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春去春又回
桑柔住進戒毒中心第一個周末。
這個周末,她在草坪處曬太陽。
昨天一整天, 桑柔都呆在醫療室裏, 在那個白色房間裏,她一度以為世界要坍塌了,以為自己會死于氣絕身亡。
進入戒毒中心第一天, 桑柔和醫生表達自己不想依靠藥物治療, 她希望以自己的毅力再加上心理輔導, 科學訓練完成戒毒療程。
一整天下來, 桑柔手腕上腳腕上多了幾道勒痕,額頭更是青一塊紫一塊。
這個周末,太陽底下,桑柔提筆給猶他頌香寫信。
她鼓起勇氣去找他的那晚,告別時刻。
桑柔求猶他頌香答應她一件事。
“首相先生,我可以給您寫信嗎?您只需要給我一個地址,您不需要拆開任何信件。”她求他。
他沒問她為什麽,也沒回答她任何語言。
她和他解釋, 是為了打發時間, 戒毒中心一定很無聊,說……想和哥哥的朋友談點關于哥哥的事情, 也許,她會在這些訴說中找到哥哥。
猶他頌香還是無動于衷,也對,這理由不充分。
最後,咬牙:
“那樣……戒毒中心的日子就不會那麽難熬。”
猶他頌香遞給了她一個地址。
“我很忙, 沒時間,而且,說不定我會忘了有人往這個地址寄信的事情。”把地址遞到她手上時他還說了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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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足夠了。
帶着猶他頌香給的地址,桑柔心滿意足離開。
陽光在米白色的信箋上淡淡鋪開。
桑柔看了一眼天空,給猶他頌香提筆寫了第一封信。
首相先生:
您好,這裏距離鵝城有四十七英裏,距離首相先生的辦公室有五十一英裏,首相先生,我在這裏度過了第一個周末。
我的手腕多了六處淤傷,額頭三個半。
首相先生,我假裝哥哥在這個周末來看我,他穿着淡灰色外套,高大帥氣。
我給哥哥亮出九個半淤傷:“看到沒有,這是我的勳章。”
哥哥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說“小柔是好樣的。”說“小柔辛苦了。”
給首相先生的第一封信到這裏結束了。
首相先生,今天天氣可好了。
再見,首相先生。
疊好的信箋裝進信封裏,明天,它就會被送到何塞路一號其中的一個信箱。
這個時代,已經很少人會寫信。在電子郵箱不發達,沒有社交軟件的時代,它曾經很受歡迎。
戈蘭偏遠山村的民衆都知道何塞路一號門口有一排紅漆信箱,豐收季他們會提筆給首相寫信;遭受不公平對待也會聯名給首相寫信,為此,首相辦公室還專門成立了拆信小組。
新紀元到來,拆信小組解散了,因為信箱裏的信越來越少,從一個月上萬封銳減到一個月十幾封,很多曾經給首相寫信的老人們也離開人世,紅漆信箱逐漸淡出人們視線,何塞路一號的工作人員一個月開一次信箱。大多數時間,它都是空空的,偶爾也有一兩封來自于偏遠山村老人的來信。
猶他頌香給地寄信地址是紅漆信箱之一。
“我也不知道這些信件被送往那個部門。”那晚,猶他頌香和桑柔說。
這是猶他頌香在以一種比較婉轉的方式告訴桑柔,她寫的信不會到他手裏。
沒到他手裏也沒關系,她心裏也希望信沒到他手裏。
兩天後,桑柔給猶他頌香寫了第二封信。
這是一個下雨天,如果不是下雨天的話,她是不會給猶他頌香寫信的。
趴在窗臺上,雨一直一直下。
伸出手,以手掌心收集雨點,收集一半,才想起她給首相先生的信還沒寫完呢。
陸陸續續,蘇深雪收到桑柔一些在戒毒中心的消息,情況很好,病患很合作。
負責桑柔的醫生在電話中和蘇深雪不止一次說“那女孩的爆發力讓人由衷折服。”
七月中,桑柔離開戒毒中心,成為戒毒中心第四百三十一名康複病患。
只要再度過九十天心理追蹤,桑柔就可以拿到健康證明。
桑柔離開戒毒中心的日期恰逢蘇深雪出訪南非。
這是她成為戈蘭女王後首個大型公益出訪,出訪為時十二天,行程涵蓋探訪難民營、公益學校;和衛生組織宣傳科學避孕;關愛野生動物行動;給孩子們上外語課;體驗土著人生活;一日白大褂服務。
十二天出訪行程很順利,效果也不錯,南非很多主流媒體給戈蘭女王此次出訪打了高分,很多南非人也通過她知道了戈蘭。
一次互動環節中,一名去過戈蘭的老人提出不少讓人啼笑皆非的問題。
老人問:“戈蘭男人現在還穿草編鞋嗎?女人還用植物原料當口紅嗎?”
“戈蘭男孩們的鞋櫃至少有一雙耐克鞋,不是耐克鞋就是阿迪達斯鞋,香奈兒口紅是戈蘭女孩們的心頭好,百分之六十的戈蘭女孩可以無後顧之憂買下系列色系。”
“戈蘭有燙發店嗎?”
