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霍家行宮中選妃
柳老夫人和李氏最終選了言家的嫡長女,算得上是極匹配的門當戶對。
柳尚榮和內大臣言大人在朝堂上算是一派之人,所站的也都是不偏不倚的位置,所以兩家人結親從意義上沒有沖突,這婚事自然就來的更加順利。
去年時李氏就已經與言家在談及婚事,還在談的婚事自然是低調着來,等到年初兩家人定下了,這件事才傳開來。
言家大小姐今年十六,柳思煜十八,定親後合八字,之後柳家很快就把婚書送去了言家,成婚的日子定在了九月末,初秋正是天暖時。
三月剛出頭,柳思祺這兒的院子上上下下開始修繕,盡管買下這府邸也不過兩年時間,早前李氏也派人打理過,但是長子成親,這新房就該有新房的樣,院子後頭多包進了一片兒地,辟出的另要再建幾間屋子。
李氏忙了,二房這兒就有些顧暇不及,除了許氏之外,二房這邊柳尚義在,孩子也多,還有那些個姨娘。
柳尚義最初是想讓胡姨娘幫忙打理二房上下,她對二房上下也熟悉,但柳老夫人這邊給攔了下來,她把兒子叫來,讓他把二房上下的事交給孫女來打理,“将來嫁人了就算不掌一家的中饋,也得掌一院的,她跟着我和你大嫂學了有幾年了,你房裏的事就交給她。”
“這,她還是個孩子。”柳尚義有些遲疑,妻子送去儀都後他院子裏确實是亂了許多,他一個男人又把握不好內院,他就想着讓幾個姨娘搭把手。
“家中大事都有你大嫂掌着,有何可擔心的,再不濟還有我,青蕪也不小了,再幾年就到了議親的年紀。”柳老夫人拍了拍早前送來的賬,“胡姨娘那邊幫襯着青蕪也就罷了,若是都交給她那是萬萬不行。”
母子倆這般商量後,過了一個時辰,二房那兒的所有賬冊都送到了嫱妩閣這邊,過來的還有胡姨娘和童姨娘。
胡姨娘生了城哥兒,算是姨娘中資格最老,也最能說得上話的,童姨娘好歹算是懷了孩子,柳尚義疼她,所以也讓她過來幫着柳青蕪打理二房中的一些事。
這邊翠玲端了茶上來,柳青蕪坐在那兒沒說話,就只翻了二房這邊總的出入,每個月從公衆領了多少銀子過來,多少銀子分到各個姨娘那裏,還有幾位小姐少爺所需要的用度。
“含芳院那兒的事還是要兩位姨娘幫襯,每月我這兒翠玲去領了銀子過來後胡姨娘可前來把幾個姨娘的用度拿過去,幾位少爺的我會派人送過去,至于父親那邊的。”柳青蕪頓了頓,童姨娘這兒雙手揪着帕子,擡頭看柳青蕪。
“就要麻煩童姨娘了。”柳青蕪笑靥的看着她,童姨娘點點頭,笑的十分含蓄。
“父親那邊每月的用度大,還要請童姨娘每月到我這兒來報一回賬。”柳青蕪最後又添了這一句。
能照顧老爺的生活起居,這對童姨娘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好事了,她負責了老爺的每月用度進出,就是老爺身邊最貼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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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額外的花銷你們可以代為來我這兒禀報。”柳青蕪抿了一口茶,“沒別的事,你們可以回去了,明媽媽暫且留一下。”
胡姨娘和童姨娘走了,留下了明媽媽一人,她是許氏走之前千叮咛萬囑咐負責照顧二房上下的人。
“含芳院上下我沒有明媽媽了解,眼看着夏至要來,又趕着制衣服,二房這邊上下都還要明媽媽提點。”柳青蕪看着站在中間的明媽媽,後者臉上帶着些恭敬,“大小姐只管吩咐。”
“我尚未出閣,二房的許多事也不便插手,盡管有童姨娘替父親打理着起居,很多事還是需要明媽媽多多照看,姨娘不當主,她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多的那些事自然得有明媽媽替遠在儀都的母親好好打理了。”
明媽媽一怔,她原以為大小姐掌了這二房的中饋後就沒她什麽事兒了,畢竟她過去是替夫人辦事的,沒想到大小姐還願意把這些事交給她來辦。
夫人被老爺送走後她們這些人的日子難過了不少,說的好聽點夫人是替老爺去盡孝了,實際上是什麽緣故她們怎麽會不清楚,夫人對大小姐存了不好的心思,那天老爺夫人争執後夫人都來不及差人去許家就被帶走了,老爺愛面子,含芳院上下無人敢提。
她不像方媽媽一樣讓夫人這麽得信,所以夫人沒有帶她走,而是把她留了下來,按理來說大小姐應該是不會用她們才是。
“明媽媽?”
