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成績當天，紀谌特地跟紀延打商量，借用了一下他的手機。
紀延一直聽人家說他二哥學習成績好，自己也想親眼見識一下，于是便欣然同意，拿出手機來，讓紀谌跟他一起坐在自己的小書桌前面，等着查詢系統開放。
時間一到，紀谌便在登錄系統上輸入了自己的準考證和身份證號碼。
成績出來的那一刻，紀谌甚至都沒有多麽驚訝，分數比他估計的還高了幾分。
數學英語都是滿分，語文考了126分，離滿分也只差四分而已，其他幾門小科目也都考的很好。
紀谌又看了一下通告，要到後天才可以填報志願。
紀延盯着那些數字，眼瞪得圓圓的：“總分七百一十八分……紀谌，這是什麽意思啊？你這分數能上元溪嗎？”紀谌笑了一下：“能啊。”
紀延眼瞪得更圓了：“哇噻，你真的有這麽厲害啊？”紀谌謙虛地搖搖頭：“也沒有很厲害的。”
紀延難得有些崇拜地看着他，紀谌揉了揉他的頭發：“好了，不許到處跟人家說，聽見了嗎？”紀延的眼睛骨碌了幾圈，假模假式地點點頭：“放心吧，我不會到處說的。”
紀谌無奈地笑了一下，起身去了客廳，用座機給孫老師打了個電話告知自己的成績。
孫老師比他還高興，連着說了好幾個“好樣的”，又跟他說讓他一定要按時填報志願，這個分數擱在全市都是數一數二的了，上元溪一中絕對沒問題。
挂了電話，紀谌猶豫了一下，還是去将這個好消息跟紀楠說了。
“真的嗎！”紀楠高興地幾乎要從床上翻下來，紀谌忙上前攬着他的肩膀讓他重新坐好。
紀楠開心極了，拉着他的手碎碎念：“我們谌谌就是好厲害啊！滿分不是才七百三十分嗎，你考了七百一十八分，這絕對能上元溪了吧？”紀谌點點頭：“去年元溪的重點班分數線是六百八十五分，我這個成績今年應該也差不多能進去。”
“那太好了！”紀楠興奮的臉都紅了。
他像個小話痨似的，開始念叨他開學可能要面臨的一些問題，這時候倒真有兄長的架勢了。
Advertisement
紀谌失笑，十分無奈的說：“先不要想得那麽遠啦，等我真正報完名再說吧！”紀楠吐了吐舌頭：“好吧！”過了一會兒，他看着自己的一雙殘腿，又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聽說高中生的生活可緊張了，但是我還是好想體會一下啊。”
他頓了頓，笑了一下，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哎呀，你可要繼續努力，不能驕傲……要替我去好好讀書啊。”
話說到最後，他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紀谌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好握着他的手，用力點了點頭：“哥，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的，等我放學還要接着教你高中的知識，我們一起學。”
紀楠紅着眼睛點點頭：“好。”
——————————
傍晚的時候，楊芳開着車收攤回來了，她正在院子門口整理東西，鄰居也剛下班回來，楊芳擡頭同她打了個招呼：“小田，今天回來的早哦！”鄰居小田是個大嗓門，一開口便笑吟吟道：“哎呀芳姐，恭喜恭喜啊！”楊芳一愣：“怎麽了？”“芳姐你沒看到啊？你家谌谌考了全市第一，他們學校還挂了橫幅宣傳呢呢！”小田看上去十分開心：“真沒想到谌谌這孩子不聲不響的，學習還這麽好。
我家小胖什麽時候腦袋有他一半靈光我也心滿意足了。”
楊芳這才反應過來，跟着笑了起來：“我這剛回來，還沒進家門問他呢。
對了，你家小胖考得怎麽樣？”“考的一般啦！不過好在不用多給他交錢才能上元溪，我已經滿意了。”
