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王的來信(04)

多娜手掌托腮,問:“媽媽,除了薩拉的事情,你還和女王說了些什麽?”

“女王和媽媽都說了些什麽啊……”媽媽拉長聲音,目光投向窗外,“在電話裏,媽媽鼓起勇氣和深雪道歉,坦白自己的自私,唾棄自己背棄承諾,媽媽心裏頭盼着深雪能狠狠痛罵我一頓,可并沒有,多娜,你猜深雪和媽媽說了什麽?”

“說了什麽?”

“深雪和我說,‘老師,十五歲時,我曾因為您的離開耿耿于懷過;十六歲、十七歲還在埋怨老師。忽然呢,忽然有一天我變成二十歲。二十歲,我開始慶幸,那時老師離開我,每一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老師已經把最為美好的青春給予了我,我應該知足。”

說完,媽媽又開始唠叨起“深雪是一個好姑娘的話。”

聽着也是,只是,還沒說到首相先生呢。

“然後呢?”多娜急急忙忙問。

“然後?”

“然後女王還說了些什麽?比如,女王有沒有和你說起首相先生?”

“首相先生?是的,首相先生……媽媽一直想問深雪,和她那漂亮朋友結婚後的生活過得怎麽樣,可……”媽媽打了一個酒嗝,“有人叫走了深雪,深雪是女王,很忙的。”

“然後?”

“然後,通話結束。”

切!多娜下巴差點磕到桌面。

看來女王真的對首相先生沒什麽感情。

可是不對啊,根據多娜了解到的資料,女王和首相從小一起長大,還是同學關系,坊間流傳很多女王和首相成長期間有趣的事情:他們一起參加唱詩班;一起弄壞紅衣主教的眼鏡被罰站;一起參加過環法自行車賽;一起駕駛帆船連續三十小時不間斷航行;一起為某搖滾樂隊站臺諸如此類的事情一個鐘頭說都說不完。

但!最為讓人津津樂道地是女王和首相的罵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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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女王是河床足球隊的球迷,首相是博卡青年隊的球迷。

這兩支球隊同在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是同城死敵,前者為貴族球隊,後者為平民球隊。傳言,河床和博卡青年的球迷永不通婚。

有一年,這兩支球隊因争奪聯賽冠軍矛盾呈白熱化驅勢,兩支球隊球迷罵作一團,女王和首相也不甘示弱,雙方通過個人社交網開火。

首相諷刺女王是超級VIP包廂的忠實信徒,對那支巨星紮堆的球隊無關熱愛,只不過是想給她的普拉達鞋找個稍微像樣一點的朋友,此號人物不在他為其打開副駕駛車門的範圍內。

女王也不甘示弱,指責首相號稱“我是博卡球迷”是一名貴族青年典型的矯情做派,就和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富家子弟某天心血來潮穿上地攤貨排隊買廉價漢堡,沾沾自喜對外宣稱是體驗生活的行為沒什麽兩樣,這樣的小夥自然不會出現在她“可以一起愉快喝下午茶”的名單上。

那階段,這兩人從沒共同出現在公共場合上,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一年後,她成為戈蘭女王,而他高票當選首相,次年,他手持象征愛情的玫瑰花出現在她的慶生會上,六月後,二人大婚。

那麽相親相愛的兩個人,不可能在十五分鐘的通話時間提都不提一次?

多娜滿腹疑惑看着媽媽。

“還有什麽想問媽媽的嗎?”媽媽敲這桌面。

多娜這才想起還有五封信的問題。

第一封信多娜暫時想不出有什麽問題;第二封信她不理解的內容爸爸解答得差不多;第三封信倒是有一個困擾多娜很久的問題,也是爸爸無能為力的問題。

“媽媽,女王在信裏提到的‘垃圾女人’是指女王的母親嗎?如果是的話,那女王的母親為什麽會被說成是‘垃圾女人’?”問。

媽媽沉默片刻,說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她得講點戈蘭這個國家。

很久很久以前,戈蘭民族和凱爾特民族為亞歐大陸兩大游牧群體。

後來,戈蘭在大洋洲找到栖息地,那裏地域遼闊、依山傍海、資源豐富。逐漸,戈蘭民族發展成戈蘭王國。

戈蘭人過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而凱爾特民族卻因不适應日新月異的時代走向沒落,數以萬計的凱爾特後裔四處流浪。

