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在特戰隊除了訓練就是做任務,實在沒有什麽新奇,雖說休息日能出軍區到市裏逛一逛,但平日裏光是訓練就夠累了,一出任務更是攢不下多少精力。
自打進了隊,紀谌總共也沒能出過幾次門,紀楠和易秋安他們倒是來探望過幾回,他升為小組長的時候張崇陽也得了消息,還特地來給他慶祝了一下,張崇陽畢業後被導師推薦到了洛城市建築設計院工作,整天閑得要命,三天兩頭就要跑來一趟。
日子枯燥乏味,卻像手裏捧着的沙一樣,很快便溜走了。
這四年裏隊長陳敬格和談盛他們陸續轉去了普通部隊,新的血液被替換上去,隊裏的Alpha們在日複一日的訓練和戰鬥中比剛入隊時成長了很多。
這年年末發生了件大事,他們隊裏接了個去黑三角協助軍方抓捕毒枭的任務,眼看就要收網了,誰知對方在地下賭場裏埋伏了人,他們這邊帶隊的岑越被人扔了手榴彈差點炸死,紀谌原本是狙擊位,見隊裏沒了主心骨只好拿着拎起輕機槍打突襲,萬幸一梭子子彈幹掉了對方的頭目,拖着段蘅和猴子從通風口死裏逃生。
他在這個任務裏立了大功,回國後便升了副隊長。
但他傷得不輕,在醫院裏住了半個月的院才歸隊。
岑越傷得更重,還沒回來,許多訓練上的事便落到了他的頭上,原本以為最多不過一個月岑越就會回來,誰知他從八卦精侯鵬飛那裏聽說,岑越結婚去了,病假到期了他又請了年假,估計年前是回不來了,他只得又打起精神來管着底下那幫精力旺盛的Alpha。
轉過年日子過得更快,紀谌忙着給隊裏申請新的戰備物資,連生日都忘了過了,張崇陽拎着蛋糕跑來時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來。
他們許久沒見,紀谌把不太要緊的幾項工作推遲了,跟他一起到外邊找了個餐廳吃飯。
“谌兒啊,時間過得可真快,你都二十四了。
這麽些年可真是不容易啊!”張崇陽喝了兩杯啤酒,有點上頭,臉紅紅的憨态可掬。
紀谌低頭吃着菜,聽他這麽說也只是笑。
張崇陽也吃了幾筷子菜,忽然說:“這次怎麽沒見着那個誰?”“誰?”紀谌腦中回想了一下張崇陽見過的幾個隊友,一時也想不到他說的是哪個。
張崇陽支支吾吾:“就是上回那個、那個怪好看的,叫什麽蘅的那個。”
“段蘅?”紀谌一挑眉,看着張崇陽的眼神便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你看上他了?你這才見過他幾次?話都沒說上兩句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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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張崇陽抿了一口酒,眼神有點不正經的樣子,“上回我就把他的聯系方式诓到手了。”
“啧。”
紀谌擱下了筷子。
張崇陽繼續道:“雖然他是個Alpha吧,但那模樣長得真好看。”
“感情你是沖人家的臉去的?”“我那叫一見鐘情。”
張崇陽笑得十分不正經。
“去你的吧!”紀谌笑罵,決定不把段蘅的秘密告訴他。
“張叔要知道你搞AA戀,非得把你腿打斷不可。”
張崇陽搖頭晃腦:“天高皇帝遠的,他上哪裏知道去?”紀谌聽他這樣說便知他沒有正形,“我可警告你,別去招惹人家。
他能打着呢,打三五個你這樣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哪能呢!”張崇陽眼裏亮晶晶的,“哥是那樣的人嘛?我是真心的。”
紀谌瞪他:“我不管你真情還是假意。
人家小孩怪不容易的,你別禍害他。”
張崇陽覺察到他的回護之意,只好說:“行,除非他主動找我,不然我絕對不招惹他,好這樣總行了吧?”因為段蘅那孩子着實不像能主動跟人交好的,所以紀谌只搖頭笑了笑,沒理他。
