何行時拍了拍他的肩,“找到孩子們被藏匿的地點了?”
徐胥野長發從肩上滑落,擋住面容,“早就知道了。”
他用手掌撐着額頭,臉色越發凝重起來,“我讓任成去查的不是這件事……霧初從秦貴人那邊出來後,臉色很差,我很擔心。”
何行時倒是露了一絲笑,“雲姑娘微末的一點細微情緒,你都這般放在心上,要知道任成深夜入宮,一旦留些破綻,他們就可以直接定你的罪,哪裏還用的着逼着你去剿匪。”
徐胥野挑眉,“剿匪之事,也沒什麽麻煩的,換了這麽多好處,很是劃算。”
他話音一轉,眉眼一厲,眼中帶了陰狠,“只是,讓霧初瞧見了不幹淨的東西。”
他手下的暗兵極其厲害,宮中的任何瑣事,只要他想要知道,便可以盡數獲知。
他最初并不動用自己的暗兵,只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一旦動用暗兵,也就是他徹底打算與宮中那兩位作對的開始。
今日,他為了雲霧初動用了暗兵,僅僅是因為她發紅的眼眶和皺起的細眉。
“孩子們我明日親自帶人去接回來,太後允不允有什麽關系,是她先食言在先,便別怪我不顧念那點可憐的虛假的母子情義。”
何行時将杯盞推給他,“霧初嫁給你,果真是嫁對了。”
徐胥野苦笑,“總不能讓她跟着我一起吃苦。”
何行時冷笑道:“你每月都送些厚禮去坤寧宮,明面上盡孝道,實際卻是借此告誡宮裏伺候孩子們的婆子們要小心教養,奈何做的這般周到,還是讓他們受了些傷害。你做的已經夠好了,莫要過分自責。”
何行時與他交往多年,知道他此時來找自己,不單單是為了告知自己他今後的計劃,更重要的是這幅黯然神傷的模樣不想被雲霧初瞧見。
墨發的遮擋下,從何行時的角度僅僅可以看到他尖削的下巴,和緊抿的唇瓣,外表如何強硬,都藏不住那顆柔軟的心。
他最是心善不過,活在泥沼裏,卻硬生生的成了青竹,節節攀升,不染纖塵。
此時,他雙手都抵在額頭上,沉悶的聲音慢條斯理,“霧初今日看起來難受的打緊,還要抱着我,替我哭一哭,她為我哭了,我今日自然是不能再神傷了。”
他攏起自己的長發,仰起下巴,露出自己精致的五官,白皙的面皮在燭火下發着瑩白的光,“今日來尋你,是因為太後宮中那位蘇公公,我今日在坤寧宮聞到了些味道,後來取了些香料的灰燼,遣人看了看,被人下了毒。”
“我問了坤寧宮的下人,香料都是蘇疊遠親自調制的。他與太後的關系貌合神離,竟然下手要取了太後的命,最近幾日,要勞你多關切一下此人的動靜,”徐胥野淺嘗了一口濃茶,“他與霧初關系看起來不太一般,我有些擔心。”
何行時道:“你不如自己去查查,你身邊的暗兵出手,要查誰查不到。”
看到徐胥野不自然的挪開他的視線,何行時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因為關涉霧初,所以你不願意用這些手段?”
他并不狡辯,十分坦然的承認,“這些手段,哪怕是為了保護她,我也不願意用。作為她的夫君,我該是無條件的信任她,支持她的任何舉動的。我縱容好奇的打緊,也只想她主動告訴我。蘇疊遠這個人,是條色澤過于豔麗的毒蛇。你盯着些,看他還有什麽舉動,對太後的那些手段,你不必攔。他與霧初若有什麽聯系,你也不用管,權當做沒看見就好了。”
“看上去,他該是暫時不會傷害到霧初。”
他們聊了許久,夜色淡去,徐胥野又飲了一大口濃茶為自己提提神,帶了一小隊南護軍的精英部隊。
拿着腰牌大搖大擺的進宮,無人敢阻擋。
大梁的精銳的部隊,南護軍說第二,再無軍隊敢稱第一。
兩個時辰後,這隊人馬又大搖大擺的出宮,每個人懷裏都抱着個孩子,孩子們擦着眼淚,歡歡喜喜的喚着“爹”。
這期間,太後皇帝的人也曾做過阻攔,徐胥野青衫垂地,身姿豔絕,他低眉逗着懷裏的一個小娃娃,看也不看他們,“跟母後回一聲,孩子們想家想的很了,我帶他們回去看看。既然皇子公主們不再需要伴讀,那我就帶着這些小磨人精回去,省的他們攪了母後的清靜。”
他說完,根本不給他們還嘴的機會,笑意盈盈的一腳踹上帶頭的人的腿,讓他正面跪下,“爺明日出征,誰都別招爺的不痛快。”
“給母後說一聲,叫她別忘了,昨日說的清清楚楚,要爺出征,就得絕了招惹爺身邊人的心思。”
昨日,他與太後針鋒相對,他若主動去剿匪,須得太後答應,以後不再碰他身邊的人。
太後面色發青,好一會兒,才勉為其難的點頭。
徐胥野離府兩日,處理完這些事情,早就精疲力盡。
回房見了雲霧初,抵死纏綿。
他擡眸望着雲霧初,幾許珍重,幾許深情,“那些孩子們我帶回來了,但是他們的父母還要跟我去西南,還得勞煩你幫我看護幾月。”
雲霧初從錦被中探出身子,半伸着手去擋身上的痕跡,“好,我養好他們,也等你回來。”
徐胥野将她連着被子一把攬進懷裏,“春宵苦短,我們再來一次吧。”
“随時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