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離婚公投.上
瑞秋是一名超市員工, 現年二十五。
她所服務的超市緊挨鵝城大學,和何塞宮隔着女王公園,超市規模不大, 一名店長四名固定員工,學生和游客為超市兩大顧客主流。
二月下旬,周末。
二月是旅游淡季, 周末大部分學生放假回家,兩百多坪的空間樓上樓下顧客寥寥無幾。
樓下是食品生活用品區,樓上紀念品外體育用品休閑用品電子産品等等等一股腦塞, 瑞秋負責樓上超市,導購清點貨架外加人造監控。
一個多禮拜前, 體育用品休閑用品區監控出現了故障,號稱很快就會來檢查的技師到現在人影都沒,急得店長這個下午不得不驅車前往。
因監控遲遲沒維修,瑞秋已經充當了一個多禮拜的人造監控,好在這一個多禮拜什麽也沒發生,但——
也許馬上就有了。
隔着貨架縫隙,瑞秋看到一名身穿墨綠色連帽外套的年輕女人損壞了一支簽名筆防盜條紋, 再慢悠悠把簽名筆放進兜裏。
從年輕女人一出現瑞秋就留意上了, 連帽外套遮住大半張臉,再加大號黑框眼鏡,讓人不留個心眼都難。
一開始,女人倒也在像模像樣挑選商品,從電子産品區到紀念品區, 兜兜轉轉停在體育用品和休閑用品貨架中間走道,拿起了一只簽名筆。
從破壞簽名筆防盜條碼的手法看,即使不是老手也肯定有過若幹偷盜經驗。
女人把簽名筆放進外套兜裏,若無其事離開貨架道,見到人也不害怕,甚至表現出一副樂于助人的樣子,彎腰幫忙撿起孩子掉落在地上的毛絨玩具。
把毛絨玩具交到孩子手裏,女人低頭朝出口位置方向。
瑞秋擋在出口通道。
“你擋住我的路了。”女人語氣不耐。
瑞秋粗粗看了一眼女人全身行頭,外套看不出來品牌,但鞋子價格不菲,還是那種即使兜裏有錢也很難買到的限量品。
昨晚下了場大雨,大雨過後穿這種鞋子出門,外加偷簽名筆,此款限量鞋沒百分之九十也有百分之八十五是假貨,剩下百分之十五幾率為瑞秋碰到傳說中的偷盜癖,這個偷盜癖還是來自于非富即貴家庭。
去年瑞秋就碰到過一次,提百萬美元包偷一點五美元口香糖的偷盜癖。
因去年遇見過一次,所以瑞秋認定她不可能再碰到一次。
也懶得和女人多費口舌,直接把手伸進女人外套兜裏。
外套兜裏東西還不少,瑞秋很快就找到簽名筆。
人證物證都齊了,怕驚動別的顧客,瑞秋拉着女人往物品倉庫方向。
過程中,女人給瑞秋的感覺是瘦且弱不禁風的樣子,甚至于,她的潔西卡都比女人有存在感,潔西卡是瑞秋養的柯基犬。
和同事做了一個手勢,瑞秋打開倉庫門。
打開,關上,摘掉女人臉上眼鏡,再撤下遮擋在女人頭上的外套帽子。
這年頭,一名盜賊和一名巨星的共同點就是出門裝備。
一撤下外套帽子。
觸目所及,是一頭濃密的黑長發,繼而——是熟悉的面容。
印有這張面容的相架游客地圖等等等商品還在外面貨架放着呢。
但是呢,此面容不是彼面容主人。
看清年輕女人臉,瑞秋忍不住在心裏暗罵了一句艹。
作為一名超市工作人員,在過去半年時間她遇到兩起偷盜事件,這兩起偷盜事件均為同一個人。
這是一名患有偷盜癖的女人,這女人……無論長相身材都像極了深雪女王。
當然了,只是酷似女王。
瑞秋上上下下把年輕女人打量了一遍。
真是越看越像,但還是有一點點差別的,比如她比女王更加纖細一點,還有這女人身材極好,印象中,女王和三圍勁爆款式是怎麽都搭不上邊,即使她的哥哥一再強調女王肯定有一副讓男人噴血的身材。
等等,跑題了。
瑞秋眯起眼睛,眼前女人脂粉未私,大眼,黑發濃密。
有韻味的美人兒。
美人偷盜也是要走法律程序。
“女士,你還認得我嗎?”瑞秋問女人。
女人點頭。
上次是一點五美元的口香糖,這次是八美元的簽名筆,只不過上次瑞秋沒叫保全人員,這次她叫了保全人員。
商場保全人員想必快到了。
提百萬美元包穿限量鞋偷竊也是一名偷竊犯。
商場保全人員很快就到,瑞秋告知女人,女人不為所動,如細細看的話,可以隐隐約約窺見她眼眸底下有若有若無的情緒。
那抹情緒這麽看都像是期待。
期待被送警察局?!