他們吃了一會兒菜,張崇陽又想起來關心紀谌的終身大事:“哎,谌兒,”他嚼着花生米,含含糊糊地道:“你都這麽大了,也不趕緊談一個?”紀谌眼神暗了暗,“沒那個心思。”
“啧,”張崇陽擱下筷子,托着腮看他:“還念着那個什麽……Lucas呢?”紀谌有點惱,早知道他原先就不該跟張崇陽提起這個人,幾乎每次見面他都得來這麽一出。
“你怎麽比老媽子還煩人呢?”紀谌皺着眉,從毛血旺裏夾了一筷子張崇陽最讨厭的豆芽塞進他嘴裏:“閉嘴吃你的飯!”“咳咳咳!”張崇陽嗆得眼淚直流,費了好大勁才把菜吐幹淨,“小心眼!不就提了一句,幹嘛這麽大的火氣!自己不談戀愛,也不要我談。
怎麽着,你想咱哥倆打一輩子光棍嗎?”紀谌不樂意理他,扒完了碗裏的飯,又塞了口蛋糕,擦擦嘴起身就走,“自己結賬去!”“哎——你這王八蛋!”張崇陽氣笑了。
——————————四月份,他們到B國去執行任務,任務不難,中途出了點小岔子,但好在沒有人出事,前後不過半個月他們就回國了。
隊長岑越抓了個敵方軍官拿了二等功,紀谌支援得力也拿了個三等功,回國第二天隊裏就給開了慶功會。
這回任務結束他們特戰隊便能在訓練基地多待些日子了。
岑越先前請了長假,把工作都推在了紀谌身上,回來後不久又打了申請報告,調到特殊軍衛部去了。
新的任命還沒下來,最有可能升官的副隊長紀谌只得臨時頂上,忙得不可開交。
岑越不覺有些愧疚,便提出來請他吃飯,紀谌跟他不見外,大晚上的翹了晚訓約他着去市裏吃火鍋。
他們剛到店裏坐下,岑越的手機就響了。
岑越随手接起來,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岑越笑罵了兩句,擡頭悄聲問紀谌:“介不介意多一個人來?”“沒關系。”
紀谌搖搖頭。
于是岑越說:“我們在昌和商場七樓吃火鍋呢,就是咱們常吃的那一家。”
他邊說邊看了紀谌一眼,笑道:“對,就一個人。
你快點的吧,我們都快餓死了。”
岑越挂了電話,跟紀谌解釋:“我舅舅家的表哥——一個沉迷工作的單身狗,相親對象追到他單位去了,他不想跟人應酬,沒辦法了只能拿我當開脫。”
紀谌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原先倒沒聽你提起過你還有表哥。”
岑越一邊翻菜單一邊說:“嗯,我就這麽一個表哥,跟他關系好。
不過他常年在國外,去年才回來的……咱們要個什麽鍋底?”紀谌看了一眼,道:“我都行。”
岑越想了想選了個牛油和番茄的鴛鴦鍋,“他不太能吃辣,要個鴛鴦鍋吧。”
紀谌沒什麽意見。
趙成歌到時,岑越剛好去拿蘸碟了。
紀谌正跟張崇陽有一搭沒一搭地發消息,一擡頭便看見了桌邊站着的人。
紀谌做夢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這個人,“Lucas?!”趙成歌聽見有人叫他的英文名,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你是?”他語氣禮貌疏離,看向紀谌的眼神與看陌生人無異。
他不記得自己了?紀谌仿佛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趙成歌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信息:“四十八桌……你是岑越的朋友?”不到片刻紀谌已回過神來,說話時幾乎咬牙切齒:“是啊,我叫紀谌,還記得麽?”趙成歌臉色一變:“紀谌?……小豹子?”他仿佛現在才認出紀谌的樣子,紀谌一直盯着他,他的神情不似作假。
這時岑越剛好端着蘸料回來了:“哎?你這麽快就來了?快坐。”
他看了看自己這邊堆了一堆的碗碟,道:“你跟紀谌坐一邊吧,我這邊東西太多了。”
趙成歌沒說話也沒動。
“怎麽了……哦,忘了給你倆做介紹了,”岑越放下碟子才反應過來,指着紀谌道:“這是紀谌,我隊裏的好哥們。”