“戈蘭有燙發店,但有點少,女人們喜歡上大型的美發沙龍。”
“戈蘭可以喝到可口可樂嗎?”
“當然,如果您在超市飲品中心,出示護照和往返機票,您就可以喝到免費的可口可樂,想喝多少都沒關系。”
蘇深雪和南非老人的一問一答傳至戈蘭社交網,據說,起碼有一萬名以上的網民湧到王室官網留言,表達會帶着鮮花去機場接女王。
出訪南非最後一晚,蘇深雪和猶他頌香同父異母的妹妹共進晚餐,晚餐用到一半,她接到猶他頌香的電話,話說得很漂亮“我和到女王官網留言的網民一樣,為女王陛下感到驕傲。”還有呢……
“還有,深雪,快點回來。”
就是這樣一句話讓蘇深雪把日班航班改成夜間航班。
這趟改航看來不是很明智,當晚飛戈蘭的航班遭遇氣流緊急迫降在悉尼,不過,這樣的一個插曲也讓數千名到機場接機的民衆有幸目睹到這樣一幕: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從機場安全車下來,大步邁向剛下飛機的女王,衆目睽睽之下,把女王緊緊抱在懷裏。
身材高大的男人自然是首相先生了。
放眼整個戈蘭,應該找不出哪個男人敢抱女王。
完成南非出訪,蘇深雪有三天假期,這三天她都住在何塞路一號。
這三天才是蘇深雪真真正正足不出戶的三天,除去辦公,猶他頌香推掉所有事務。
第一天,送他上班,等他下班,一起用餐,當晚兩次;第二天,送他上班等他下班,這天三次一次發生在白天,他中午回來時恰好她在衣帽間換衣服,他一整個早上都呆在國會,戈蘭是一個游牧民族,槍械文化根深蒂固。“藍湖事件”逐漸被人們淡忘,一些擁槍黨蠢蠢欲動,兩派人馬你來我往不可開交,“那些人讓我煩死了”衣帽間,他把她擠到角落處喃喃自語着,光看他皺起的眉頭她就替他煩,輕揉他眉心說傻話“別煩,我和你一起讨厭他們”這話讓他眉頭舒展開來。
舒展成一個非常漂亮的弧度,用漂亮的眼睛瞅着她,可嘴裏呢,還在說煩,語氣這會兒沒聽出有什麽煩惱。“那些人讓我煩死了,我得去透透氣。”解釋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漂亮的眼睛瞅着她,她被他瞅得不好意思,“出來透透氣是好主意”她吶吶說,本來她還想說,透氣應該去大花園才對,這裏是衣帽間,在衣帽間透氣可奇怪了。
但她就是什麽也沒說出。
“我也覺得是好主意。”“現在還是透氣時間嗎?”“嗯。”“好好透氣。”“嗯。”為了不打擾他透氣她氣都不敢大聲,就這樣在局促的空間裏你瞧我我瞧你的,逐漸,她不敢看他眼睛。
“還是深雪好。”他說。
這還是她首次聽到他說出這麽孩子氣的話。
“我好嗎?”她低低問。
“嗯,深雪最好了。”
逐漸,腦子暈乎乎的,任由着他,咬緊嘴唇,眼睛直直看着一晃一晃的天花板。
完成時他連領帶也不需要整理,而她卻得依靠手撐才得以站立,他的唇輕輕壓在她額頭上“我走了。”點頭,顧不得整理衣物傻傻問“頌香,你現在還覺得煩嗎?”“不煩了,一點也不煩了。”
她心滿意足笑開。
在那三天裏,蘇深雪以為,她得到一些東西,即使沒有得到,也是觸摸到了。
起碼,在暗沉夜色裏頭,他在她耳畔的低語呢喃讓她以為,她屬于他,而他也屬于她。她沉浸于夜色的幻覺中,沉浸于他溫柔的言語中,忘卻了敘利亞邊境的某個夜晚,忘卻了那名叫桑柔的女孩。
再次聽到桑柔的消息是蘇深雪完成南非出訪的一個禮拜後,何晶晶代替轉交桑柔給她準備的禮物,一個手工藝品沙漏。
蘇深雪回戈蘭的第二天,桑柔來到了何塞宮,說是向女王告別的。
桑柔成為了一名神學院學生,這所神學院位于戈蘭東部,距離鵝城約兩百英裏。
桑柔所念的神學院在戈蘭小有名氣,雖號稱神學院,但其宗旨以社會服務為主,戈蘭不少公益機構負責人都來自于這座學院,桑柔選的是社會公共學。
泛着淡淡藍光的手工藝品交到蘇深雪手裏時,桑柔人已經在東部。
這樣也好。
蘇深雪讓何晶晶給桑柔所在學院打電話。
電話裏,蘇深雪和學院負責人談了那名叫桑柔的新生,說那是她和首相摯友的妹妹。
這話即使沒百分之百真,也有百分八十發自內心,這份真摯來源對對長眠于白色長椅下不屈魂靈的尊重和感謝。
學院負責人一再保證,讓女王陛下和首相先生放心,承諾會定時向女王彙報桑柔的情況。