偷盜癖典型案例被津津樂道特征之一。
這真是一群整天沒事幹的家夥。
“女士,警察局不是你們找樂子場所。”目光落在女人的限量鞋上,語氣嘲諷,“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還以這樣的方式找存在感。”
瑞秋越說越氣:“不就是住在像足球場那麽大的房子裏;不就是你的父親在外面私生子一大堆,又或者你的母親有了和你年紀差不多的情人;還是,你的男友沒能每天陪你喝下午茶?又或者你的丈夫總是回家很晚,襯衫沾滿了女人香水味……”
說話間。
倉庫門被打開,進來了一個男人。
忘了說話,瑞秋死死盯着男人那張臉看,她不可能不認識這張臉。
瑞秋一家四口都是這張臉的主人忠實擁護者,她還曾經于聖誕前在何塞路一號對面公園徹夜排隊,就為了能得到見一次何塞路一號主人的面,雖然總是沒機會親眼見上一面,但她的抽屜和皮夾都放着他的照片……
對,對,皮夾。
瑞秋慌忙從兜裏拿出皮夾,找出照片。
真人比照片還要帥還要高大,啊——
“首相先生?”哆哆嗦嗦。
男人朝瑞秋做出一個示意安靜的手勢,這麽說來……好,好,安靜安靜,目光牢牢鎖定在男人臉上。
男人走路很輕,很輕很輕的腳步停在女人面前,以手充當梳子把女人的頭發整理好,再把女人外套帽子拉到她頭頂上,拿起邊上大號黑框鏡。
黑框鏡戴回女人臉上。
一系列動作男人做下來,就宛如,一直安靜待着女人是易碎的水晶娃娃。
給女人戴完眼鏡,男人想去拉女人手,但女人快速把手別到背後去,男人環顧了周遭,最後目光定額在瑞秋手上。
順着男人的目光,瑞秋看到被拿在自己手上的簽名筆。
慌忙把簽名筆遞到男人面前。
男人接過簽名筆,把簽名筆放在女人外套兜裏。
一切妥當,男人再去牽女人手時,女人沒再拒絕,任憑男人牽着她的手離開。
那扇門輕輕關上。
一切在悄無聲息發生着。
過去數分鐘發生的,因男人每一次小心翼翼舉止,使得瑞秋在下意識間克制住自己的呼吸。
窒息感傳來。
大大呼出一口氣。
倉庫就只剩下瑞秋一個人。
回神,瑞秋看了自己的左手,左手上拿着這個國家最高領導人就職典禮上的照片,照片裏的男人剛剛來過。
是的,來過,她确信。
看完左手再去看右手,右手空空如也,簽名筆被拿走了。
剛打開倉庫門的是這個國家首相,那麽,被她強行拉進這扇門的女人不就是這個國家的女王?