“那也很厲害啦，元溪不好考的呢！”“是啦，我跟他爸見他有學上就滿足了。
好啦，芳姐你快忙吧，我得去給那臭小子做飯去了！”“快去吧，我這也快收拾完了！”小田點點頭，推着電瓶車進門了。
楊芳發了一會兒怔，也不收拾了，把剩下的幾棵菜攏到一起，将車推進門內的車棚裏，然後關上門，拎着那把菜進了院子。
紀谌正在淘米煮飯，聽見她的腳步聲，回頭笑了一下：“媽你回來了，弟弟說想吃豆角蓋飯，我先把米蒸上。”
楊芳看着他熟練地把淘好的米添水下鍋，然後端到廚房裏的燃氣竈上。
忽然之間，她好像不認識這個孩子了。
從小到大，這個家裏最受寵的是紀延，最受疼的是紀楠，只有一個紀谌，爹不疼媽不愛，卻比哪個都讓人省心。
要不是鄰居提起來，她甚至都想不起來問問這孩子出成績了嗎。
紀谌調好了壓力鍋，讓米飯慢慢蒸着，又拿着一把豆角出來清洗，卻見他媽拿着東西還站在那裏沒有動。
“媽？怎麽了？”紀谌看着她的臉色，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也不像出是了什麽事。
楊芳回過神來，說：“沒事。”
紀谌心裏毛毛的，他媽還從來沒這麽溫聲細語的跟他講話。
他還在納悶，又聽他媽說：“你洗好了菜放在桌上我來炒吧。
今天再炖個排骨，一會兒叫延延問問你爸還回不回來吃飯。”
說着，她便越過紀谌，進屋去了。
實在不怪紀谌覺得納悶，他從有記憶以來，楊芳對他幾乎都是兇巴巴、氣沖沖的，雖然心情好時也會有一些好臉色，但像今天似的，實在是很反常。
紀谌一邊洗菜一邊胡思亂想。
過了一會兒，他把豆角掰好，盛在小筐裏瀝幹水分，然後放在了竈臺上。
他又等了幾分鐘，到了時間後把壓力鍋端下來放在一邊。
楊芳一邊擦手一邊往冰箱邊走，“我記得家裏還剩幾塊排骨，今天炖點湯給你們喝吧。”
紀谌愣了一下，才呆呆地“嗯”了一聲。
楊芳很少有這樣心平氣和跟紀谌講話的時候，她心裏也知道自己這個母親對待孩子是有多不公平，好在紀谌沒有學壞，也沒有長歪，反而成了一個人見人誇的學霸。
她有點開心，也有點愧疚。
紀谌不知道幹些什麽好，就站在一邊看壓力鍋的氣閥往外放氣。
“那個，紀谌啊，我聽隔壁你田姨說，你這次考得很好，學校裏還挂了橫幅替你祝賀？”廚房裏很靜，突然聽到楊芳的話，紀谌還愣了一下，接着“嗯”了一聲，“中午孫老師打電話過來說我考了全市第一。”
“挺好的、挺好的。”
楊芳喃喃地重複了兩遍。
紀谌又說：“元溪也打過電話來了，說是明天會親自上門，把獎學金和錄取通知書送過來。
另外振南中學也打電話了，問我有沒有意願去他們學校，我拒絕了。”
楊芳有些驚訝：“錄取通知書？不是才出成績嗎？”“孫老師說，是怕好生源被別的學校挖走，提前給走優秀生錄取通道。”
紀谌解釋道。
“振南中學聽說也不錯，”楊芳停下動作，轉身看着他，“你決定要去元溪了？”紀谌點點頭：“元溪給的條件好，只要我去元溪，三年學費全免，并且一次性給五萬塊獎學金。”
楊芳沒想到他是這麽考慮的，她還沒說話，紀谌又道：“這樣的話我上高中就相當于不花錢了。
而且我問了孫老師，他說元溪的優等生獎學金也很高，你跟爸都不用為我的學費着急了。”
說完他看着楊芳，眼睛很亮。
楊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而她沉默的樣子落在紀谌眼裏卻讓他感到恐慌，他有些慌亂地解釋：“媽，真的不會花一分錢的……而且元溪離家很近的，我可以申請走讀，不花住宿費。
這樣放了學還能照顧哥哥，周末也能去幫你賣菜……別不讓我上學，求你了……”“好了！”楊芳有些愧疚，也有些懊惱，她失去耐心似的粗聲打斷了紀谌的話：“哪個說不讓你上學了？這麽小的年紀不上學能幹什麽！白長腦子了！”她邊說邊轉過身去，把排骨剁得梆梆響，“行了，趕緊去讓紀延打電話問問你爸回不回來吃飯，別在這裏礙我的眼。”
