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種種昨日死
頭頂萬丈星輝,蘇深雪站在長椅椅背沿上, 猶他頌香站于距離她一步半左右。
那陣夜風吹過, 她和他說:
“頌香,我們離婚吧。”
無痛哭流涕,無捶胸頓足, 無指責謾罵, 那句“頌香, 我們離婚吧。”輕得如流雲飄過, 如街頭巷角一聲不經意的問候。
低頭看他。
他一動也不動。
目光落在遠遠遠的黑夜邊際。
“頌香,我們離婚吧。”
片刻,他淡淡應答出一聲“嗯。”
嗯?這一聲嗯蘇深雪怎麽想都不是一種應承态度。
細細想,它更像是一個單純的發音,充滿敷衍,如長輩為了應付無理取鬧的孩子“噓,別鬧。”
“頌香……”
“女王陛下。”他朝她伸出手,“可以下來嗎?”
避開他的手, 蘇深雪下了長椅。
鞋穿回她腳上。
她和他又在花園兜起了圈, 像閑暇的漫步時間。
似乎,長椅上的一幕未曾發生一般。
蘇深雪怎麽也沒想到猶他頌香反應會如此的平淡, 以她對猶他家長子的了解,沒大發雷霆也會把她轟出何塞路一號,勒令她在何塞宮反思。
是沒聽清楚嗎?
停在那盞庭院燈下,一字一句:“頌香,我們離婚吧。”
這次, 應該可以聽清楚了吧?
然,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平靜無波。
呼出一口氣。
對上猶他頌香的眼睛:“我要和你離婚,蘇深雪要和猶他頌香離婚。”
她的聲音分貝引發了他的不滿,斂眉,舉手,往她頭頂上重重一敲:
“蘇深雪,這麽一經對比,‘頌香,我愛你’比起‘頌香,我們離婚吧’稍微可愛一點。”
這麽說來,猶他頌香一開始就聽清她說的話了。
清了清嗓音,說:“我知道,我們和普通夫妻不一樣,所以,我采納了律師的建議。”
“這麽說,你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接觸了律師,讓你的律師對我們的婚姻進行評估?”猶他頌香做出撫額狀。
蘇深雪抿着嘴。
“蘇深雪!”
因他的那聲叱喝,手還是不由自主抖了抖。
周遭充斥着火.藥味。
安靜等待着。
那聲嘆息落下。
猶他頌香捧着她的臉細細瞅,從眉到目,從目到眉,直把她瞅得垂下眼簾。
“果然,猶他頌香最近真的被蘇深雪迷住了。”語氣帶着滿滿無奈,“蘇深雪瞞着猶他頌香接觸了律師,讓律師對她的婚姻進行評估,然後說出了‘頌香,我們離婚吧’這樣的鬼話,而猶他頌香居然不生氣,不生氣甚至于覺得蘇深雪在說話間,綠色小耳環晃來晃去的樣子十分可愛,這像話嗎?”自問自答,“不像話吧,太不像話了。”
他迫使她的臉對上他的臉,啞聲問到:
“蘇深雪,你看我現在像是要發脾氣嗎?”
別開眼。
“你也覺得不像吧?”這語氣是惱怒的,“所以……不發脾氣很大原因是,猶他頌香真的給蘇深雪迷住了,而且,應該不止一丁點被迷住。”
把她牢牢環進懷裏。
“這可怎麽辦?按照這個趨勢,以後很多很多事情猶他家長子都會聽從蘇家長女的。”
眼眶發酸。
為了這一刻,她準備了一整天,文件看了又看,讀了又讀。
閉上眼睛,循着整理好的思路:“離婚的事情,我們暫時不公開,律師說我們可以采用切香腸式戰略,一點點切割消耗,未來一年或者是兩年,我們逐漸減少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的次數,慢慢的,人們就會覺得不對勁,在人們覺得不對勁之餘,不時有女王首相各自的友人放出女王首相因工作忙感情變淡的傳聞,讓人們有了女王首相的感情變淡的意識,當這種意識随着時間推移形成共識時,到時,我們再宣布離婚的消息,讓民衆在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順其自然接受。”
想了想,補充一句。
“別擔心,我不會在大選之前簽字。”
“聽起來,深雪寶貝似乎離婚協議書都準備好了?”他問。
沉默。
“真準備好了?”
“嗯。”低低應答一聲。
從頭頂上傳來一聲輕笑聲,眨眼間,輕笑聲變成特屬于猶他頌香式的壞脾性。
“讓切香腸戰略下十八層地獄去吧!”領帶往地上一扔。
猶他頌香強行拉着她往電梯方向拉。
拼命掙紮,她知道他要幹什麽,幾個回合後,他幹脆一把抱起她,掙紮中鞋子掉落,盤起的頭發散落,一半遮住她的臉一半在半空中。
大叫聲引來若幹工作人員,猶他頌香沖着那些人大喊:滾!
