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昨日種種死
十一點五十分, 休庭時間結束。
十一點五十一分,現場投票開始。
三十人被分成三個階段投票,第一階段投票和蘇深雪分析的差不多, 反對票和贊成票為六比四,第二階段投票為五比五。
兩輪投票過後,十一票反對, 九票贊成。
她需要在最後一輪投票中拿到七票才能達成贊成票過半數,從而順利申請到女王令。
好在,最後一組除去克裏斯蒂, 其餘九名投票成員都是親王室,受過女王恩惠, 蘇家派系人馬。
最後一輪投票開始。
前五名均投下贊成票,情況瞬間逆轉,變成十一比十四。
反對票十一,贊成票十四。
她還需要拿到兩票。
第六名投下反對票,十二比十四,第七名也投了反對票,這人身份是王室委員會副會長。
虛僞的家夥, 蘇深雪在心裏暗罵了一句。
第八人投了贊成票, 十三比十五。
距離目标還剩下一票了。
還有王室委員會長和克裏斯蒂沒投票。
克裏斯蒂她就不指望了,王室委員會會長蘇深雪還是比較有把握的,一來這位是茱莉亞家族派系,二來王室委員會會長一直對首相辦公室過多幹預王室頗有微詞。
屏住呼吸,等待。
然, 王室委員會會長投下棄權票,這也是全場唯一一張棄權票。
腿發軟。
恍然想起,現在戈蘭領導人選舉激戰正酣,來自于茱莉亞家族派系的委員會會長應該是巴不得她從女王位置退下,這樣至少可以挫挫戈蘭小年輕的銳氣,投棄權票可以兩邊都不得罪,坐享漁翁之利。
這些平日總是口口聲聲把畢生貢獻給王室的家夥。
電子機票器還停在十四比十五上。
一票定勝負,現場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最後一名投票者身上。
握有最後一張投票權地是掌管何塞宮一百零八把鑰匙的克裏斯蒂。
一旦克裏斯蒂投反對票或者棄權票,那麽第四次女王令申請将以失敗告終;要是克裏斯蒂投贊成票,戈蘭王室近半個多世紀時間裏第二次女王令産生。
蘇深雪心裏清楚,進入仲裁庭前,克裏斯蒂一定和猶他頌香通過電話。
誰當何塞宮主人對于克裏斯蒂來說從來都一樣,克裏斯蒂的存在意義和丹尼爾斯。桑差不多,只忠于猶他家族。
猶他頌香自然不會讓克裏斯蒂投贊成票。
這些人心裏清楚,她的那封辭職信最多只能起到威懾作用,女王并沒辭職權利。
木然看着克裏斯蒂走下席位,一步步往投票處。
老師,我真的盡力了,老師,真的是只差一點點,就只差一點點。
十二點整,仲裁官員敲下仲裁指令。
仲裁庭大門緩緩打開,從門外折射進來的光芒折射在書記員和宮廷畫師身上,那兩張面孔寫滿了激動,他們有幸參與了戈蘭王室一個歷史時刻。
日光正午。
一分鐘前還扮演着上帝角色的衆人一一來到蘇深雪面前行女王禮,一個個表達,女王創造了歷史。
最後一位來到蘇深雪面前是克裏斯蒂。
面對克裏斯蒂,數次嘗試開口,但最後什麽話也沒能說出,只能以目光目送她離開的身影。
眼眶發刺。
老師,一切就像夢一般。
十二點零五分,手握蓋有女王憲。法印章的手令,蘇深雪走出仲裁庭大門。
事隔四十八年,女王憲。法印章有了第二次使用機會。
這一天,現任女王深雪推開了一扇塵封大門。
但,老師,還不是歡呼的時刻。
歡呼需要等到陸驕陽離開戈蘭才能響起。
兩點,蘇深雪來到關押陸驕陽所在監獄。
兩點二十分,蘇深雪見到了陸驕陽,成功說出“我說,小子,你看到沒有,為你這個朋友,我盡力了。”這句臺詞。