怕步凱爾特後路,戈蘭的精神領袖以土地作為獎賞對外招募人才,當時恰逢一戰爆發,來自世界各地的人湧入戈蘭,或為躲避戰争;或為有個平靜的生活環境;或為戈蘭絕美的風光。

短短幾年,戈蘭王國迅速壯大。

戈蘭最有勢力地為海瑟家族,海瑟家族代表戈蘭原住民群體,依次是蘇氏家族和茱莉亞家族,這兩個家族分別代表亞洲移民和歐洲移民群體,這三大家族憑一己之力操控戈蘭的政治民生經濟。

二十世紀中期,一名姓頌的華裔商人從美國的猶他洲來到戈蘭,此人是猶他洲首富,因華人在美利堅合衆國很難有一番作為,胸懷大志的他帶着財富和族人來到戈蘭。

短短十年,這名姓頌的商人憑才能和見識成為戈蘭第四家族。

這名商人在猶他洲發家,為了讓後代能銘記賦予家族財富的發源地,“猶他”取代了“頌”成為家族姓氏象征。

接下來的十年裏,猶他家族又一舉擠掉蘇氏家族和茱莉亞家族,成為戈蘭的第二大家族;又過去十年,猶他家族的勢力和海瑟家族不相伯仲。

二零零二年,猶他家族第三代長子猶他頌輕結束了海瑟家族對“戈蘭首相”一職長達二十年的壟斷,成為戈蘭首相。

二零一零年,年僅二十四歲的猶他頌香從其父親手上接過首相一職。

戈蘭號稱民主國家,但真正掌握權勢地是四大家族。

二零一二年的今天,戈蘭民衆心知肚明,猶他家族已經完全取代了海瑟家族,海瑟家族用盡全力勉強也只能拉住猶他家的衣袖;茱莉亞家族想追趕但也心有餘力不足;而蘇家,更是西山的日落,要不是蘇家長女當上戈蘭女王,蘇家怕是連“戈蘭四大家族”的名聲都保不住。

媽媽終于把讓多娜聽着昏昏欲睡的戈蘭格局介紹完了。

坦白說,多娜不是很懂,但她知道,媽媽口中的那些道理就像爸爸說的一樣,每個地方都有為資源權勢撕破臉的人。

接下來該輪到講女王的母親了吧?

還好,媽媽并沒有把她的問題忘了。

“深雪的媽媽叫喬安娜,和媽媽一樣是一個孤兒,但她沒媽媽一樣好運被王室相中,為什麽會被稱為‘垃圾女人’也許是因為她穿鼻釘;也許是她和男孩們總是對标垃圾話;也許她總是衣着清涼;又也許,她爬上那個叫蘇文翰的床。”

“爬上蘇文翰床的女人多的是,但敢于抱着剛出生的嬰兒在蘇文翰婚禮前夕大大咧咧出現,說‘孩子眼睛像你鼻子像我’就只有她一個。”媽媽嘆了聲氣。

每一個國家,不管飽受苦難或是和平富足,都有那麽一些人不滿現狀,這些人是各政府部門眼中的“攪局者”;但和這些人理念相同的更願意尊稱他們為“鬥士”。

喬安娜就是這樣一名鬥士,在福利院長大,身貼“不良少女”标簽,穿鼻釘打群架,到超市偷竊勒索游客,出入感化院是家常便飯,這一情況一直持續到喬安娜完成初中學業。

高中時代,喬安娜對政治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參加針對戈蘭局勢的辯論會,屢屢讓對手啞口無言;組織民權運動,甚至于有一次混進新聞發布會,幹起質問總理的事情。

