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新年
夜已經深了。天幕黑沉沉的,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只有黯淡的街燈,電視節目裏的演員也早已退場,所有的熱鬧似乎都消失殆盡。
只有陸郁和裴向雀兩個人了。
裴向雀感覺整個人都懶洋洋的,慢了好多個半拍,才反應過來,朝陸郁輕輕地說:“陸叔叔,新年快樂!”
陸郁還是将他摟在懷裏,應了一聲,聲音安寧而溫柔,“新年快樂,我的小麻雀。”
其實若是往常這個時候,裴向雀早就睡了,可是他才把陸叔叔變成自己的男朋友,心裏太過激動,所以沒有半點睡意,只想纏着陸郁不說到天荒地老,最起碼明天早晨是要到的。
陸郁倒不是如此,他期盼了這樣久才得到的小麻雀,也不着急吞進肚子裏,還是得精細地養着,再過上一年,才到吃麻雀的時候。
于是,他拍了拍裴向雀的腦袋,“歲也守了,要不要下點餃子墊墊肚子,吃完睡覺?”
餃子是之前就包好了的,等守歲餓了的時候再吃。今天的裴向雀顯然和往常不同,對餃子的興趣不大,他聽到了“睡覺”這個詞,害羞了起來,卻還是興沖沖的。不過由于太過興奮,語言障礙得更加厲害,成了個小結巴,“我,我們,我,我,和陸叔叔,是要去,去,睡,睡覺嗎?”
陸郁仔細聽着他說的話,挑了挑眉,反問道:“你想怎麽睡覺?”
這可就太害羞了,裴向雀膽膽怯怯地想。他是一只十分勇敢的小麻雀,想到什麽就直接說了出來,“就,就,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那種睡覺啊……”
其實徐旭也曾開玩笑地和裴向雀聊過這件事。那時候她還以為裴向雀喜歡的對象是個同齡的小姑娘,雖然知道裴向雀脾氣好人也好,就怕他沒談過戀愛,不懂得克制。就告訴他,戀愛是可以談的,可是最好不要做更加深入的事情,因為在還不能承擔責任的年紀,這對于女孩子的傷害太大了。裴向雀的重點倒放在了她的話的對立面上。
他和陸叔叔都不是女孩子,那是不是就可以做更加深入的事情呢?
陸郁一怔,把裴向雀從自己的懷裏拉出來,瞧着他臉頰紅的滾燙,問:“你要把自己的身體交給我嗎?”
裴向雀懵懵懂懂地點頭。
“可是現在還不行。”陸郁摸着他的腦袋,一字一句,鄭重地解釋,“你還沒有到可以把自己交給別人的年紀,你還不明白。等你長大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更加成熟的時候,才能做下這個決定。”
他的小麻雀還這樣小,沒有長大,陸郁不願意讓他過早地接觸性,這是一種對待最珍愛的寶物的保護。即使裴向雀還在這裏什麽也不明白,卻叽叽喳喳地誘惑他,陸郁還是得把道理講給他聽。
雖說重生後這只裴向雀被陸郁養的油光水滑,又傻又天真,可內裏的性格卻沒什麽變化。他還是很坦率地向全世界唯一能夠交流的陸郁表達自己想要的,只是重生前很多都被拒絕了。
不過該拒絕還是得拒絕。陸郁心如止水。
裴向雀沒料到會慘遭拒絕,可憐巴巴地“哦”了一聲,縮着腦袋,團着膝蓋,似乎很沒有面子。
還,還是男朋友呢!
陸郁站起來,俯下身,一把将裴向雀輕而易舉地從沙發上撈起來。裴向雀只感覺周圍天旋地轉,下意識地攬住陸郁的脖子,努力向上挪了挪,額頭蹭上陸郁的下巴,因為這幾天忙着過年的事情,胡茬都冒起來了,刺得裴向雀癢癢的。
他似乎覺得很有意思,因為這都是之前不能做的,現在就很新鮮了,移動着額頭上的那塊皮膚,來回蹭了蹭。
只是幾步路的距離,裴向雀的想法卻一出接着一出,他輕輕揪了揪陸郁脖子,撒嬌似的懇求,“我,我想,不是要,舉高高的嗎?我以後也舉陸叔叔!”
陸郁一貫放縱他這些傻乎乎的小要求,聞言只是一笑,将他整個人舉了起來,不過又迅速放了下來,問“這樣好不好?”