紀谌早在她轉身之前就看到了她紅起來的眼眶，聽到她這樣粗聲粗氣地對自己吼，心裏反而有了一種奇異的踏實感。
他悶聲退出了廚房，到院子裏透了透氣，又打水洗了洗臉。
紀延正躲在卧室裏玩游戲，被紀谌的敲門聲吓到了，黑着臉鬧了一通，才不情不願地出來，邊撥號便嘟囔：“你自己不會打嗎？打個電話都要叫我，真沒用！”電話響了好久才有人接。
“爸，媽媽問你要不要回來吃晚飯。
哦，在路上了啊，那你注意安全。
……好，挂了吧。”
紀延挂斷電話，瞪了紀谌一眼：“爸說他馬上就到家了，叫我們開飯不用等他。”
紀谌點點頭：“那我去跟媽說，讓她多做一個菜。”
紀延“哼”了一聲，鑽進卧室裏去了。
關門的聲音大得很，帶起來的風掃到紀谌身上，他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
紀谌摸了摸鼻子，沒覺得生氣，只是有些好笑。
紀延果然是被寵壞的小Alpha，沒禮貌還壞脾氣，偶爾又傲嬌的可愛。
畢竟是具有相同血緣的親弟弟，總也讓他生不起氣來。
快七點鐘的時候，紀通海回來了，一進門就亮着大嗓門喊：“老楊，今天我在碼頭聽到了一件大喜事，咱家老二考了個市狀元嘞！”楊芳正在盛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小點聲，嚷嚷的一條街都聽見了！”“紀谌呢？怎麽沒過來吃飯？”紀通海站在廚房門口張望了一下。
楊芳擡起下巴指了指卧室：“喂紀楠吃飯呢。”
紀通海“啧”了一聲，沒說話，去洗手洗臉了。
紀楠沒吃多少，便催着叫紀谌回去吃飯了。
紀谌回到廚房時，他們三口人還沒開始動筷，這算得上是紀谌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了。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紀谌沒有經歷過的事情，使得他一向好使的腦瓜變得不太靈光起來。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盛了一碗米飯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來，便開始埋頭吃起來。
這時候他爸才開了口：“紀谌啊，我聽你媽說你要去元溪上高中？”紀谌咽下嘴裏的米飯，擡頭看着他：“是。”
紀通海很難得地露出一個可以稱得上慈愛的笑容：“好、好！紀谌給我們家争光了。”
紀谌心裏沒什麽感覺，他習慣了被冷眼相對，對于這樣溫馨的時刻反而覺得格外不自在。
他媽給他夾了一塊排骨：“別光吃米飯，吃點菜啊。”
“謝謝媽。”
紀谌沒有拒絕，慢慢地将那塊排骨上的肉啃幹淨，又往嘴裏撥了好幾筷子米飯。
接下來紀通海和楊芳又問了問他別的情況，紀谌不是不理解他們那種想要補救些什麽的想法，然而到底從小缺乏這種交流，很快他們就沒有什麽話說了，倒是紀延一反常态地活躍起氣氛來，賴着他們講好多學校裏的事情。
紀谌已經吃完了飯，坐在桌邊很乖巧，聽着他們說話時不時地也會露出一點笑容。
以前還小的時候，他看到紀延跟父母有說有笑的樣子，羨慕之餘總會帶一點小孩子才有的嫉妒心。
這之外還有很大的困惑，為什麽爸媽從不會那樣好脾氣的對待自己。
等到了現在，他已經不再需要一個答案了。
這世界上本就沒有多少公平。
真想要的話那就自己拼了命去争吧。
作者有話說：
我們小紀除了身世差了點，可是個腦瓜超靈光的學霸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