密西西比州小夥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
思想單純的家夥,一定不知道圍繞着他展開的一場博弈,而女王令只是這場博弈的一次開場哨。
陸驕陽現為無國籍人士,為幫助這個家夥,瀝通過他在美國的人脈,說服了麻省理工學院為那名叫陸驕陽的畢業生向美外交部施壓,與此同時,讓專業人士策劃了一場“亞裔學生遭受到美外交部的不平等對待”主題,在網上發動數萬名亞裔學生聯名請願。
雙重輿論下,昨晚,美外交部已做出初步答複,會重新審視陸驕陽事件。
目前,最棘手地是陸驕陽的無國籍身份。
無國籍身份讓他失去辦理出境手續,也無法得到任何外交庇護,好在,丹麥大使答應女王的請求,陸驕陽未來四十八小時可以以避難形式住進丹麥大使館。
如今,唯有寄望未來四十八小時時間裏,陸驕陽可以恢複美國國籍,順利離開戈蘭。
但,前提得是,猶他頌香什麽也不幹。
猶他頌香會束手旁觀嗎?
蘇深雪心裏苦笑。
兩點四十分,兩人離開了監獄。
密西西比州小青年再一次感嘆,陸驕陽回顧錄又多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曾經,我和女王肩并肩坐在她的專屬座駕上。
“說不定這是一趟地獄之行。”蘇深雪沒好氣說到。
未來四十八小時,要是陸驕陽沒要回國籍,一出丹麥使館,随随便便一個罪名又可以讓他锒铛入獄。
再次申請女王令還得四百天後。
幸運不會常伴人們左右。
“即使是地獄之行,也是榮幸至極。”陸驕陽如是說。
四點,女王專屬座駕開進丹麥使館。
大使、大使夫人和兩名工作人員已經等在停車場,介于女王和首相夫人身份,蘇深雪不便在大使館露面。
所以,這算是交接工作吧。
蘇深雪看了陸驕陽一眼,陸驕陽也在看她,以一種異乎尋常的專注眼神。
假如未來四十八小時,陸驕陽恢複國籍,瀝将會把送到機場,以最快速度,讓他搭乘任何離開戈蘭的航班,要那樣的話,她和陸驕陽現在應該是最後一次見面吧。
沖陸驕陽笑了笑。
誰知,她這一笑,把密西西比州小青年眼眶笑出了淚光。
皺眉。
陸驕陽眼眶裏的淚光逐漸加厚。
“又不是生離死別。”皺着眉頭說了句。
“說不定是生離死別。”他模仿她皺眉的樣子,回了句。
有那麽一段時間過去之後,蘇深雪才明白陸驕陽這句話的意義,那時,他們在瑞士,窗外是皚皚白雪。
她可不愛聽掃興的話,。
要知道穿公主粉鞋從密西西比州來的小青年讓蘇深雪的人生也擁有了友情,過去,是他一直扮演給予女王撫慰的騎士角色,臨別之際,就讓女王扮演一回陸驕陽的騎士吧。
像安慰那只不是很快樂的薩摩耶犬,手輕拍他肩膀。
即使知道以後見面機會微乎及微,她還是以較輕松的語氣告訴他,很快就會見面的。
下車。
蘇深雪接過侍衛官的雙肩包。
是陸驕陽來到戈蘭時帶的粉色雙肩包,雙肩包放着一些生活用品和她給他準備的一些現金。
陸驕陽接過雙肩包,低聲問:“以後不能見面了,是吧?”
看來,女王的話不被信任,她剛剛可是才說了,很快就見面。
“等你結婚,給我寄一張請柬,以後,陸驕陽的回顧錄就多了一樣,女王參加了我的婚禮。”大大咧咧說。
誰知——
“我不會結婚。”陸驕陽說。
這家夥,這個時間點了,怎麽一直和女王唱反調。
大使、大使夫人來到他們面前。
告別時刻到了。
誰知——
陸驕陽當着那兩位的面,提問:“我可以和女王散散步嗎?”