裴向雀這邊只有一室一廳,卧室偏大,一張床擺在卧室正中間。上面只有一床被褥,整齊地疊在枕頭邊。他們同床共枕過幾次,都是在特殊情況下,平常不會這樣。陸郁放下裴向雀,在衣櫃裏幫他拿了幹淨衣服,順手将他整個人塞到浴室。
浴室的磨砂玻璃上滿是水霧,從外面只能看得見一個隐隐約約的身影。陸郁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今天第一次打開手機,進了郵箱。他挑了幾份标題标着緊急地看了,最後瞥到一份李程光轉發的郵件。
原始發件人是周寧。陸郁點開來,周寧詳細地報告了最近一段時間來和陸成國的情況。她是個很識趣也很有本事的人,态度很誠懇,在最後表示能力有限,可能撐不下去多久了,歸根結底是陸成國對她沒把陸郁拐回來過年這件事很不滿意。
半年的時間,足夠長了。
陸郁回了一句話,“那就算了。”
周寧在那頭正在和家裏人玩麻将玩得正歡,以往有什麽指示都是從李程光那裏發來的,還是頭一回從最上面發來的指示。周寧臨時找了個借口,回自己房間裏仔細研讀了這幾個字,最終決定早解決早好,明天大年初一就去陸成國那裏裝個可憐了斷,就能收到尾款了。
她美滋滋地想了一會,連剛剛輸了的那一大筆錢都不怎麽心痛了。
陸郁又處理了幾封郵件,嘈雜的水聲漸漸停歇,霧氣似乎凝結成了水珠,裏面投影的人影更加清晰,清瘦高挑,但還是模糊的。
門樞發出“咔嚓”一聲,裴向雀才洗完了澡,赤着腳從浴室裏走了出來。他整個人還是濕漉漉的,濃密的睫毛上還沾着水珠,烏黑的頭發還是潮濕的,往地上滴着水,浸透了身後的大片衣料。
那是無意識的誘惑。
陸郁關了手機,朝裴向雀招了招手,“過來。”
又問:“怎麽沒吹頭發?”
裴向雀蹲在陸郁的身前,“怕,怕陸叔叔等,等太久了。”即使是成了男朋友他也改不掉“陸叔叔”這個稱呼,因為這三個字對他而言,不僅僅是一個稱呼,更是溫暖與安全感。
陸郁笑着說:“我有什麽好着急的。又不會跑。”
裴向雀委委屈屈地小聲嘟囔,“又不和我,在一起,睡覺,怎麽不會跑。”
“不跑,和你在一起睡。”陸郁無視裴向雀忽然比星星還要亮的眼睛,“就是睡覺,和我的小麻雀一起。”
即使是這樣,裴向雀也非常開心了,他迫不及待地把陸叔叔拉起來,塞到浴室了,遙遙地落下一句,“我,我去那邊,幫你拿衣服。”
陸郁失笑,将吹風機拿了出去,轉身擰開了淋浴的按鈕。
他這樣好,叫人沒辦法不喜歡他。
陸郁洗澡的速度很快,而在外面的裴向雀也吹好了頭發,這只是他本人以為的可以,其實還是潮濕的。陸郁要把他從床上拉起來繼續吹,裴向雀卻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耍賴,陸郁拿他沒有辦法,掀開另一邊被子,躺了上去。
雖然裴向雀說的時候膽子很大,但到底也就個快十七歲的小孩,現在在一張床上蓋着一條被子都不敢下手,兩人之間像是隔着條看不見的楚河漢界,裴向雀老老實實地待在另一邊,動也不動。
陸郁倒不像他那樣,很放松地看着自己的小麻雀,他長得這樣好,這樣快活,只希望以後都是如此。
陸郁沉思了一會,他差點忘了一件事,“對了,你今天送給了我一封情書。其實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等明天早晨。”
裴向雀期待地眨了眨眼,雖然明天早晨就可以見到了,可還是忍不住問,“那,能不能,先偷偷的告訴我,是什麽?我,我不告訴別人的!”