就是這樣一名貼着“不良少女”标簽的女孩卻成為戈蘭高中生問答測試卷“未來最有希望成為戈蘭總理”獲票率最高的人。

喬安娜憑高中時代囤積下來的人氣被戈蘭名校錄取,大學畢業後,喬安娜進入總理辦公室,繼而成為戈蘭副總理蘇文翰的得力助手。兩年後,她的孩子成為蘇文翰的第一個孩子。

她的孩子住進了蘇家,蘇文翰因此事辭去副總理一職,而喬安娜也被總理辦公室掃地出門。

繼“不良少女”“民權鬥士”後喬安娜身上多了第三個标簽“蘇文翰的情婦”。蘇家人管喬安娜叫“垃圾女人”上到蘇文翰、下至蘇家傭人。

到最後,我們都知道了。

喬安娜沒能成為戈蘭總理;但她的女兒卻成為了戈蘭的女王。

生完孩子,喬安娜逐漸淡出人們視線,偶爾有人說過在某某夜店見過她買醉;偶爾,她不修邊幅的樣子出現在八卦雜志上,每年有那麽一兩次她會出現在蘇家聚會上,再憑着她的孩子成為戈蘭女王候選人之一,她在蘇家有了固定住所。

關于喬安娜,一些人評價是“她的年少時代我不做評價,但她後來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進入上流社會,她把人們對她的支持變成往上爬的籌碼,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投機分子。”

另外一些人卻說“喬安娜一生都在和命運抗争,但結果事與願違。”

到底是一名投機分子,還是一個和命運抗争的鬥士随着她長眠于挪威深海,無從而知。

“媽媽見過喬安娜幾次,到現在我還無法了解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媽媽搖着頭,喃喃自語道,“我想深雪也是,到現在,深雪也不理解自己的母親是什麽樣的一個人。但毋庸置疑,深雪愛她,尊敬她。”

“有人說,喬安娜就像挪威海,她的一生就是一部抒寫自戀的狂想曲。”媽媽以這樣的話總結女王的母親,那被自己孩子爸爸稱之為“垃圾女人”的人。

喝了酒,沉浸于往事的媽媽看起來有點脆弱,爸爸又總是不在家,多娜想,這個時候她需要暫時扮演爸爸的角色。

到媽媽跟前,展開雙臂,踮起腳尖,輕輕環住媽媽的肩膀,說:“媽媽,我也愛你,就像女王愛她的媽媽一樣。”

媽媽笑了,笑得像要到糖的孩子。

可是呢,嘴巴是笑着的,眼角卻是一片濕潤。

“媽媽,你怎麽了?”手指輕觸媽媽眼角,媽媽哭了。

媽媽問她:“多娜,媽媽說的你聽懂、聽明白沒有?”

如果換成平常,她會說我腦子好使得很,怎麽可能聽不明白。

可這回兒媽媽這樣,她沒吹牛的心情。

媽媽的話她一字不漏聽進去了,但那些話背後意義她恐怕連十分之一都無法領悟到。

老老實實回答的話,又覺得丢臉。

多娜緊合嘴巴。

“噗嗤”一聲媽媽笑出聲來,輕輕叱喝了一句“小丫頭。”

“小丫頭,我就知道你什麽也不懂。”

多娜皺了皺鼻子,表達不滿。

“沒關系,聽不懂沒關系,媽媽只是想深雪了,媽媽想找個人說說深雪那孩子,”媽媽喃喃自語着,“沒人知道,那個孩子最開始只是渴望得到一句贊美而已,‘好樣的,深雪’,‘深雪,你很棒’但從來就沒有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

就為聽到“好樣的,深雪”“深雪,你很棒”那叫蘇深雪的小小女孩兒到最後成為戈蘭的女王。

透過窗外夜色。

依稀間,蘇鈴見到安安靜靜站在一角,穿白色禮裙的蘇深雪,說是七歲但看起來也就四、五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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