這家夥不僅和她唱反調,還在給她添亂。
“就十分鐘。”陸驕陽低低說出。
想了想,點頭。
停車場銜接休閑園林,兩人走在園林小徑上。
小徑走了一半,陸驕陽開口說:“蘇深雪,謝謝你。”
傻子,謝我什麽?
蘇深雪是害人精,你看你都被她害成什麽樣了,而且,答應給的地怕是以後都兌現不了了。
“蘇深雪,因為你,陸驕陽的人生才有了別樣意義。”
這句話,在阿爾卑斯山下那幢木屋,蘇深雪才真正懂得。
園林小徑一圈,十分鐘所剩寥寥無幾。
“女王陛下,我可以擁抱你一次嗎?”他問她。
想了想,主動上前,頭擱在他肩膀上,他打開臂膀,輕輕環住她。
“我的女王陛下,會記住陸驕陽的巴別塔嗎?”他柔聲問。
怎麽可能忘。
但她什麽也沒有告訴他。
一秒,兩秒,三秒。
可以了。
低着頭,從他懷裏退出。
“陸驕陽,祝你好運,以女王的名義。”似乎,這是她只能送給他的離別禮物了。
她埋頭往前。
他一直站在那棵波塞樹下。
六點半,蘇深雪回到何塞宮,七點二十分,準時出現在晚餐桌上,八點,蘇深雪接到丹麥大使的電話。
大使在電話向女王表達遺憾,介于某種原因,之前答應給陸驕陽提供庇護的四十八小時只能縮減成三十六個小時。
這樣算來,陸驕陽得在後天天一亮離開丹麥使館。
更糟地是,鵝城警署接到一名叫娜塔莎的女人報警電話,娜塔莎號稱自己未成年的女兒在一名叫漢斯的畫廊畫工逼迫下畫了多張大尺度畫像,一小時前,該案件立案,署長簽發了對那名叫漢斯的畫工的逮捕令。
現在,六名警員正在丹麥大使館門前等待執行命令,就等陸驕陽踏出使館大門。
蘇深雪把手機狠狠摔在地上。
還有更糟的呢,緊随丹麥大使之後瀝也來了電話。
所謂美外交部給出會重新審視評估陸驕陽問題性質,只是美外交部一貫的拖延策略。
老師,猶他頌長子欺人太甚。
他真是欺人太甚了。
怎麽也得想出一個法子讓他袖手旁觀,蘇深雪大叫她的私人秘書。
半響,才想起何晶晶現在還處于停職接受調查中,這也是猶他頌香的錯,統統都是猶他頌香的錯。
可笑地是,這家夥昨晚還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參加宴會。
今晚何塞路一號有一場半私人性質宴會,參加宴會地一茬茬都是城中名人,外國頂級投資家。
參加宴會是吧?