陸郁敲了一下他的腦門,“你能告訴誰。都幾點了,早點睡。”
裴向雀:“啾。”
他覺得,自從陸叔叔答應成為自己男朋友以後,自己的地位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明明以前從來不會拒絕自己的。
陸郁哪裏想到他現在這樣戲多,關了燈,将枕頭放倒,兩個人相對而卧,裴向雀半個腦袋都陷入了柔軟的枕頭裏,只能瞧得見小半張臉,還是藏在頭發下面的。這種姿勢其實對唱歌來說不太容易,可是陸郁只要聽到裴向雀的歌聲就好了,只要是他的小麻雀的。
果然,裴向雀說起話來甕聲甕氣,因為今天被陸叔叔拒絕了太多次,他決心報複回來,獨斷專行一回,不讓陸叔叔選歌了,他要自己決定!
于是,裴向雀想起了前段時間自己偷偷學的——《今天你要嫁給我》。
真是太合适了。
陸郁很好說話,沒有任何意見,表示要嫁就嫁小麻雀。
裴向雀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裏,瞬間又蔫了。不過歌還是要繼續唱的。他努力将自己的臉從枕頭裏擡起來,向邊緣挪了挪,聲量放大,音色出衆,即使是一遍遍重複着“今天你要嫁給我”都唱的格外動聽。
他今天唱的格外久,才慢慢地安靜下來,擡眼看着睡在自己旁邊呼吸平穩的陸叔叔,忍不住畫了畫他臉部的輪廓,長眉挺鼻,五官都好看,整個人都好看!
他找了一個特別英俊的男朋友!
和陸郁醒着時的慫包不同,現在他已經睡着了,又這樣黑,誰也瞧不清誰,裴向雀理所應當地大起了膽子,越過無形的楚河漢界,一只不太安分的手朝陸郁那邊竄了過去。他已經摸過了陸郁的臉,甚至還親過,就想要找一些更新鮮,沒有直接觸碰過的地方,比如前胸後背,陸叔叔的肌肉線條看着就讓人很想摸一摸。
可惜的是,裴向雀才碰到陸郁的小腹,什麽都沒感覺出來,陸郁就忽然睜開了眼,捉住了他的的手,從喉嚨深處發出一絲壓抑的笑意,“講真的,阿裴,你能不能有點出息。沒表白之前只能偷親也就算了,告白了,也要娶我了,怎麽還是只敢等我睡着了偷摸啊?”
裴向雀雖然被捉的人贓并獲,手腕還在陸郁的掌心裏。可是秉着坦白從寬牢底坐穿的原則,不要臉皮的死不承認,“沒,沒有的事,我,我……我睡着了,不安穩,陸叔叔知道的。”
他心裏有點絕望,安知州說的果然沒錯,談戀愛降低智商,上一回自己還知道試探一下陸叔叔是真睡還是假裝的,可這次就忘得幹幹淨淨了。
陸郁反問這只傻麻雀,“可是你睡着了嗎?”
謊言被拆穿得太快,裴向雀徹底愣住了,想着該怎麽挽回面子,只聽得陸郁語氣裏似乎帶着幾分無奈,“你在沒長大之前,少招人。”
陸郁半眯着眼,打量似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旁人身上,一般神态是非常冷淡的。可唯獨對裴向雀不同,滿是熱情和溫柔。
他伸出手,枕在裴向雀的後頸處,将他整個人圈進自己的領地,再慢慢地拉進,每一秒鐘都無限延長,連睫毛的抖動,呼吸的輕顫,都逃不過彼此的感覺。
裴向雀感到強烈的壓迫感。可是這是來自于他的陸叔叔的,又不會因為承受不出而逃離。
陸郁沒再教育他,他講的很多,可是裴向雀這個年紀,大約還是過分好奇的。既然如此,他也不用忍耐太過,陸郁漫不經心地想着,輕易地打破來了原來由自己維持的安全距離,而是将裴向雀完完整整地攬入自己的懷抱,一點都沒留在外面。
陸郁沉默着,他的手挑開裴向雀身上那層薄薄的睡衣,探到了後腰那一處。裴向雀最近被他養的長胖了些,雖然還是瘦,但不像頭一回見面那樣皮包骨。後腰上有一層柔軟的血肉覆蓋,皮肉又滑膩,觸感極佳,同前世沒什麽兩樣了。陸郁懷着這樣愉快的想法,順着脊柱的那條溝壑,四根手指一路向上滑去,最後停在了後頸那一小塊的皮膚上。
裴向雀似乎是被陸郁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了,蜷縮在陸郁的懷裏,動都沒敢動一下。
陸郁低下頭,嘴唇貼近裴向雀的耳畔,順勢吻了吻他的耳垂,輕嘆着,“嗯?我的手在哪?”
