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每一個家族, 無論興旺與否,向家族小輩灌輸的思想必是家族居上,個人為微。世俗家族還好,最多被告知發揚家族傳宗接代,修真家族則更為嚴苛, 灌輸思想的方式也更為缜密, 無懈可擊。

元子君作為元家資質最高的年輕一輩, 又是元家支脈嫡子, 身份和地位都不是五靈根的廢柴十二少爺可比的。從開蒙開始, 他便接受着對家族忠誠的教育,長輩對他的人生規劃以達到最大利益為标準,并将這些思想慢條斯理地用從出生之後的四五年耐心地教給他,父母、先生、兄弟、下仆、侍女,所有人都把這些當做理所當然,以至于即便是脫離了那個環境□□年之後, 他也對那個看起來友好的家族念念不忘。

在原本的設定中, 即便是被偷走了天賦和氣運, 元子君也一直以為家族複仇而拼死修煉,并因此和重卿相殺數年, 不死不休。但甘呈設定新文的時候, 因為某種原因帶着解不開的憤懑和怨恨,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埋了一個足以讓元子君信念崩潰的伏筆——他從未出現過的母親,實際上是經受了和重卿一模一樣的痛苦之後衰竭而死,動手的便是他最敬愛的父親。

原本準備用在結尾的伏筆甘呈并不知道會不會出現在這裏, 只是她太了解這個家族的本質了,對那些爆體而亡的人提不起絲毫同情,更沒辦法設身處地地去安慰元子君。

好在元子君在元子頁的影響下還保持着好奇和質疑的能力,之後一直待在她身邊,閉關的九年裏又和重卿玩鬧比拼,剛開始略顯固執的性格已經漸漸改變,但即便如此,他一時也接受不了甘呈篩選過後的信息。

元子君臉色蒼白唇瓣緊抿,腳步踉跄地跑進了後山無盡的林子裏,“師父,讓我靜一靜。”

甘呈負手立于湖邊,看着倉皇離去的狼狽背影心下嘆息。

隐瞞了關于重卿的一切,她将被元家掩藏在背後的事情盡數告知了他,雖然不忍心,但子君是一個足夠堅韌也足夠脆弱的人,與其讓他最後自己揭開傷疤信念崩潰,還不如她先告訴他,同時掩下關于他母親的事情。

揮手在後山打開一個結界,甘呈閉目盤坐,靜靜地等待着少年的歸來。

夜深露重,元子君一身白色弟子服皺皺巴巴,衣擺被寒氣墜得微沉,連帶着他的胳膊也沉重地擡不起來,只是機械地一步一步走着,連衣擺沾上的草葉和碎花瓣也毫不在意,他撐着略微潮濕的樹身,擡頭看見湖邊那人的時候微微一愣,随即低下頭,掩住了欲哭欲笑的有些好笑的表情。

纖細的草葉發出窸窣的聲音,他走到那人身邊,頹然坐下,将臉埋進雙膝之間,聲音沉悶沙啞:“師父。”

“嗯。”

“我想回去。”

“好。”

“師父知道那些人……現在怎麽樣了嗎?”

“有些入輪回,有些過得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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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堅持要報仇,是錯的嗎?”

“這不是你的錯,”甘呈終于睜開了眼睛,“也不是他的錯。”

“我該怎麽做?”

“按着自己的心走,只是,子君,所有自己做的選擇都必須自己負責。”

“我會的……”元子君閉着眼,身體不自覺地縮成一團微微發抖,“師父,我好冷。”

甘呈訝異地探手覆上他的額頭,入手的冰冷讓她指尖微微一顫,仿佛是觸碰到了一塊來自雲涼極峰的寒冰。

“擡頭。”

元子君意識混沌,卻也乖乖地順着她灼熱指尖的力量擡頭,露出極度蒼白的臉色,他雙眼緊閉,眉毛和長睫上已經挂上了一層細細的冰霜,發青的雙唇因自內而外的冰寒而顫抖,整個人不自覺地往身邊溫熱可靠的方向依偎。

變異冰靈根暴動了。甘呈意識到這一點,立刻打橫抱起幾乎凍僵的少年,大量的木系靈力瞬間湧入他的體內鎮壓暴動的冰系靈力。

她禦劍而行,聲音冷靜,“子君,這不是你的錯,沒必要為之自責,凝神靜氣,按照我的引導收服它們。”

溪衛峰上的院子裏,重卿正郁悶地等待着兩人的歸來,卻意外地看見師父抱着師兄匆匆歸來,還吩咐他:“小卿去把丹藥都拿過來。”

“……是。”

他帶着丹藥到了師父房間的時候,就看到渾身冒寒氣的元子君臉色煞白嘴唇發青地躺在床上,而師父正在床邊握着他的手腕灌輸靈力,一邊零零散散地說着話,他聽了一會兒,便大致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重卿立在一邊,垂眼看着師父忙忙碌碌一整晚,天将明的時候她才從床邊離開,坐在桌邊休息了一會兒。

“師父喝點熱粥吧。”他遞過去溫了整晚的清粥,轉到她身後給她捏肩膀。

甘呈嘗了一口,味道和平常的不一樣:“郝衛道換了新方子嗎?”

重卿立在她背後,“不是,是我煮的。”

“味道很好,很不錯,”甘呈驚訝之餘,點頭稱贊,小孩有積極性得表揚,況且粥确實味道很好,“守了一夜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沒事,師父,師兄怎麽了?”