又看了一眼面色古怪的表哥,心中雖然疑惑,但仍繼續道:“這是我哥趙成歌。”
被介紹的兩人似乎臉色都不太好看,岑越神經粗沒覺察到兩人之間湧動的暗流,低着頭往鍋裏放食材。
過了一會兒趙成歌先打破了沉默,對紀谌伸出了手:“你好,紀谌。”
紀谌從剛才見面時心髒就開始狂跳,現在仍然有些耳鳴,他渾渾噩噩地伸出了手跟他握了一下:“你好……趙先生。”
趙成歌挨着他坐了下來。
火鍋店的沙發不太寬敞,容納兩個大男人有點困難,紀谌坐在裏側,只覺得被趙成歌貼着的半邊身子都麻得動不了了。
岑越拿筷子攪了攪鍋裏的食材,看見他們兩個空空的調料碗,疑惑道:“你們不去拿點蘸料嗎?”紀谌這才如夢初醒,趙成歌先站起身來:“這就去。”
“我餓死了,先吃着了啊!”岑越餓死鬼附身似的,邊說邊夾了一筷子菜到自己的碗裏。
他們一前一後走到放調料的小吧臺,這個點來吃火鍋的人不多,吧臺邊沒有人。
趙成歌似乎不打算說些什麽,紀谌心裏卻澀得難受,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抓住了趙成歌的手腕,把人拉進了旁邊的小包廂。
“你想幹什麽!”趙成歌低聲道。
紀谌把他抵在門上,哽着嗓子問:“為什麽不理我了?”借着包廂裏昏暗的燈光,趙成歌輕易就看見紀谌通紅的眼眶。
他嘆息一聲,“小豹子長得這麽大了啊。”
“你忘了?我有臉盲症,剛才真的沒認出你來。”
他解釋道。
“我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紀谌壓抑着情緒。
他剛才見趙成歌的神情就想起來了,這麽多年沒見,他認不出自己是理所應當的。
趙成歌仰着頭對他輕笑:“這麽生氣啊?”他說這話時又像幾年前那沒心沒肺挑逗他的樣子,眼裏含了些水光,勾人且自知。
紀谌恨死他了。
“Lucas,你他媽就是個王八蛋!”紀谌低頭封住了那張可惡的嘴。
過了半分鐘,紀谌才松開他。
趙成歌覺得臉上有些涼。
他把小豹子弄哭了。
“好了,”趙成歌嘆息,“我錯了還不行嗎?”紀谌捏住他的下巴,惡狠狠地說:“你這次再敢跑,我就把你綁起來!”趙成歌只好點點頭:“這事晚點再說。
先出去吧,岑越該等急了。”
紀谌松開他,推門出去了。
回到桌前時,岑越都吃完兩盤肥牛了,他不滿地對兩人道:“怎麽拿個料也要這麽久?”他擡眼時發覺紀谌的眼眶紅着,不由得疑惑道:“紀谌你眼怎麽回事?”紀谌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趙成歌道:“辣椒油不小心濺眼裏了,陪他去衛生間沖了沖。”
“怎麽這麽不小心。”
岑越沒懷疑,“趕緊坐下吃。
肉都快叫我吃沒了!”這頓飯紀谌吃得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堅持到吃完飯,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第二天有訓練賽,岑越嫌回家太折騰,就跟紀谌一道回宿舍住。
“晚上不好打車,我開車來的,送你們回去。”
下樓時趙成歌說。
“啧,”岑越剔着牙,不高興地說:“平時可沒見你主動送我回隊裏。”
趙成歌從電梯的反光中看了一眼背對他站着的紀谌,聲音有些輕快:“白眼狼,剛才誰付的錢?”岑越忙不疊地說:“成歌哥哥最好了!”“狗東西!”趙成歌笑罵。
從地下停車場取了車,紀谌和岑越為誰坐副駕駛起了争執,紀谌不好意思坐副駕駛,而岑越想在後排躺着睡會兒。
最後還是趙成歌說:“岑越滾到後面去。”
岑越美滋滋地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紀谌只好坐上了副駕駛。
岑越累得很,一上車就睡得不省人事。
趙成歌把後座的擋板升上去,隔開了一個方便談話的空間。
“這幾年你還好嗎?”兩人不約而同地問出了相同的問題,一時間似乎連空氣都靜止了。