他問了兩遍,裴向雀才支支吾吾的回答,“我的,我的後背。”
“真乖。”
不同方才的輕描淡寫,陸郁仿佛忽然認真了,手指在裴向雀潔白光裸的後背探索了起來。他一直注重運動和鍛煉,即使是最近也沒落下,手上的老繭很厚,十分粗糙,平時覺察不出什麽,可是在這時候就格外明顯。他的指腹在裴向雀的後背處重重地摩擦,裴向雀很瘦,後背上的肋骨每一根都能清晰地觸摸到,敏感極了,陸郁每使一下勁,他就忍不住縮一下,到了最後,實在忍耐不住,忍不住掙紮了起來。
陸郁的力氣很大,裴向雀就像是只被圈進起來的活魚,怎麽也逃不出他的懷抱,只能默默地忍受,哼哼唧唧的,“陸叔叔壞蛋,欺負我。”
陸郁笑了,在記憶中裴向雀特別敏感的地方摁了一下,“怎麽就欺負你了?剛剛還想偷偷摸我來着,那也就算了,還不承認,只能這麽懲罰一下不乖的小麻雀了。”
裴向雀只感覺身後又麻又癢,還有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受從心頭升起,他的的掙紮沒有半點用處,到底還是任由身上那個人為所欲為。
陸郁似乎是将整片後背探索完了,聽着裴向雀小小的喘息聲,還是摁着一根根肋骨,像是撥動琴弦一般緩慢地彈過去,頗有興致地說:“聽說人的肋骨是退化了的翅膀,那麽小麻雀的翅膀,是不是曾經就長在這裏?”
裴向雀本來智商就因為談戀愛而降低,又被折騰了一番,加上陸郁說的動聽,竟然傻乎乎地伸手去碰自己後面的肋骨,問:“這裏嗎?”
陸郁去捉他的手,裴向雀也沒心思再掙紮了,任由他一節一節數着自己的脊柱。
到了最後,兩人的手一同滑到了後腰,陸郁才玩夠了,替裴向雀整理了後背處的衣服,親了親他額角的汗水,“下回還鬧不鬧了?”
裴向雀還在小口小口地喘息,“鬧,就鬧。”
陸郁細細碎碎地吻他的臉頰,不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裴向雀才算是緩了過來,他細聲細氣地說:“再,再給你唱歌,這回,一定要睡了。”
他最擔心的,不過是自己的陸叔叔睡不安穩。
或許是因為剛剛鬧得太過厲害,裴向雀的氣息還是不穩,唱的忽高忽低,到了最後,自己倒是先唱睡着了。
陸郁有些無可奈何,罪魁禍首睡得很好,而他卻要去沖個澡。不過,或許是因為裴向雀唱了兩支歌,或許是因為他陪伴在陸郁的身邊,陸郁也睡了很好的一夜。
再沒有更好的一天了。
第二天裴向雀醒來的時候很晚了,這是一個大晴天,他恍恍惚惚地走到窗戶旁,拉開窗簾,外面的雪亮的刺眼。他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忽然醒來,發覺少了些什麽,一回頭,陸郁站在門口看着他,“新年快樂,我的小麻雀。”
“哦。”裴向雀也笑了,像是很熟練似的,“我的男朋友,我的陸叔叔,新年快樂。”
陸郁早晨起得早,又包了一屜的餃子,新鮮的味道總是要好一些,煮熟了白白胖胖的,像一個個的小元寶。裴向雀的運氣好,從裏面吃到了唯獨一個的糖餡的,代表着來年的好運氣。
于是,裴向雀硬是把吃了一口的餃子送到了陸郁的碗裏,要把自己的好運氣送給他一半。
陸郁笑了笑,真是拿他沒有辦法,也不嫌棄地吃了下去。
吃完了早餐,裴向雀要開始拜年了。他的朋友少,又為了表達自己的心意,便決定不發短信,而是親自打電話過去。只是“新年快樂”四個字,對于裴向雀來說還是比較簡單的。
在收獲了安知州和徐旭的雙重吃驚後,裴向雀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而陸郁也收拾好了桌子,恰好去了對面,回來時踢了一下門。
他站在門前,雙手背在後面,那是要送給裴向雀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小雀:大裴,新年快樂!
大裴:小雀,新年快樂!
小雀:新的一年不要再欺負我了哦!
大裴:只要你不戲精和智障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