思想快速倒帶,倒帶到穿墨綠色外套的女人把一支簽名筆若無其事放進兜裏,這麽說來——
瑞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就深怕一不小心,讓那句“女王是一名偷盜癖患者”沖出口中。
倉庫門再次被打開,商場保全人員出現在門外。
瑞秋趕緊告訴商場保全人員,這是一場烏龍事件。
商場保全人員發完牢騷後離開了。
出了倉庫門,瑞秋就看到自己呆若木雞的同事。
同事告訴她,幾分鐘前,她看到一名長得很像首相先生的男人問她有沒有看到穿墨綠色連帽外套的女人。
所不同地是,首相先生沒戴眼鏡,問她的男人戴了眼鏡。
定住心神,瑞秋告訴同事,她也看到了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不過,那只是長得像首相先生的男人而已。
事後,瑞秋補上被拿走的簽名筆款。
下班回家路上,瑞秋看到等在家附近公園的首相應急事務官。
那位給了瑞秋被拿走的簽名筆價錢和一張他的私人聯系名片,告知,以後要是遇到類似事情給他打電話。
“可以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嗎?”那位先生語氣誠懇。
“是的,可以。”回答。
即使首相應急事務官沒提出要求,瑞秋也會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
她和自己父輩一樣,熱愛這個國家并熱愛這個國家的領導人、以及這個國家的女王。
首相先生和女王為戈蘭付出的一切值得每一名戈蘭人以信任和忠誠回報。
是夜。
瑞秋删除了去年自己在社交網發布關于她遭遇到一名拿百萬美元包卻偷一點五美元口香糖竊賊的訊息,值得慶幸地是關注到這條訊息的寥寥無幾。
瑞秋站也窗前,面向何塞宮方向。
那是女王居住的地方。
新年後,整整五十二天,女王都沒出現在公共場合上。
想起今天下午發生在倉庫的一幕,被首相牽在手裏的女王看起來就像一具毫無生命的木偶,再想及坊間傳出女王已經很久沒出現在何塞宮消息,瑞秋心裏泛起不安感。
更有,幾天前,一名號稱女王支持者的中年女子在何塞路一號對面公園,手持“請首相先生停止對女王的軟禁”标語靜坐。
有好事者上前問女人是怎麽知道的,女人說是通過女王新年出現時的肢體語言分析,結合女王久未露面,最後再加上直覺。
直覺?一名精神病患者的直覺?
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很快,這名中年女子就被證實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瑞秋也看到這名中年女人被精神病院工作人員帶離的視頻,安靜得不像患有精神疾病,安靜被其中一人牽在手上,就像……就像今天的首相先生去牽女王手一模一樣。
觸及,瑞秋打了一個冷顫。
下一秒,一些似是而非的想法馬上被瑞秋否定。
去年何塞宮對外界出示了女王心理診斷書,女王拿走那支簽名筆,這只是一種另類的釋放壓力方式。
是的,是那樣的。
再有,要是女王被首相軟禁了,又怎麽出現在超市裏?
一向都是那樣的。
圍繞王室的哪怕是雞毛蒜皮的事情,一旦傳到坊間,就會變成一樁樁駭人聽聞的秘聞。
瑞秋決定熄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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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何塞路一號。
蘇深雪把一只藍色簽名筆放進化妝盒裏,算上這支簽名筆,化妝盒裏一共放着九樣東西。
如數家珍般,裏裏外外數了數十遍。
第一次被放進去地是一個價值一點五美元的口香糖;第二次是巧克力球;繼而,是打火機、餅幹、糖果,書本、小湯勺、塑料吸管、簽名筆。
心滿意足,呼出一口氣。
從鏡子裏觸及到那抹人影出現,迅速把化妝盒堆到遠處,對了,她還沒洗澡呢,和那抹身影擦肩而過,往着衣帽間。
一切都在悄悄發生着。
某天,緊挨這個房間的休閑室牆被打了一扇門,休閑室變成她的衣帽間,繼而是化妝臺,很多很多和她相關的物件都被放進這個卧室。
逐漸逐漸,她住何塞路一號的日子多了,到後來她天天住在何塞路一號,一切一切就在悄悄中發生着。
問她怎麽不回何塞宮了?
她想的,但前提得是,她能離開何塞路一號範圍。
最開始,大吵大鬧過的。
指着那些限制她行動的人:“你們知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嗎?”“你們是在限制一名女王的人身自由?!”
但那些人像木頭一樣,對于她苛責置若罔聞。
有一次她拿自己的高跟鞋把其中一位額頭敲出血來,額頭被敲出血的很快就送走,取而代之地是另外一塊木頭。
日落時分,她丈夫回來了,把她從花園長椅抱回房間。
她問他,為什麽要限制她的自由,限制她和外界接觸?
