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耳鳴了嗎

羌族人戰戰退退, 每次進攻都留有餘力,想要試圖把戰線拉長。

徐胥野隐約覺察出他們的別有目的, 他不點破,有一種“貓抓老鼠”的感覺。老鼠在逗貓,貓也任由鼠戲弄着,它睜着那雙豎瞳琉璃眼, 冷眼旁觀着老鼠的動作。

藏匿在老鼠後面的那群山匪, 早就四散逃離。

徐胥野只抓捕了山匪頭子,并沒有理會那些小喽啰,都是本國百姓, 若不是趕上天災吃不上飯, 外加多次求救朝廷不予理會,也不會占山為王, 說來說去,都是可憐人。

只是, 這群可憐人開始欺辱另一群可憐人。

與山匪幾次交戰,他深深感受到了這群可憐人因被逼到絕境而生的狠勁,這股狠勁一上來, 他們不要命似的往你刀下竄, 以十擋一的氣勢葬送自己的爛命也要拽一個當官的一起死。就是因為如此,僅僅山匪而已,惹的好幾撥朝廷命官解決不清,糾纏不斷,最後将爛攤子給到了徐胥野。

徐胥野綁了山匪頭子派人壓送去了汴梁, 算是給了朝廷一個交代,也算是提醒太後履行當初約定。

如今,他還帶兵留在此地,僅僅是為了對付羌族這一蠻族。

羌族本是一小族,歷朝歷代都不值得在史冊上留上一筆,人少而弱。但不知這一代為何,起了穢亂大梁的歹心。

近幾日戰役不斷,羌族打,南護軍便迎,徐胥野每次都要親自披帥上陣,以至于他腹部的傷遲遲不愈,傷口還來不及長好又裂開。

他站在高地之上,居高臨下的望着羌族撤兵,手指按上傷口處,一片濕濡,鮮血迅速濕了裏衣,隔着铠甲,無人發現。

有下屬禀報,“所有受傷的士兵,傷口處皆出現将軍當時的症狀,血流不止,疼痛不散。”

徐胥野挑眉,“那就是他們如今所有的武器都抹了那種毒。”

他冷冷勾唇,眼裏現出幾分淩厲,“這毒,不像是羌族能制的玩意。不致命卻叫人生不如死,怎麽就這麽熟悉呢。”

徐胥野擰着眉頭來從自己腦海中去搜尋這“熟悉”感的歸處,一閃而過,他完全捕捉不住。

“王爺不必神傷,衛尉大人不日就會到達,援軍與糧草到位,我們有的是時間來等他們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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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胥野聞言,眉心皺的更緊,他偏偏就不想再将時間浪費在這裏了。

又吹了好一會兒冷風,傷口痛的都麻木了,他才慢慢開口問:“我前幾日傳去的家書,還是沒有回信?”

那下屬不敢吭聲。

徐胥野萎了一下,擡手将胳膊搭在那下屬肩上,郁悶極了,因為疼痛而遲鈍的腦子開始瘋狂冒出各種猜測,“你說,霧初為什麽不回信呢?生氣了嗎?嫌我上次家書隔太久才傳嗎?”

下屬突然就不知道如何作答了,他應對不了事關王妃,無論大事小事都如此患得患失的将軍,憋了半天,憋了一句,“屬下還未有家室,不能幫您分憂了。”

徐胥野将半個身子壓到他身上,他覺得自己該去包紮一下了,悲極又苦中作樂,嘴巴不消停,借以轉換自己的情緒,“哎呀,這次戰事休了,就成家吧,成家多好,別單着了,怪可憐的。”

下屬嘴角抽搐,不敢反駁,心中卻腹诽不斷,您這又開始了,又在炫耀了。

“王妃定然十分好,您才會時時刻刻想着。”下屬小心的拍着馬屁,攙扶着徐胥野的手用力,“您傷口又裂開了?屬下背您回去吧。”

徐胥野搖搖頭,一步深一步淺,“不知道霧初有沒有想着我。可能半路送信的人迷路了,霧初沒收到,這才沒給我回的。”

下屬覺得王爺這樣的猜測很是強詞奪理,毫無根據,如何迷路,根本不可能迷路啊,但他還是應和了幾聲,“王妃該是沒收到信的。”

徐胥野不再吭聲,像是剛剛那幾聲費盡了力氣,他抿着唇,極小聲的說了一句,“想她想得心都疼了。”

山風鼓吹粗粝枝桠,他的聲音剛一發出,便被吹散,空留一點餘音直望他發疼的心裏鑽。

他慢慢的在攙扶下走到營地,前段時間,他被這傷折磨的狠,手抖的拿不起筆,灑了一紙的墨點,根本寫不成封家書,一斷,便斷了大半個月。

等他好一點了,可以提筆寫家書的時候,就再也收不到霧初的回信了。

說不擔憂是假的。

他怕她獨身在汴梁出事,這幾日,一度焦慮到不想再和羌族打這種周旋戰,想速戰速決,盡早陪在霧初身邊。

徐胥野長長的嘆息,收回了自己的手臂,想自己回營帳稍微處理一下傷口。

宋孟俞端着研磨好的草藥,大老遠見他面色發白,趕緊跑過來,晃了晃手間的東西,“剛配好的,我來給你上藥吧。”

徐胥野舔了舔發澀的唇,擋在營帳入口,伸出一只手,“我自己就可以了。”

“你自己不行,”宋孟俞将草藥往後一藏,不肯交給他,“處理傷口,換繃帶,敷草藥,你自己怎麽行?”