是首相辦公室給桑柔挑的學校,這個蘇深雪早就猜到了。
被遞到桑柔面前有好幾個學校,其中有一所學校地址就在鵝城,桑柔沒留在鵝城,而是去了距離鵝城最遠的東部神學院,這是讓蘇深雪倍感意外的。
當晚,是蘇深雪住何塞路的日子。
她和猶他頌香提了桑柔的事情,問他知不知道桑柔去了東部一所神學院,猶他頌香淡淡應了一聲知道,當問及他有什麽看法時,猶他頌香皺起了眉頭。
原本,蘇深雪自認只是随口問問而已,但在猶他頌香的那束視線下心虛莫名。
原來……她內心深處還在耿耿于懷他在別的女孩無名指上戴上象征婚禮的戒指,心虛間主動獻上自己的唇,不給他任何開口教訓自己的機會,在他打橫抱起她踢開卧室門時,蘇深雪又忘了戒指的事情,忘了那名叫桑柔的女孩。
伴随桑柔去了神學院,蘇深雪記起她的次數越來越少。
這個時期,是王室活動最多的季節,賽馬會,狩獵會,巡游會,四大家族接受過王室冊封的成員婚嫁。
猶他頌香似乎把夜晚打電話讓她去他那裏當成愛好。
以前,抛去公務不談,他們一個月大約有四、五次私底下相處時間,自猶他頌香有了晚上給她打電話愛好後,他們一個月私底下見面飙升到十幾次,九月剛過去一半,蘇深雪就接到猶他頌香五次睡前電話,他總是在電話喊她大波妹,惱得她“閉嘴,閉嘴,猶他頌香你給我閉嘴。”他叫得更歡,“為什麽老是讓我過去,你不過來”她憤憤不平,他總是有他一套說辭“工作忙。”“明天有早會。”最後幹脆是“我不喜歡何塞宮,我讨厭被很多雙眼睛盯着。”
其實……
其實蘇深雪也不喜歡何塞宮,何塞路一號好一點,而且卧室隔音設備也比何塞宮好得太多,何塞宮為早期建築,那時人們對隔音設備沒什麽觀念,何塞宮的隔音設備也就比普通民宅稍好一點,女王需要矜持。
好在,每次讓她去他哪裏,猶他頌香都會提前和克裏斯蒂打招呼,再派車來何塞宮接她。
偶爾,他也自己開車來接她,上午不需要出席公務的日子,她會在猶他頌香的卧室慢悠悠醒來,碰到他在何塞路一號辦公的日子,她還會和他一起午餐。
這階段,鵝城媒體以“容光煥發”來形容他們的女王。
容光煥發?蘇深雪從來就沒想過她會和這樣的形容聯系在一起,她和何晶晶抱怨媒體亂用形容詞。“女王陛下,他們沒有亂用形容詞。”何晶晶和她說。
沒有嗎?他們真沒有亂用形容詞?
目光投向鏡子,雙手輕輕觸摸自己臉頰,浮于臉頰那兩朵紅暈是怎麽一回事?
老師,現在我是否就像那些人所說“容光煥發”不得而知,但鏡子裏的人眼睛亮晶晶的卻是沒錯的。
老師,你都不知道頌香有多惱人,就像昨晚,昨晚他把車開到和湖畔去,他的行為把我吓壞了,要知道,他們身邊沒跟任何保全人員,本來是有兩名私人保镖的,可他也不知道使用什麽法子讓兩名私人保镖沒跟上他們,湖畔一個人也沒有,到處都是樹木,雖說是防彈車,但萬一發生偷襲怎麽辦?
她讓他掉頭,他反而把車開得更快,她和他說了她的擔憂,他壓根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裏。
車停在幾株喬木形成的陰影地帶,她以為他這是帶她看湖畔風景,但并不是,他遞給她一個方盒,說是他臨時讓他的私人保镖去便利店買的,觸及到方盒的标志,蘇深雪臉色大躁,接也不是丢還給他也不是,傻看着他,看完他再去看外面有沒有人,看完外面再回到車廂裏,懷揣着一顆砰砰亂跳的心,把車廂打量了一遍,偏偏,這個時候,猶他頌香說了這麽一句話。
“現在明白他們為什麽不敢跟上來了吧?”
很明顯,猶他頌香在說他的兩名私人保镖。
猶他頌香繼續說:“他們現在就在湖畔出口處,我讓他們四十分鐘後才過來。”
“深雪。”
“嗯。”左顧右盼,低低應答。
“我們有四十分鐘時間。”他拿下別于她頭上的發夾。
有限的車廂空間裏,發夾由經他的手掉落,長長的發狂瀉而下,覆蓋住她半邊面孔。
老師,學生那“漂亮朋友”是不是壞透了?
蘇深雪手掌心覆蓋住自己的臉,一雙眼睛卻是不停使喚,從指縫裏偷偷瞅着鏡子裏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很快,就會有敢抱我女王的男人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