趙成歌望着前面的公路,覺得自己在外面僞裝慣了,對着這孩子時也虛僞得可笑。
這種問題其實沒有問的必要,他們兩個對此都心知肚明。
紀谌沉默了一會兒,才悶悶地說:“你覺得我會過得好嗎?”趙成歌嘆了口氣。
“對不起,我不該删除你的聯系方式。”
紀谌轉頭看他:“只有這個嗎?”趙成歌沒說話。
紀谌咬了咬唇,到底沒忍住,說話時有些哽咽:“如果原先是因為我年紀小,那現在呢?你現在該知道我想要什麽了吧?”趙成歌有些頭疼,他就知道不該招惹這小孩。
“你不說話算怎麽回事?”紀谌盯着他,眼圈通紅,一副被人欺負狠了的樣子。
趙成歌沒想到快六年過去了,這小豹子居然退化成了小奶貓,安撫的态度不端正都要惹他掉眼淚。
過去甚至是現在,他都還把紀谌當作屁都不懂的小孩,以為只要跟他斷了聯系,慢慢他也就忘記了,哪想過他這幾年來竟一直在念着自己。
“你說話啊!”紀谌語氣很兇,因為情緒不好不自覺帶着些Alpha特有的壓迫感。
趙成歌這才覺察,小豹子是真的長大了。
“我開車呢。”
趙成歌不是很想在車上跟他讨論這個話題。
于是他眼睜睜地從鏡子裏看到紀谌掉了眼淚。
一米八多的Alpha茫然失措地坐在座椅上,眼淚一串一串的掉。
“好了!”趙成歌被他哭得心亂如麻,他也顧不得岑越是否會醒來了,把車靠邊停了,從抽屜裏拿面巾紙給他,“小豹子,小祖宗,別哭了行嗎?”紀谌壓抑得太久,顧不上丢不丢人的問題了,越過駕駛座把趙成歌抱了個滿懷,臉埋進他的脖頸裏,不一會兒趙成歌就覺得頸窩裏濕了一大片。
趙成歌由着他哭了一陣,才拍了拍他的背,低聲道:“好了,再哭岑越就要醒了。”
紀谌慢慢松開了他,坐回去,把安全帶重新系好。
趙成歌又啓動了車子。
“你就不能喜歡我一下嗎?”因為剛哭過的原因,紀谌的嗓子有點悶,聽得人怪心疼的。
趙成歌無意識地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唇,想要跳過這個話題。
“比我好的人多了去了,你多見一些就覺得喜歡其實是一件很容易得到的東西。”
“既然很容易得到,”紀谌執着地看着他,“那你能不能施舍給我一點?我就只對你一個人這麽厚臉皮了,趙先生,你給我一點點喜歡就好了。”
他比六年前主動了太多,也不再叫他Lucas,刻意剝奪了趙成歌用來逃避的殼子。
趙成歌逃不掉、退不了,徹底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的沉默對紀谌來說就像一場淩遲,他的心髒被來回拉扯,一直壓抑着的感情在這個晚上來勢洶洶的想要将他淹沒。
但紀谌畢竟不再是六年前那個傻孩子了。
他只任由情緒放縱了這一路,到軍區門口時,他已恢複如常,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麽了。
下車時,他貼着趙成歌的耳邊說:“現在不答應也不要緊,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趙先生。”
他說得強勢,容不得趙成歌不答應。
他說完便叫醒了後座還在睡的岑越,要走時又敲了敲車窗玻璃。
趙成歌以為是岑越,便降下了窗戶。
“多謝趙先生送我們回來,給個聯系方式吧,改天我請你吃飯。”
紀谌說話時語氣很自然。
岑越沒覺得不對勁,反而也跟着他說:“以後我辦婚禮你們還少不了見面,先加個好友熟悉一下吧。
我跟這哥們關系鐵着呢,到時候伴郎肯定是你倆的。”
趙成歌這回想拒絕也找不到借口,只好報了自己的號碼,紀谌摸出手機來當場撥了過去,聽到趙成歌手機響了才滿意了,“微信也同號嗎?回頭我加你的時候要記得通過啊。”
作者有話說:
有點白切黑(?)的超A小紀上線了!明天後天連更,先把重逢第一“炮”打響(溜了溜了(剛發現了個時間上的小bug,修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