“我也不知道。”他倒是很坦白。
于是,她和他說:“頌香,我沒生病,一直在生病的人是你。”
“是的,我知道。”他親吻着她,“好像也只有‘猶他頌香生病了’才能解釋首相先生的目前行為。”
他還做出思考狀,一本正經說出:
“也許這個病症可以命名為‘蘇深雪障礙症’,蘇深雪障礙症其最大特點是,随時随地她得出現在我面前。”
甚至于,他信誓旦旦怪起她來。
本來他是想放她走的,他出車禍那天,連離婚協議書都準備好了,假如蘇深雪聽到他出車禍消息能按捺得住,他就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
“可誰知道,你半個鐘頭就出現了。”說這話時,他笑得像一個孩子,“深雪,你只是在生我的氣。”
她和他講道理,說這是人之常情,舉了一大堆例子,他一副好脾氣任憑她說,說了一大堆,他就回了句“蘇深雪,你可真可愛。”氣急,沖他又是咬又是打,那晚他要了她三次,次日,她又偷了一枚打火機,這已經是第三次,當把那枚打火機放進自己兜裏時,蘇深雪恍惚了,恍惚覺得自己也許就像那些人傳說:她心裏生病了。
這些人中就包括了她的爸爸她的妹妹,一次蘇文瀚還老淚縱橫說是他不好,蘇珍妮讓她多配合醫生,這些人都說女王應該呆在首相先生身邊,那是你的丈夫,你的丈夫是一名工作狂,他為陪伴你能推的公務就推掉了,從前最晚下班的人現在變成最早下班。
然,何晶晶卻一直在告訴她“女王心裏沒有生病。”“女王只是在某種階段對世界産生了疲憊心理,這種疲憊心理讓女王變得消極。”“女王只是需要一個調整時間。”最後,何晶晶還說——
“請女王陛下務必要相信自己。”
距離何晶晶說這番話已經快過去兩個多月了。
蘇深雪見到何晶晶的機會越來越少,見面時也是一大堆人跟着。
爾後,她又陸陸續續偷了一些東西。
都是發生在他要完她後的次日,說也奇怪,他和她之間似乎達成某種默契,一旦他晚上要她次日她就可以獲得出門的機會。
除此之外,每個周末,他都會帶她出去,把她打扮一番又把他自己打扮得一番,讓兩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這個國家首相和女王。
這個周末也一樣,逛了一圈,中午,他們進了一家中餐廳。
中餐廳前面是步行街,散步散到一半,街頭素描畫攤前,蘇深雪忍不住停下腳步和素描攤主說了幾句話。
離開步行街,他就把車開到停車場。
外套都沒脫就開始索要,于是化妝盒裏就多了那只簽名筆,蘇深雪在衣帽間出了會兒神,她有點想不起自己站在衣帽間是想做什麽。
幾個回合,才想起,她沒洗澡,來這裏是為拿換洗衣服的。
拿着換洗衣服,蘇深雪打開洗手間門。
脫完衣服,站在浴缸前,蘇深雪又發了一會呆。
過去幾天,她對于浴缸似乎産生出了濃厚的興趣,經過時總是忍不住逗留,忍不住盯着浴缸瞧,其實也沒什麽好瞧的,不是嗎?
手機鈴聲打斷了蘇深雪在浴缸前的駐足。
她手機放在外面。
裹着浴巾,蘇深雪離開洗手間。
那抹人影駐立于窗前,對于持續響着的手機視而不見。
是瀝的越洋電話。
接起——
通話的前半分鐘,蘇深雪覺得自己的發音、語言組織能力似乎出現了障礙。
瀝在電話裏說女王陛下已經差不多兩個月沒露臉了,她笑着回女王陛下只是想偷點懶而已。
通話持續了差不多十五分鐘,他們聊了一些從前的事情,瀝告訴蘇深雪,一個月前,他和海瑟薇兒成為了鄰居。
最後,瀝嘆着氣說,海瑟家長女是一個遲鈍的姑娘。
可不是,她都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
挂斷電話,看了站在窗前的人一眼。
不知道什麽時候,猶他頌香已經從面對窗變成背對窗,聳肩,蘇深雪認為她和瀝的通話沒什麽出格的,好在首相先生也沒和她展示一名丈夫的醋勁。
對了,她還沒洗澡呢。
站在蓮蓬器下。
閉上眼睛,任憑水從她頭頂淌落。
拿毛巾擦拭頭發時腳一滑,本能間大叫出一聲,幸好在即将摔倒時手抓住淋浴室門把手。
剛穩住身體,猶他頌香就進入了淋浴間。
腳沒站穩,連着問她發生了什麽。
抿嘴,想走,無奈身體處于他的框固中,這樣很是不妥來着,要知道,她現在就只包裹這浴巾,扭腰抗議,然,他把她抱得更緊。
很疼來着,但很奇怪,她就是一點也不想告訴他,也不知道一切是不是就像她和瀝說的,她的身體機能正在變懶。
慶幸地是,他很快意識到,松開了她。
松開她,往後退一步。
一開始,目光是确認她沒事的,逐漸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一步步把她擠到淋浴室邊角上,聲線低黯“深雪,你現在這個樣子……很美。”繼而,是“深雪,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是故意叫出聲音,為什麽要故意那樣做……無非是……”
輕觸她臉頰,澀聲說出:
“無非是……想看到我狼狽的樣子,無非時……想看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想看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鬧出笑話。”
蘇深雪緊抿着嘴。
猶他頌香微微彎下腰,雙手捧起她臉頰,溫柔的,讨好的,小心翼翼的,說:“想看猶他頌香鬧出什麽樣的笑話?嗯?告訴我,你以前不是嚷嚷想看我和那名滑稽藝人一樣,用鼻子去吸住湯勺嗎?”
