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紀谌躺在病床上看着淡黃色的藥劑一點一滴地緩緩流淌，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藥發揮作用了，紀谌漸漸陷入睡夢之中。
他睡得并不安穩，做了好些紛亂的夢。
一會夢到自己在院子裏給紀延和紀楠講題，一會又夢到他獨自一人在手術室外等着誰。
這些都不是令人愉快的體驗，他平日裏從不會回想，但是不受控制的夢境卻不會如他所願。
他在毫無盡頭的夢魇中掙紮不休，無助和恐慌像藤蔓将他緊緊地纏繞着，似要索他的命，要将他拉入無邊黑暗。
Lucas掐着點來給紀谌換藥，原本換上藥以後就該回去繼續工作，但在看到紀谌緊皺的眉頭和額角的冷汗時他卻停下了動作。
他并不是個富有同情心的人，但當他凝視這張尚未褪去少年氣的臉，心中卻驀地一軟。
于是在不清醒的夢裏，紀谌恍惚感覺到一只微涼的手指按在他額間，十分輕緩地替他揉開緊皺的眉心。
在看不見的情況下，人的其他感官會敏銳許多，所以即使在夢裏，紀谌也似乎能夠嗅見一道淡淡的橘子混合着寒松的氣味。
那味道只短暫地停留了一刻，卻叫紀谌往後餘生再也無法忘記。
——————————“醒了？”紀谌剛睡醒，便聽見有人在旁邊擺弄玻璃器皿，他下意識地偏頭去看，就見穿着帽衫的年輕研究員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Lucas放下配好的藥水，過來給他調了調液滴的速度。
“還有一小瓶就打完了，想好一會兒要吃什麽了嗎？”紀谌發覺他完全抵抗不了這人的溫柔。
他同別人說話時，會用那雙似乎永遠盛着溫柔笑意的眼注視着對方。
紀谌只是一個尚不知情愛為何物的大男孩，是無論如何都免不了被撩動心弦的。
然而等他終于有這份警惕心時，卻連抵抗都顯得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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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紀谌只好讷讷地說：“我不知道。”
Lucas好像輕笑了一聲。
“那你有什麽不愛吃的？”紀谌依舊呆愣愣地搖頭。
“好吧，那我就自作主張了——等一會兒去吃牛排怎麽樣？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店，剛好帶你去嘗嘗……”紀谌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有人搶先問道：“那我吃什麽？”他們同時轉頭，卻見何東升一臉不悅地走了進來：“你們兩個壞小子，出去吃飯也不帶着長輩，是嫌老頭礙事麽？”Lucas笑眯眯地：“怎麽會，我這不是怕您還沒忙完工作嗎？正想幫您叫一份外賣呢。”
“啧，外賣哪有店裏好吃，”何東升搖了搖頭：“我也要去。”
不懂看人臉色的老教授橫插一腳，攪黃了這場原本只有兩個人的“約會”。
不過紀谌卻暗暗松了口氣，要讓他一個人面對那麽會撩撥人的Lucas，實在太有難度。
Lucas已提前定好了座位，三個人開車尋過去，在侍者的引導下一同走到定好的位置。
紀谌還未在這種高檔餐廳吃過飯，面對厚厚的菜單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Lucas足夠體貼，一眼就看出了紀谌的窘迫。
他問了紀谌喜好，替他點了一份招牌黑椒牛排套餐、一份蘑菇板栗湯，又給自己點了一份果蔬色拉和奶油甜湯。
至于老何，早被他忘在了腦後。
等菜品送上來，紀谌才發現Lucas吃的有多麽少。
“怎麽老是看我？牛排不好吃麽？”Lucas一邊吃着盤裏清淡的色拉，一邊擡眼去看不斷偷瞄自己的小豹子。
紀谌偷看被抓住了現形，耳根有點熱，他握着叉子，小心翼翼地問：“你吃得飽嗎？要不要嘗一下我的牛排？”Lucas還沒說話，老何就嗆聲道：“他就這麽個毛病，從跟着我念書時就整天減肥減肥——啧，也不知道瘦得跟竹竿似的人，那裏肥了。
小紀你別管他，叫他餓死算了。”
Lucas無奈地瞪了他一眼：“怎麽吃東西也堵不上您老的嘴呢？”紀谌低着頭，不太熟練地拿起餐刀，把牛排仔細切成小塊，撥到Lucas盤裏，“我不太吃午飯，這些太多了，我一個人吃不完，你幫我吃一點吧，不要浪費。”
Lucas看着自己盤裏的牛排，無奈地笑了一下：“你這傻孩子。”
他有一個毛病，一熬夜就吃不下東西，胃裏刀絞似的難受。
但這沒必要講來讓人擔心。
于是他到底忍着胃部的不适，把紀谌分給他的那些肉都吃光了。
飯吃到最後，Lucas忽然提起一件事：“老何，你看小豹子這身體，如果腺體改造以後能恢複成什麽樣？還能進軍校麽？”何東升仔細想了一陣，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去問紀谌：“小紀想考軍校？”紀谌愣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是。