進入電梯。
電梯上上下下起碼有五次,在這五次上上下下中,她的外套在他破壞下紐扣掉落在地上,他把她壓在電梯牆上把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能做的該做的都做了,就差最後一步,他說着蠻橫的話“深雪寶貝,信不信,待會我就會讓你乖乖說出,你說的都是鬼話廢話。”“告訴我,嗯,想在這裏承認還是在別的地方承認?嗯?”眼看,歷史即将再一次上揚,放棄了抵抗,任由他,閉上眼睛,說“也許吧,也許很快我就會和你承認說的是鬼話,甚至于說你所有想聽的話,但結束呢,結束之後,你還要用什麽辦法讓我繼續那些話?”回應她地是布料纖維被撕壞的聲響,猶他家長子的破壞力前所未有,任由他,繼續說:“你總是這樣,讓我在一次次失望中走向絕望。”
安靜了。
電梯在緩緩下墜。
她頭發散落衣不遮體;他臉色蒼白,目光牢牢膠在她臉上,似乎想通過一雙眼睛抵達到她心底:蘇家長女意為為何?
蘇深雪和猶他頌香提離婚。
那太荒唐了。
迎着那束視線。
頌香,我真沒騙你,也不是在和你采用什麽戰術,更不是報複你的行為。
頌香,這一次,蘇深雪是真想離開你了。
你問我為什麽?
我想了又想,答案就只有一個。
從此以後,我再也說不出“頌香,我愛你”了。
你可能不知道,那句“頌香,我愛你”對于蘇深雪而言,等同奇跡。
逐漸,眼眶泛起淡淡浮光。
電梯門打開到一半又關上。
關上,又開始往上升。
撿起地上的外套,把外套披回她身上,給她整理頭發的手笨拙得很,想把它還原到原來的樣子,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去還原。
她和他說不用管,他說不行。
好不容易,他總算用發夾把她的頭發固定好。
“深雪,看看,回到原來樣子了。”他和她說,“所以,我什麽都沒幹過。”
不要放在。
他擁抱了她。
“可不可以當我什麽都沒幹過?”
呆呆站着。
“嗯?”
“好。”
半小時後,何晶晶的車停在何塞路一號停車場。
猶他頌香給她開的車門,傾身,唇映在她額頭上“好好休息幾天。”
她還想說點什麽。
“你最近太累了。”他關上車門。
車緩緩駛離何塞路一號。
那抹靜立的身影映在後車鏡裏,逐漸變小,消失。
次日,女王官網貼出一則消息:因女王手部受傷,暫停一切公務。
接下來的兩天裏,蘇深雪在何塞宮過着吃完又睡睡完又吃的日子,這兩晚,蘇深雪都準時接到猶他頌香的晚安電話。
六月一號,戈蘭領導人選舉戰正式打響。
兩黨公開各自候選人人選,茱莉亞家二當家取代了目前官司纏身的海瑟家族二當家和現任首相猶他頌香角逐下任戈蘭領導人一職。
蘇深雪在自由黨公布的領導人選舉競選團隊中看到了茱莉亞.瀝的名字。
這算是她近來聽到較舒心的消息吧,她都很長一段時間沒看到茱莉亞家長子。
當晚,蘇深雪就接到瀝的電話。
瀝現在人在洛杉矶,這月月末才會啓程回戈蘭。
茱莉亞家長子一如既往善解人意,電話裏并沒問及她和猶他頌香最近相關事情,而是滿足她的好奇,大談特談好萊塢明星的妙聞趣聞緋聞,外加一點獨家秘聞。
一抹人影遮擋在她面前,擡頭一看,收起嘴角笑容。
手機被猶他頌香接走。
接過手機,膠在她臉上的目光帶着不加掩飾的警告,對着電話,冷聲說:“如果你不想因為不夠專業被踢出自由黨競選團隊的話,大選結束前,請不要往我妻子的手機打任何一通電話。”
初到好萊塢,瀝客串過脫口秀節目主持人,口才可想而知,也不知道瀝在電話說了什麽,猶他頌香一臉鐵青,握手機手骨節凸起。
但猶他家長子也是裝模作樣個中好手,他表達了對茱莉亞家長子成為自由黨競選團隊中一員的歡迎,因為有了他的加入,才使得他對八月大選有了一點點期待。
“你的伯父團隊讓人昏昏欲睡。”他如是告知。
挂斷電話,猶他頌香問蘇深雪,到底瀝講了什麽讓女王陛下笑得這麽開心。
指尖輕觸她嘴角,眼神很冷,聲音卻很溫柔。
“到底瀝說了什麽?讓女王陛下笑得就像一個傻姑娘,作為一名首相候選人伴侶,你和對手競選團隊成員這樣卿卿我我,很是不妥,以後別接瀝的電話,別接他的電話,也別給他打電話,更別因為他而笑得像個傻姑娘。”
拍開他的手。
四目相對。
房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頌香,我們離婚吧。”迎着他目光,說出。
之前眼底的愠怒還沒散去,陰郁瞬間席卷了他的眉梢,一副恨不得把她丢到窗外去的樣子,雙手好好握住她肩膀:“頭發不是紮回去了嗎?衣服也穿了回去,你也答應了,會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老師,這會兒,猶他家長子就像一個蠻不講理的孩子。
勉強找回精神:“頌香,答應你當什麽事情沒發生過和蘇深雪要和猶他頌香離……”
“閉嘴!”猶他頌香一掌拍下她擱一邊的手機,“蘇深雪你給我閉嘴,馬上,立刻。”
下一秒,又迅速撿起手機,把手機放回原來的地方。
側身,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臉上,伴随着喃喃自語,“我又把你氣壞了吧?”“我總是在你面前發脾氣,我知道這樣不好。”“會改,會改的,但你得給我時間。”“深雪,給我點時間。”
蘇深雪木然呆望窗外。
喃喃自語聲還在她耳畔繼續着——
“知道嗎?這是首相先生的第一次翹班。”“想知道翹班原因嗎?都是為了給蘇深雪買花。一個半小時前,我無意間聽到兩個男人的對話,一個男人對另外一個男人說,最近他妻子一直在生他氣,這讓他這幾天心裏一直不是滋味,另外一個男人給了男人建議,讓他親自往花店跑一趟,把還沾着露珠的鮮花送到妻子面前。”“着有點巧來着,我的妻子最近也一直在生我的氣,于是,就有了首相先生的第一次翹班。”“深雪,有可能大半個鵝城居民都知道了首相翹班給首相夫人買花的事情,我去花店時,人很多。”
說了老半天,他似乎才想帶來的花呢?