說到這裏,他淺淺笑出。
“當時,你信誓旦旦說高鼻梁大部分可以辦到,那時,我告訴你什麽來着,我告訴你蘇深雪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揍你,現在,如果我告訴你,我真在私底下試過了,而且,我的鼻子真可以吸住湯勺,你想看的話,我馬上表演給你看,只要……”
目光停留在她緊緊抿着的嘴上。
“只要你肯和我說一句話。”
她的嘴角還是抿得緊緊的。
一聲嘆息。
“不肯和我說話也可以,只要你叫我一聲‘頌香’,只要你肯和我說話,肯叫我一聲頌香,你要看猶他頌香什麽笑話,我都會竭盡所能。”猶他頌香澀澀說。
緊抿嘴,眼睛望向別處。
又是一聲嘆息。
“深雪,求你和我說一句話,就像和瀝說話一樣,說你小時候想養一只渾身長滿毛的山羊,你要用山羊毛做毛衣,又或者像你和何晶晶說的一些話,哪怕你像前天,叱喝痛罵那限制你出行的侍衛官一樣,也都可以。”
“深雪,你已經很久不和我說話了。”
具體蘇深雪是什麽時候在他面前總是緊緊抿着嘴的,猶他頌香也不清楚,只是某一天,他發現蘇家長女開始變得沉默。
一種狀若忽然間患上失語症的沉默。
她和何晶晶說話;和他的生活理事說話和她的侍衛官說話;也和他的朋友說話和瀝說話;她就是不願意和他說話。
這咋聽就像一個孩子的賭氣行為,猶他頌香也希望這是蘇深雪對他的賭氣行為。
但猶他頌香知道,不是;猶他頌香還知道,蘇深雪這種類似于失語般的沉默目的為何。
曾經,有那麽一刻,他也想像俗世的成人男女一樣,到了需要彼此分開時,放開彼此的手。
話說得好聽,想象也還可以接受,但真正實踐起來多難只有猶他頌香心裏清楚。
你看他,在女王陛下通過個人社交網宣布即将離婚消息後。
拿着離婚協議書,想在蘇深雪面前當一個好人,一個傻瓜式奉獻式的好男人,蘇深雪好不容易想幹一件大事,他就成全她。
開車前往何塞宮途中,趁着等紅綠燈期間,他喝了點酒。
他酒量淺。
很快,眼前景物開始出現重疊,于是,就有了後來那次車禍,一次他在潛意識中存在着的意外車禍。
被送醫院不到半個小時,蘇深雪衣衫不整出現。
這個小可憐,鞋都穿反了,紅着眼眶,頭發亂糟糟的。
這樣一種狀态,還說想和他結束婚姻關系。
別傻了。
蘇深雪,相信我,你只是一時間迷了路而已;猶他頌香,你也要相信自己,你和蘇深雪只是一時間迷了路。
因為,你已經離不開蘇深雪,離不開蘇深雪這個個體,從她的腳趾頭乃至頭發。
這個傻女人,現在還以為她不穿衣服的樣子才能迷住猶他頌香。
不不,即使她不修邊幅、即使她把一支簽名筆偷放進兜裏、即使她和茱莉亞家長子說着話,都足以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過去近半年時間。
猶他頌香知道,一切正往失控制方向發展,直到那名患有精神疾病的女人打着“首相先生,請停止對女王的軟禁。”标語出現,猶他頌香才意識到,他在或無意或有意間限制了蘇深雪人生自由。
他用一個晚上時間來看她,看熟睡的她;又用一個晚上的時間來反思,反思自己行為。