揮袖彈起一個結界,甘呈嘆了口氣,“我跟他說了元家的事情,沒想到導致了靈力暴動,不過還好我在一邊,這次之後他也能獲益不少。”她用白凰火引導的時候少不得對變異冰靈根震懾一番,以後元子君再用起冰靈根就更加得心應手。

重卿不輕不重地給她揉肩,“師兄早晚得知道的。”

“是啊,”看看一邊安靜躺着的元子君,甘呈頗為頭疼,“之後可能得去長瀚城一趟,你若是不願,可以在這裏繼續修煉,或者到明月城走走。”畢竟那裏對重卿來說也不是什麽好地方。

該死的都死完了,不該死的也拉下來不少,有什麽不願意的,重卿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感受着手下完全放松的肩膀和不時滑過手心的長發,愈發惬意地眯起眼睛,眼尾上挑出一絲邪氣,他的聲音清朗而柔軟,“師父要去,我也去。“

“那好,今天你抽空去破岳峰替子君跟你長川師叔告個假,再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就出發。”

“是。”

重卿掃了一眼床上躺的臉色漸漸恢複的少年,“師父,我把師兄送回去吧。”

甘呈按着太陽穴,聞言微微偏頭,“嗯?”

他眉眼彎彎地笑:“師兄在這裏頗不方便,不如我送他回去,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也好。”甘呈沉吟一下,“我先去給他找些用得上的靈藥。”

“好。”

甘呈離開後,重卿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他抱臂站在床前,看着安靜躺着的元子君,又看了看被凍得滿是冰碴子的淡色紗幔,撇撇嘴,彎腰一把把師兄扛上肩膀,轉身出了門直奔他房間。

這個人!他被師父抱了!還睡了師父的床!他都沒睡過呢!

雖然很想一把把他摔進床裏,但是看在他是自己師兄的份上,重卿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昏睡的元子君放在了床上,然後坐在床頭生悶氣。

剛才差點脫口而出男女有別了……但是萬一師父也把他疏遠了可怎麽辦?不行不行。

重卿在屋裏轉了兩圈,忽地腳步一頓,直奔櫃子把冬天用的超厚棉被翻了出來,一條兩條三條地摞在元子君身上,在最上面搭上夏日的薄毯和披風,直到床上基本已經看不出人形的起伏,他才拍拍手心情愉悅地出門了。

師父屋裏的床褥被子紗幔都得換一遍才行。

……

因為冰靈根的存在,元子君體溫偏寒,除了極熱的天氣,他極少會感受到悶熱的感覺,但是現在他幾乎要窒息在這熱度中了,他滿頭大汗地驚醒,就看見自己師弟滿含關切的眼神。

“師兄,你醒啦。”飛速端了熱粥的重卿笑眯眯地問候。

……被埋在十幾層被子和厚衣物之下的元子君莫名打了個寒顫,他最近沒惹師弟吧。

“小卿啊……我怎麽蓋了這麽多東西?”

重卿笑眯眯:“你一直說你很冷,我就給你蓋上了,昨天師父帶你回來,一直忙到天明,你又睡到現在才醒。”

元子君想探出頭去看看天色,立馬被重卿按住了,他十分仔細地給他掖好被角,“現在已經下午了,我已經去跟厲師叔請過假,師父說明天我們就去長瀚城。”

“哦對了,你那個朋友韓仲北聽說我們要去,也想一起去,師父已經答應了。”

“師兄你喝完粥早點休息,”重卿指了指那邊三人份的熱粥,“明天我來叫你。”

“……好。”

……

“明卿師兄!”重卿從天淵閣中出來,剛要離開就聽見背後有些熟悉的喊聲,他微皺眉頭地轉身,只見穿着外門弟子服的韓仲北正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手裏還提着個挺難看的食盒。

韓仲北的聲音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然而大部分弟子看到之後又暗自嗤笑,明卿和明君是出了名的人緣好和性子低調,但做事可一點也不低調,當年初入試煉場以初入築基的修為合力進入金丹區的那場比試可是不少弟子學習的範例,留影石不知道複刻了多少份,想巴結兩人的人多了,可惜哪個也沒成功過,這個據說是明君舊友的外門弟子也太過高看自己。

也許是聽到了私底下的議論,韓仲北的臉上又泛起了窘迫的紅暈,他跑到重卿面前跟上他的步子,輕聲說道:“多謝尊者能答應帶我一起回去,我做了一些點心,明卿師兄能不能幫我送給尊者?“

“……”重卿面無表情,“能。”

溪衛峰上,一個食盒砸向正在練功的元子君。

“師兄,韓仲北的點心。”

元子君反應敏捷地接住,疑惑地看向徑直進了房間的重卿,師弟怎麽看起來不太對勁兒?

重卿氣鼓鼓地躺上床,他翻了個身,嗅着枕頭裏屬于師父的草木香,這才慢慢平靜下來。

怎麽那麽多人都想接近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是這樣的,在作者自己有男朋友之前,這文裏的人誰都別想過七夕【歪頭病嬌笑】

以及韓仲北是真的想給甘呈送點心,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拿來湊怨念的【舉爪發誓】,不信你們往後後後後看!真的!

最後祝大家七夕快樂!沒有人過七夕的大家來相個親快樂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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