很快,他就找到掉落在地上的花束。
顯然,那不是掉落的,那是被狠狠摔在地上的。
撿起花束。
一臉的懊惱:“它原本很漂亮,我發誓,花瓣上還要露珠,但……很不巧,它碰到了首相夫人笑得像個傻姑娘。”
猶他頌香走了,留下蘇深雪對着被摔壞的花束發呆。
離開前,猶他頌香還說了,有些事情偶爾為之可以收到一定效果“比如,讓一個男人開始發慌,檢讨。”;但一旦被廣泛利用就會适得其反“比如,‘頌香,我們離婚吧。’”
次日,所有戈蘭民衆在晚間七點都通過電視,知道了首相先生和女王的造人計劃已被提上日程。
消息來自于首相先生本人。
首相先生在直播訪談節目親口承認,結束八月大選,他會和女王有一個不錯的假期,也許假期不久後就可以聽到好消息,但不排除在假期之前,會有意外驚喜。
首相還稱,希望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長得像女王的可愛姑娘。
此消息瞬間點燃了戈蘭民衆的情緒,不到半小時,女王官網就收到上萬條祝福,更有孩子媽媽向女王傳授懷孕經驗。
民衆們似乎一下子忘記不久前女王公園的那場新聞發布會和“首相遇刺事件”,一些從前活躍于給女王留言的網民在沉寂一陣子後重新出現,小夥子們也以俏皮話逗女王“小妞,你怎麽一下子要變成媽媽了?”“老實說,我現在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種感覺和你宣布結婚時一模一樣。”
這情況讓王室公關部笑得合不攏嘴,趁熱打鐵,王室團隊也在策劃相關新聞稿。
在何塞宮一派熱火朝天中,八點半,蘇深雪離開何塞宮前往何塞路一號。
中途,蘇深雪接到蘇珍妮的電話。
電話裏,蘇珍妮說蘇文瀚一早就被稅務局的人帶走,離開前說中午就可以回來,但現在他還是沒回來,手機也出于無法接通狀态。
蘇深雪讓何晶晶撥通稅務局局長的電話。
長達六分鐘的通話過程中,稅務局局長告訴蘇深雪,蘇氏企業長期以來一直涉嫌漏稅,自她擔任女王後變本加厲,漏稅累積金額已經達到讓蘇文瀚餘生足以在監獄度過,而女王的表姐堂弟堂妹伯父一幹人等也利用是女王親戚關系,在海外注冊了多家空殼公司,以此達到把一筆筆不明來路資金轉成正當的投資收入。
結束通話,濃濃的疲憊感襲來。
自然,蘇深雪知道這些密集發生的事件源頭來自于哪裏,猶他家長子不高興了。
拿着文件袋的手沒有一開始那樣充滿力量。
文件袋裏放着離婚協議書。
在蘇深雪設想裏,文件袋應該是朝猶他頌香臉上狠狠甩去的,并友情贈送這樣一句臺詞:“混蛋,長得像女王的可愛小姑娘你自己生去。”
也不知道待會,她還有沒有底氣這樣說。
“姐姐,我今天第一次發現爸爸在變老,特別是他和那些人一起離開時,英俊潇灑的蘇先生變成了一個叫蘇文瀚的老頭子。”這是蘇珍妮在電話裏說的話。
,木然望向窗外的目光,跟随一盞盞流動的街燈,在觸到那個熟悉的路牌時,有了聚焦。
她有多久沒見到密西西州小青年了?
最近,蘇深雪有了這樣一個念想:和猶他頌香離婚,讓密西西州比小青年偷偷給她畫一幅人體像。
她總想着,也許畫完人體像,蘇深雪就會回來。
那個一直夢想在手背紋上“上帝是女孩”的蘇深雪就會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老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