今天是一個周末,他決定利用這個周末和她曬曬太陽逛逛公園,可當她腳步在一個素描畫攤前駐足時他就受不了,一些東西在他腦海中叫嚣着,狹隘的車廂空間裏,蘇深雪看看我,看看那個男人,那個正在為你發狂的男人,然,她就是不看他,被汗漬打濕的頭發貼在她頸部上,雙頰潮紅緊咬嘴唇,她就是不願意看他,不願意看他也不願意叫他。那具身體陷落在他懷裏,柔若無骨,再一次為她瘋狂,原本計劃中,和她逛完公園他會告訴她,那總是讓你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的家夥不會再出現了。
但,直到現在,他什麽也沒說出。
瞅着她。
她的嘴還是抿得緊緊的。
猶他頌香知道。
真正有病的人是自己。
低頭,親吻她紅紅的嘴唇,是特屬于蘇深雪的香甜柔軟溫暖,給她穿上睡袍。
雖然,他很想現在在這裏要她,但顧及今天下午在車裏讓她吃盡苦頭,況且,他也不想她明天會偷回來一個幾美元的小玩意。
給她穿完睡袍,打橫抱起她。
把她放在光線明亮所在,細細檢查他今天下午在車廂裏留在她身上的痕跡,一一塗上藥,再把她的頭發吹幹整理好。
現在,猶他頌香做起這些事情非常順手。
一切妥當,把她放在床上。
調底壁燈光線,側身躺于她身邊,唇輕輕印上她額頭。
深雪寶貝,晚安。
三月第一天,午休時,蘇深雪被忽然的聲響驚醒。
驚醒她地是雷聲。
打開窗,萬裏晴空。
萬裏晴空卻響起雷聲。
那個下午,蘇深雪一直站在窗前,直到太陽被厚厚雲層覆蓋;直到厚厚雲層化作落在大地上的雨。
在嘩啦啦的雨聲中,天色陷入暗沉。
暗沉的天色中,一名老者撐着一把大黑傘,從窗前走過,很快,老者大黑傘下多了一抹颀長身影,兩抹身影經過她窗前時,停住腳步。
颀長身影面向她所在窗戶方向,老者低頭站停一邊,一半身體暴露于雨中。
真是的,看什麽看,都不顧及你那年紀大的管家嗎?
還不快走。
但他就是不走,他就是一直一直站在她的窗前。
雨下得更大了。
頓腳,拉上窗簾。
窗簾是拉上了,但人還站在窗後呢。
數分鐘後,蘇深雪悄悄扯開窗簾一角。
窗前已經沒人了。
心裏松下一口氣。
不到五分鐘,敲門聲響起。
“首相先生回來了。”有人在門外說。
首相先生回來就回來有什麽稀罕的,不過是出訪幾天而已。
五天前,猶他頌香出訪德國。
按照計劃,他應該是明天回來,沒想到,今天就回來了,一回來就遇到一場大暴雨。
蘇深雪來到化妝鏡前,最近她都住在何塞路一號,因為想給猶他頌香臉色看,她妝都懶得化了。
想了想,打開化妝箱。
是夜。
牆上鐘表距離十一點還有兩分鐘,暴雨聲分擔了書房周遭寂靜,辦公桌面上酒杯的酒少了三分之一,桌面上堆着數十份德國戈蘭雙語注明文件,這數十份文件是兩國基礎建設合作計劃,明天一早将會提交國會。
暴雨聲和着時不時的雷聲,持續着。
那聲開門聲響在不大不小的雷聲之後,有人進入書房。
起皺眉頭,猶他頌香已經告知他的生活理事,盡可能不要打擾到他。
淡淡薄荷香氣傳來。
好吧,他剛剛喝了酒,喝點薄荷茶可以提神解酒氣。
來人把杯子往桌面邊上一擱。
那聲“頌香”伴随薄荷香,似遠又近。
猶他頌香心裏苦笑。
他盼着蘇家長女那聲“頌香”都盼出幻聽來了。
數個小時前,他可是連哄帶誘讓她和他說話,讓她叫一聲頌香,她一如既往嘴角抿得緊緊的,為蘇家長女那句“頌香”猶他家長子臉面全無。
揉了揉眉心,擡頭。
觸到盈盈雙目。
猶他頌香腦子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