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她流血了

雲霧初本以為她是可以扛得住路途奔波的, 她雖然養的金貴,但到底身子骨還算康健。

在船上順水而行的這幾日, 她除了生徐胥野的氣以外,吃好睡好,靈芝人參大補湯像不要錢一樣當水喝,終于換來大夫一句胎象穩固, 她沒胖多少, 肚子卻越來越聳,微一低頭,勉強看到腳尖。

孩子一日日在成長, 她也跟着愉悅不少。

她本以為就會這般舒坦到營地, 但是自從從船上下來後,她才明白過來先前的那幾遭嘔吐消瘦不過是飯前開胃糕點, 真正的大菜還在後面等着她。

下了船,又要轉乘馬車。

狗兒一行接應的人, 徑直将他們往山裏帶,山路沒有大道寬坦,橫突的樹根、枝叉, 甚至于一塊小小的石頭都能讓坐在馬車裏的人颠的七葷八素。

不過才行了半日, 雲霧初就連幹嘔的力氣都沒有了,每一次的颠簸,她都得躬着身,雙手托着腹底小心挨過,腰間猶有千斤墜, 她完全直不起腰來。

何行時幾番詢問她要不要休息一下。

雲霧初看了一眼長長的隊伍,以及後面那堆滿好幾車的糧草,咬牙搖了搖頭。

營地就在眼前,她可以再忍忍的。

燕泥心裏擔憂極了,只有她知道雲霧初此時撐在後腰上的手涼成什麽樣子,又抖成什麽樣子。

又行了一日,雲霧初喘息着喊疼,她抱着自己的肚子,蜷縮起來,無力的靠着燕泥。

她臉色越來越白,腿間猛然湧出一股濕濡,肚子鈍痛,她壓抑着哼了一聲,感受到馬車停了下來。

“營地到了”,這個念頭一有,終于是慢慢放松下來,緊貼着肚子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下一刻,鋪天蓋地的黑就瞬間席卷了她。

何行時在馬車外又詢問了一番,沒有等到回答,伸出手剛要去掀轎簾,手腕就被人攥住,一張極其俊美的臉映入眼簾。

何行時直覺不妙,就着被他攥住的手,指了指車簾,“霧初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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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還是說了什麽,但徐胥野已經完全聽不到了,手上的動作比大腦的反應更快,他已經并攏手指将車簾掀開,腦中幻想了一千種霧初的模樣,笑的,嗔的,哭的,嬌的。但他從來沒有想到,隔着薄薄車簾的霧初,會是這樣。

燕泥哭的不能自已,哽咽的嗓子呼救,而雲霧初倚靠着她,臉色蒼白如紙,裙擺上一抹鮮紅刺的徐胥野眼睛生疼。

他跨步上了馬車,小心翼翼的将雲霧初攬進自己懷裏,闊別多月,心尖上的人兒重新填滿自己的懷抱,卻是毫無聲息的,一瞬間,似乎呼吸被奪走,他只能聽到自己過快的心跳聲,和身後追趕人的呼喊聲。

軍醫帳門被一腳踹開,徐胥野長發淩亂,眼睛猩紅,他手足無措,直接跪在了床塌邊,聲音抖的不成樣子,“你來看看,她流了好多血。”

最後的“血”字,聽的軍醫心裏一緊,染上哭腔的尾音重重垂下。

軍醫與雲霧初随行帶來的大夫圍了上去,徐胥野被硬生生擠到了後面,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指,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大夫解開雲霧初的腰封,挑開她的衣衫,渾圓的肚子露出的那一刻,徐胥野不可置信的全身僵直起來。

在馬車上,情況危急,他來不及細看,沒有留意到雲霧初凸起的肚子,如今就這麽直白的顯露在他眼前。

雲霧初肌膚如玉細膩,孩子的生長撐開了她腰腹之間的肌理,乍一看,肌膚如蟬翼般單薄起來,随着她的呼吸,肚子微微上下起伏,脆弱又柔軟,他不由的攥緊了拳頭。

營帳中,再無任何人敢留守。

只有這位一直照顧雲霧初與孩子大夫和他。

銀針刺進幾個穴位,雲霧初嘤咛一聲,徐胥野下意識的就出聲,“她疼了。”

那大夫搖了搖頭,“見紅了,胎心不穩,又是雙生子,王妃這罪遭的啊。”

徐胥野手指骨節被他自己捏的咯吱作響,他像是個無知孩提,不敢近身,更不敢伸手去碰,“如何是好,該如何做,你說,要什麽藥我都去找。別讓她疼了,別讓她流血了。”

他亂中無措,口不擇言,一通話下來,牙齒咬上了自己的舌頭,口腔中血腥味陣陣。

大夫看不下去這個完全可以呼風喚雨的王爺這般試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的勸慰,“胎心雖不穩,但所幸王妃下船前将身子養的不錯,王爺可稍微放寬些心。”

徐胥野仍然紅着一雙眼,愣愣的站在床前,一雙眼睛膠在雲霧初肚子上,不肯離開,也不敢靠近。

燕泥端着熬好的藥來,大夫指着藥,眼疾手快道:“王爺,您喂王妃喝了吧。”