她現在心裏很不高興,她不高興猶他頌香也別想痛快。
蘇深雪讓人給她拿來酒,她要邊喝酒邊想讓猶他頌香不痛快的辦法。
喝完小半杯酒,蘇深雪忽然間想到,猶他頌香讨厭她衣着暴露。
自然,衣着暴露在他一個人面前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千萬不能衣着暴露在大夥兒面前,特別是男人的面前。
這好極了,越想越興奮。
蘇深雪很快找到一件布料最少的禮服。
這件禮服她還沒穿過呢,因為布料少得實在是太可憐,特別是一彎腰,胸前風光一覽無餘。
穿好禮物,禮服外面自然得加上外套,這可是給首相先生的驚喜,蘇深雪又喝下半杯酒,剩下的小半瓶酒放進包裏。
一切妥當,讓備車,今晚女王要夜宿何塞路一號。
女王要夜宿何塞路一號對于那些人來說是巴不得的事情,民衆眼巴巴等着造人呢。
前往何塞路一號途中,蘇深雪不顧兩名貼身秘書規勸,拿起酒瓶,嘴巴對着瓶嘴。
幾口,長舒一口氣,酒真是好東西,你看,這麽幾口,心情瞬間舒暢起來,兩名貼身秘書的臉蛋看起來也沒那麽倒胃口了。
現在,蘇深雪恨不得馬上站在猶他頌香面前,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老師,這很幼稚吧。
你看我,都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了。
裝模作樣蘇家長女一直很在行,精明的英國人都給她騙了,帶着她往聚會場所,知道這是女王想給首相先生一個驚喜配合得很。
描着精美花紋的大門緩緩打開,放眼望去,金碧輝煌,一張張貼着“我是上流社會人士”标簽的臉都在朝着女王微笑。
微笑,行禮,自動讓出道路,女王肯定是來找首相的,首相現在在陽臺。
連微笑都懶得回了,蘇深雪一步步走向陽臺處。
猶他頌香正在外國投資家們低聲交談,奶白色禮服混搭黑色天鵝絨翻領,利索的發型,恰到好處的發蠟,簡直就是一款經典的銀幕情人形象。
很好,外國投資家們有幾個外形符合青年才俊。
身體越過陽臺門框,脫下外套,把外套交到那名上前的服務生手上,不顧及那束警告視線,沖外國投資家們甜笑,擡手:女王允許你們親吻她的手背。
約十分鐘後,何塞路一號主人以首相夫人身體抱恙早退。
被猶他頌香拉出宴會現場時,蘇深雪已經有點神志不清。
幾分鐘前,她可是一口喝光了葡萄牙投資商敬的酒,喝葡萄牙投資商敬的酒,還和意大利投資家合照,只是……那家夥……想了想。
“頌香,那個意大利人趁和我合照時摸我。”嘴裏輕飄飄說出,“讓我想想,他摸我哪裏了……”
“閉嘴!”一聲叱喝,猶他頌香打斷她的話。
吃吃笑,身體軟軟靠住他,說:“頌香,那家夥摸我,你要不要用你那把首相配槍在他頭上打出一個大窟窿,你不是說被我迷住了嗎?你要是那樣幹的話,我就相信,你是真被我迷住了。”
無回應,倒是拉着她改為抱着她。
打橫抱着她,在走廊行走着,從腳步頻率判斷,猶他家長子非常不高興。
從前她怕他不高興,她現在巴不得他不高興。
她還希望他更不高興一點。
伸出手,指尖輕觸他下颚,嗟嘆着:“是不是在面對一無所有的人,首相配槍才具備威力?”
猶他頌香停下腳步,一個順勢,把她壓在牆上。
目光牢牢膠在她臉上,一字一句:“真摸了?!”
眼睛打着問號。
“意大利人真摸了你?”
原來是說這個,睜大眼睛瞅着他,說要是真摸了怎麽辦?
“真摸的話,我就用首相配槍在他頭上打出一個大窟窿。”話是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輕聲笑出。
主動把頭擱在他肩膀上,說“頌香,沒有。”
磕上眼簾。
這會兒她怎麽一副想打瞌睡的樣子,她是來給他不痛快的。
“那麽多人在,首相先生也在,那個女人可是女王,即使他想也不敢,”打了一個酒嗝,“但我發誓,那家夥肯定心理有那種想法。”
環住她的手臂力道讓她頻頻吸氣。
又連着打了兩個酒嗝。
她聽到他的嘆氣聲:“蘇深雪,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喝了多少啊?
答:“很大一瓶。”
沉默。
“你想不想知道我喝了那麽大一瓶酒是為什麽嗎?”自問自答,“還能為什麽,當然是因為心裏不痛快了。”
“頌香,我現在心裏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