明媽媽猛地擡起頭來,看到柳青蕪笑靥的看着她,“是...大小姐。”
“你來柳家有些年了,二房這些事你也熟悉,這些事可就交給你了。”柳青蕪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明媽媽忙點頭,“是,大小姐您放心吧,我一定辦的妥妥當當。”夫人走後她們還能做回原來的事,感激都來不及。
等這幾個人走了,柳青蕪只用個半個時辰都不到的功夫。
屋子裏桑媽媽她們還留着,柳青蕪開始翻餘下的賬本,母親走的這幾個月,沒有個主事的,誰都想當主事,父親不擅這些,先是交給了童姨娘一些,又交給胡姨娘,這賬也有些亂。
“小姐,您這是把事兒都交回去了。”張媽媽全程聽下來,那除了銀子窩在手上外,其餘的小姐都不管了。
“不 交出去怎麽辦,我也不能像過問自己院子的事一樣去過問父親那邊的,如今童姨娘最得父親的心,讓她照顧父親的起居,她必定是最盡心的,更何況還有丫鬟在,只 要銀子進出,花銷用度清楚了,其餘的如何能任由我來掌控。”難不成父親去了哪個姨娘的屋裏這種事她都要過問,二房本就人多,讓資格最長的胡姨娘來管束其他 幾個妾室,其餘的事二房裏本來就有各司其職的人,她又何必打亂了這些。
柳青蕪也相信祖母讓她學的是如何由上至下管理這些事,而不是鑽這尖兒去替父親打理糟心事。
比這更重要的還有幾個弟弟的起居照顧,這些才是柳青蕪該着重操心的事。
想到這裏,柳青蕪擡頭看桑媽媽,“桑媽媽,還要麻煩你多盯着些了。”桑媽媽不茍言笑着應下了,張媽媽站在一旁動了動嘴,最終是沒能說什麽,小姐的想法她捉摸不透,這每一回都是讓桑媽媽給占了機會...
綴錦院這邊,柳老夫人在教平姐兒寫字,馮媽媽進來和她說起了嫱妩閣那兒的事,又說如今二房那兒的分配,末了笑道,“老夫人所料甚至,大小姐果真是那麽辦。”
“那孩子也是個想省事的,不會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柳老夫人松開握着平姐兒的手,拍拍她的肩,“回去歇息一會兒。”
奶娘帶着平姐兒回屋去了,馮媽媽扶着她下來,柳老夫人走到外屋,看奶娘拉着平姐兒去右廂房,養的兩個孫女,還是青蕪最得她的心。
“那胡姨娘好歹生了城哥兒,在這柳府也不少年了,看着是不争不搶的性子,一直這樣往後也不會沒福氣享兒子孝順。”若不是尚白的姨娘走的早,如今她也該享受一下老姨娘的福了。
“老夫人心善。”馮媽媽從柳老夫人嫁入柳家時就陪着她了,柳老夫人對老太爺的兩個姨娘還是很寬厚的,如若不然,如今的三老爺怎麽會過的這般順當。
“年輕的時候也不心善。”柳老夫人笑着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轉頭回了內屋,“只不過是年紀大了,眼睛看見的耳朵聽見的事多了,心寬了,計較不計較這輩子都是這般長短,也就善了。”
“那也得這心寬的了,也不是人人的心都能寬。”馮媽媽扶她坐下,給她倒了茶,柳老夫人笑呵呵着點頭,這邊秋霜在外輕輕的扣了一下門,走進來遞給柳老夫人一副帖子,說是大夫人那邊派人送過來的。
放下茶杯柳老夫人翻開這帖子一看,霍家的,不免一怔。
霍老将軍去世後兒子帶着思祺前去奔喪過,在這之後就沒什麽來往了,直到去年時霍家忽然派人送了年禮過來,這般瞧着柳家自然是回了禮,如今又送了請帖過來,邀請她們去霍家,這是要再交好的意思呢。
霍老将軍去世後霍家并沒有沒落,霍老爺在朝堂上混的也不錯,這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借着康安大長公主的臉面,自然的,暗地裏也有人說霍老爺這一口軟飯吃的香。
過去柳家在儀都,霍老将軍去世後這老一輩的情分也就沒了,這關系也就淡了,如今柳家也到了漯城,聖上還挺賞識柳家大老爺的,霍家自然得重新把這關系給拾起來。
要重新拾起關系比新建立關系要容易的多,畢竟開口的話題裏可以帶些長輩們的過往,所以霍家的請帖裏請了不止李氏,還有柳老夫人...