不然,這麽大高個從這兒傻站着,他心裏也有壓力啊。

像是得了恩賜的許可,徐胥野極其小心的扶起了雲霧初,銀針已經取下,血不再流了,他的手攬上她的腰身,手指觸到了隆起的肚子,他顫了顫指尖,動作更加輕柔。

他先自己喝了一口,才去尋雲霧初的唇,一口一口的将藥渡了下去。

他安分守己,只喂藥,舌頭乖巧,不敢亂碰別的地方。

大夫又診了診脈,喝完藥之後,雲霧初脈象平穩下來,蒼白的面色終于有了一絲血色。

最後,他還記得跪下身,為徐胥野補上這缺了好幾個月的一聲賀喜,“恭喜王爺,王妃有孕已經六月餘。”

好久好久,徐胥野才慢吞吞的吭聲,難得扭捏,“那個……我可以摸摸孩子嗎?”

大夫自然說好,但大夫說了不算。

雲霧初直到月上樹梢頭,才悠悠轉醒,視線還沒清明的時候,手已經摸上了肚子,觸手溫熱,孩子還在,她松了一口氣。

外面還沒有全黑,未點燭火的營帳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她微微動了動四肢,身上沒有落下半點疼痛,除了腰還有些發酸外,已經無事。

她轉了頭,想開口喚人,視線随着動作一轉,看到床前站的直直的那個高大身影,黑暗之中,一個男人立在距她不過一步的位置,實在瘆人。

她驚呼,便就要撐着身子起來,那黑影比她還要驚訝,倉促之間,要來攙扶她,竟是沒看清床前的板凳,“撲通”一聲直接絆倒了。

那人疼的呲牙咧嘴,“霧初,別怕,是我。”

聲音熟悉又陌生,六個月沒聽,倒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雲霧初這時才恍然清醒,原來她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

徐胥野摸索着起身,他先去點亮了燭火,提着燭臺朝她走過來,他此時頗為滑稽,發絲落到肩上,額前幾縷碎發高高揚起,因那一跤,漂亮的桃花面沾上了灰,但依舊眉眼灼豔,哪怕是在昏暗的燭火光下,流轉的桃花眼眸也流露着多情顧盼。

雲霧初心裏一堵,桃花眼多情也風流,她倒是差點忘記了。

久別重逢固然令人欣喜,但那孟俞姑娘又讓她心裏膈應。

這邊徐胥野絞盡腦汁想着如何讨好,只要想要雲霧初懷着他的孩子,一路山水一路征途,吃盡了苦頭,心裏就發疼,喉嚨就發澀,眼裏就發酸。

他不安的搓搓手,慢慢靠近,燭火點亮他們之間的所有黑暗距離,雲霧初捂着肚子斜靠在床頭,她衣衫松散,垮垮的架在身上,高挺的肚子越發明顯。

徐胥野吞咽了一聲口水,“霧初,我想摸摸……”

他話沒說完,雲霧初就抽出枕頭扔了過去。

她剛醒能有多大力氣,軍營中的枕頭又沉又笨,她甚至都沒能扔下床沿。

徐胥野卻是後退了一大步,“你別動怒,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大婚第三日就離家,是我離家萬裏還要你來尋,是我孩子六月餘沒有盡到一絲一毫父親的職責,是我沒能給你一份安穩的生活跟着我擔驚受怕,都是我錯了,霧初,你小心身子,別扭傷了腰。”

他說了自己一堆錯,雲霧初耐着性子聽着,卻遲遲聽不到她最想聽的。

“你出去,今日我不想見到你。”她冷着聲音,要趕人。

徐胥野這個大個子,束手束腳的,縮着身子,試探着走了幾步,邊走邊解釋,“我幫你把枕頭放回去,你再睡一會兒,我馬上滾,馬上滾。”

他對自己用了“滾”這個字眼,顯得他倒成了無助的小可憐。

他像只被主人抛棄了大貓咪,夾着尾巴輕手輕腳的出去,窩在帳前,舔着自己的爪子。

萬籁俱寂,雲霧初累極,又沉沉睡去。營帳內沒了聲音。

那只大貓咪卻悄悄豎起耳朵,靈活翻身,從窗子跳進。

月光下,雲霧初呼吸平緩,她側身躺着,隆起的肚子在被子下顯出個誘人的弧度。

徐胥野閉緊了呼吸,擦的幹幹淨淨的手慢慢的從被子一角鑽了進去,他懸在雲霧初腹部的手,已經找好了位置,卻遲遲下不去。

摸一摸,霧初會疼嗎?

他拿不定主意,在這方面,他純情如少年,他缺失的這六個月,錯過太多,不知道如何對待一個孕婦,更不知道如何對待柔軟腹中的孩子。

他微微愣神,奈何心中癢的不行,還是讪讪的想要将手拿出來。

正在這時,雲霧初翻了身,他懸着的手,剛剛好觸到了腹頂。

手下是雲霧初光滑的肌膚,他不敢再動,一切都變得脆弱起來,突然,掌下貼着的地方一動,動的緩慢,卻十分真實。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雲霧初被突然的胎動吵醒,甫一睜眼,就對上一雙含淚桃花眸,含喜帶怯,結結巴巴,“霧初,這是傳說中的的胎動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野子:霧初,我想摸摸……

霧初:你在想peach

小世子:歐耶,舊爹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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