但不知道身體有沒有影響。”
何東升笑了：“當然可以。
如果恢複的好，肯定沒什麽大問題。”
這話似乎給了紀谌很大的鼓勵，他一鼓作氣喝完了自己的例湯，又将Lucas喝剩的半碗甜湯也喝光了。
何東升和Lucas都被他都笑了。
紀谌一本正經地解釋：“我看過了，要是當兵的話，我可能還是有點瘦，以後要多吃一點，不然人家招生的肯定看不上我。”
Lucas笑眯眯地，眼裏似乎藏了些紀谌看不懂的東西：“不會。
我們小豹子聰明能幹，他們不會看不上的。”
吃完飯，何東升打車回去，說要好好地補個覺，讓Lucas趕緊送紀谌回家。
Lucas根本不聽他指揮，開車載着紀谌在二環路上跑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家商場門口。
“你要買東西嗎？”紀谌有點疑惑地看着他。
Lucas替他解了安全帶：“下車，帶你去逛一逛。”
紀谌呆愣愣地下了車，等Lucas把車停好，兩個人一同走進商場。
工作日商場裏的人并不是很多，沒有人來人往的嘈雜，兩個人散步似的在暖融融的商場裏逛了一會兒，倒讓Lucas因熬夜導致的頭痛緩解了一些。
Lucas沒有什麽想買的，紀谌更沒有，兩個人逛了一陣，Lucas便有些累了，正好前面就是一家他慣常使用的香水品牌，想到之前跟小豹子說過的話，他便領着人走進了店裏。
導購小姐面帶微笑地迎上來：“兩位先生，有什麽我可以幫您的嗎？”“謝謝，暫時不用，我們想自己看看。”
Lucas婉拒道。
店裏暖氣開得很足，Lucas覺得有些熱，便将外面的大衣脫下來搭在手臂上。
年輕的男人穿着休閑的連帽衫，身上既有年輕人的陽光，又帶着一點成熟穩重的氣質，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紀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陣，直到對方停下腳步，才将視線收回。
“你們家是不是新上了一批仿信息素的香水？”Lucas問一旁的店員。
“啊，是的。”
同樣看呆了的導購小姐被他的聲音喚回理智，終于想起自己的本職工作。
“我們的設計師根據第二性征的不同，分別推出了适合不同性征人群的香水。
比如這款适合Beta的空白記憶……”“不好意思，我想先看一下适合Alpha用的。”
Lucas打斷她的話。
導購小姐愣了一下，連忙打開另外一個玻璃櫃，“Alpha系列目前出了三款，賣的最好的一款是這個‘驕陽似我’，适合信息素比較霸道的男性Alpha使用。”
Lucas取了一片試香紙遞給紀谌。
紀谌拿着紙條，聞了一下，皺了皺眉：“味道好沖。”
一聞到這個味道，紀谌仿佛是回到了高中的體育課，一群大男生頂着烈日在籃球場揮汗如雨，贏了球也不顧有Omega在場，就把球衣一脫，光着膀子跟隊友擊掌慶祝。
那個時候，即使他是個不太敏感的Beta，也能聞出一群Alpha大男孩身上充滿張力的信息素氣味。
Lucas便對店員搖搖頭：“他不适合，換一個。”
導購小姐便拿起另外一支香水：“這個叫‘空境’，适合信息素比較平和的Alpha。”
說着，她拿起那支透明的玻璃瓶，在試香紙上噴了兩下，遞給Lucas：“這款香水的主調是木質果香。
這種仿信息素香水的最大的特點就是比普通香水留香時間長，而且更貼近使用者本身的信息素，用起來不至于顯得很突兀。”
Lucas平時用慣了香水，倒也沒覺得這種打着仿信息素名頭的香水有什麽獨特的地方。
他捏着試香紙讓紀谌聞了聞，“怎麽樣？喜歡嗎？”淡淡的木質香萦繞在鼻間，前調的柑橘味道使他回想起上午時那些亂糟糟的夢、那根微涼的手指、那截白生生的腰，以及，那片隐藏在淩亂襯衣下的赤裸着的胸膛。
這些碎片式的畫面一點一點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形象，那是Lucas，是他已經相處兩周但仍一無所知的Lucas。
紀谌垂下眼，眼前那只白皙的手上淡青色的血管隐約可見。
他聽到自己嗓音有點啞的“嗯”了一聲。
Lucas便說：“那給我包兩支這個吧。
另外再給我拿一支‘松間泉’單獨包起來。”
紀谌這時候終于回過神來，正要拒絕，Lucas卻對他笑了一下，“就當是提前送你生日禮物了。
不許不要。”
店員已經很麻利地将Lucas要的東西包起來裝進了紙袋裏，紀谌讷讷道：“可是我沒什麽能送給你的……”Lucas本想調戲他兩句，看他那副傻傻的模樣，又不太忍心欺負這個傻孩子了，只好說：“等過幾天你請我吃飯好了——要你親手做的那種。”
紀谌這才點點頭，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好。”
Lucas去刷卡結了賬，兩個人并肩出了門。
紀谌下午還想去看看紀楠，Lucas便提出送他去醫院。
作者有話說：
挑香水的劇情本香水小白瞎掰扯了一通，大家看看就好哈，如果有大問題可以評論區指出哦，總之就是為了多寫一下我們的撩人精趙先生，順便鋪墊一下小紀撲通撲通少男心的變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