“孟俞,男女授受不親,你可懂?我有家室的,你又懂嗎?”他隔着铠甲摸了摸傷處,稍微估計一番,想着今日不敷藥也不會出什麽大事,最多就是疼,他還忍得住,便轉身直接進了營帳。

宋孟俞完全不理解,擡手就要去拉他的衣角,“先前不是這樣的,你昏迷時,都是我在身邊為你換藥的,怎地,如今不行了?”

來往的人太多,徐胥野微微眯着眼朝周圍望去,周圍駐守的侍衛頃刻間消失,給了他們一個相對安靜的無人打擾探聽的談話空間。

“先前,你是大夫,待我如一般病人。如今呢,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待我有了不該有的情意,我還要裸着上身,請你幫忙換藥嗎?”

徐胥野不是沒有感覺到她的感情,先前言辭暗示拒絕,并不挑明,只是希望給她留些情面,畢竟若不是她竊取了羌族的解藥,他到如今怕是疼都要疼死了。

宋孟俞被這突然的淡漠态度一激,下意識的退後幾步,但又不情願就被壓下去,吼了兩聲,“你用得着這麽急着拒絕我嗎!”

“用得着,”他接話極快,“平白給自己惹桃花債,如何對得起霧初。”

“霧初!霧初!你半句不離她,她有什麽好!我難道就比不上她嗎!”

徐胥野實在是不想跟她讨論霧初有什麽好的話題,他揉了揉發僵的腹部,“她好的不得了!孟俞姑娘,請你自重。說到底,我們之間不也就是相互利用關系。羌族首領殺了你師父,你要借我的手殺掉他。孟俞姑娘,我夫人,樣樣都好,在我心裏,誰都比不上她。”

話說的太重,完全杜絕了宋孟俞一腔愛慕的心,她眼淚不值錢般的落了下來,“你就這麽拒絕人嗎?不留情面,不近人情。”

“嗯”他匆忙應了一聲,從腰間抽出劍鞘,手指繞到肩膀處去解铠甲,聽到她一聲嘟囔,“雲霧初可真好命啊,就這麽輕易的得到了你。”

他手指收緊,閉了閉眼,徑直關上了門。

哪有那麽輕易,雲霧初嫁給他,一點都不容易。

她受的委屈,掉的淚,只多不少。

就如同所他所意料的,傷口又裂開,索性是現在已經自行止了血。

當初宋孟俞一身羌族戎裝而來,帶着個小小瓷瓶,說是解藥。他那時已經痛的不知所以,軍醫都來不及分辨這解藥的真假,就給他悉數用上。

以至于現在沒有剩下一丁半點供軍醫來研制成分,這幾日受傷的士兵哀嚎不休,徐胥野就更是不願意因為自己這點小傷再去叫軍醫。

他用牙齒咬着裏衣的衣角,微微彎着腰,用熱水去擦拭傷口,疼的又是冷汗頻出。

他想着,剛剛那一仗,該是打的羌族傷了些元氣,這幾日終于可以消停些。

他坐在榻上,緩了一會兒,沙盤就放在他面前,他粗略看了幾眼,沒有城池高牆的交戰,兩隊人馬作戰,完全是近身交手,被武器刮傷的幾率極大。

基本上,可以說是防不勝防。

沒有解藥,那只要士兵一受傷,哪怕不死不殘,也完全上不了戰場。

他這邊南護軍可以作戰的人員迅速銳減。

而且就這幾次他的發現,那群羌族人兵力弱,也不執着于殺人,僅僅是為着傷人而來。

羌族費這般周折到底為何,傷他人馬,卻一直蝸居邊境線,放一炮就回老巢。

徐胥野皺眉,想着傷口的痛感,這樣的痛意,真的很熟悉。

像是拿千萬根針刺着,不停歇的,一根緊接下一針,針頭刺進血肉裏,好一通攪和,撕扯着脆弱的嫩肉。

熟悉,越想越熟悉,但他先前并沒有這樣過。

他腦子裏閃過一個畫面,朦朦胧胧的,不真切,他頓了一下,難道是夢裏?

還來不及深思,就聽人通傳,“王爺!衛尉大人帶着糧草來了!”

軍中已經吃了許久的野菜樹皮,白花花的大米飯就要來,軍營之間,壓抑着的歡呼聲蔓延開來。

徐胥野起身打算去迎一迎何行時。

他想着,從何行時那裏也能探聽幾句霧初近期的消息。

他們的營地占據高地,車隊順着山路蜿蜒而來,山并不高,山路也不窄,中間有輛馬車走的磕磕絆絆,被橫生出來的枝幹好幾次絆住車輪。

徐胥野一身還來不及換下的帶着血的外衫随着風飄揚着,他微微探着身子去看馬車裏的人。

他聳聳肩,坐馬車的人,還是跟着送糧隊伍來的人……想來想去,只想到了十裏。

他恹恹的揪了根草莖含在口中,眼睛都懶得擡,踩着自己的影子等着何行時下馬。

左等右等,只等到何行時喚了一聲,“霧初,慢些下車,需要我抱嗎?”

像是驚雷炸裂,他修長手指捂住了耳朵,對着身邊的副将說,“我耳鳴了?幻聽了?何行時在叫我家霧初,還要抱我家霧初?”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v前都是晚上九點更新

v後更新時間,都得是十一點之後了

有的時候要多更些,就晚一點

不卡文寫的快,就是十一點半左右

嗯……老這樣也不好,我們以後固定晚上十二點更吧

還有,臨近完結,有時間就二更,二更會在作話說一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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