三月十二這天,柳老夫人和李氏一起,還帶了柳青蕪和柳思磊,去往霍府。
霍老将軍年輕時和沈老将軍可有的一拼,所以先帝對霍家的賞賜也是十分可觀,後來又娶了明蓉郡主,算是和皇家沾親帶故,這霍家在漯城也是低調不起來了。
柳老夫人和李氏在霍老爺三娶時來過一趟,柳青蕪和年幼的柳思磊都是第一次來,進門早有人候着,把她們帶到了內院,沿路看去,似乎是只邀請了她們而已。
領路的丫鬟把她們帶到了內院花園裏的一座閣樓,遠遠的看去,這閣樓臨建于大池塘上,朝下是碧波蕩漾的水池,朝上路兩側擺滿了盆子,花團錦簇,走過去猶如兩邊的扶手都被鮮花所繞,十分漂亮。
經過時細看,這些花都像是采摘下來養着的,沒幾天好活,凋零後又得重新換上,那光是耗費在這上頭的裝飾銀兩都不輕。
這一條花廊一直蔓延到了閣樓前,閣樓柱子和門框上都是雕刻精美的隽花,一朵一朵栩栩如生的攀沿在柱子上,為了區分明顯,還是用融化了的金粉勾勒線條。
再看閣樓內迎接出來的四個清一色粉綠裝束的年輕丫鬟,地上鋪着的錦繡絨毯,這霍家的生活可真不是一般的奢華。
這四個丫鬟迎了她們入內,柳青蕪擡起頭,眼前忽然一閃,二樓那邊正走下來一個身影,穿的端莊華麗,頭上的金飾更是奪目耀眼,柳青蕪剛剛那一閃,就是霍夫人頭上的金飾打過來的光。
“有失遠迎,老夫人可莫見怪。”盡管霍夫人這般耀眼,但卻是親熱的過來拉住了柳老夫人的手,“過去總是聽公爹提起柳家,和老國公也是情誼深厚,今天總算是把你們給請來了。”
霍夫人親自領着她們到了閣樓後側,那裏另有一番洞天,僻出的一個水上平臺,頂上架了紗幔的遮擋,薄薄的紗幔飄在平臺邊緣,遮了兩面,微風吹來,拂動起來像是少女曼妙的舞姿。
平臺上擺的是及小腿高的凳子,凳子上又鋪子絨墊,容納四五人的桌子上已經煮好了茶,淡淡的香氣飄散開來,那一側還放着一張貴妃椅,似是用作休憩之用。
柳思磊年紀小,所以看到的什麽反應都表現在連上了,霍夫人笑着讓她們坐下,“老夫人,我這兒可還不錯。”
“是個休憩養神的好地方。”柳老夫人笑着,霍夫人擺手讓她們倒茶,語氣裏一抹遺憾,“比不過我母親那兒的。”
霍夫人語氣裏沒有炫耀的意思,只不過這樣的話說出來在常人聽來身份之間就有了雲泥,普通人家的怎麽比得過公主府,柳老夫人低頭抿了一口茶,臉上的笑從容着,“大長公主府是先帝禦賜,自然是有些差別。”
“老夫人說的也是。”霍夫人笑的十分溫和,視線一下轉到了柳青蕪身上,誇了一句,“可真是個标致的姑娘。”說着擡頭問那邊侍奉的丫鬟,“大小姐呢,怎麽還沒過來。”
那 丫鬟離開閣樓去找霍大小姐去了,霍夫人這才和柳老夫人她們相談了起來,“說起來也是我的不是,公爹還在的時候時常聽他說起與老國公關系好,兩家人的關系本 就不應該斷的,五年前公爹去世,家中發生了很多事,四年前我家大郎還去了漠地,他父親又氣又急。”霍夫人說着停了停,似乎是覺得這是家事不必往外說,拿着 帕子輕掩了掩嘴角,直接說了這末尾,“這兩年家裏的事兒都太平了,恰好你們來了漯城,我也就厚着臉皮給你們送了年禮,老夫人可莫怪我呢。”
霍家的家事無非是霍老将軍去世後霍家幾兄弟争家産的事,這在漯城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霍仁義并不是長子,而如今這霍家府邸中住的卻是他們,大房和三房都不在霍府中,霍家三房還在外任,可見這一場争奪中是誰勝出了,柳老夫人和李氏自然也不會小觑了眼前這個笑的和煦,看起來很好相處的霍夫人。
李氏笑着和她說了幾句,霍夫人的視線在柳青蕪和柳思磊身上轉了轉,塗了鳳仙花汁的指蔻輕輕的觸着玉盞杯的杯壁,半開玩笑的說道,“說來我們家大郎的年紀比你家大姑娘略長了些呢,否則,如此俊俏的姑娘可是要親上加親的做我的兒媳婦才行。”
柳老夫人神情微動,在自己孫女身上看了一眼,也當她是開玩笑,“我家思祺和靖祁年紀相仿,那霍夫人定是有千般看了中意的姑娘。”自己孫子都已經說親了,這霍家的嫡長子就算是慢上一些也不會慢多久。
“我這做母親的也不好做主呢。”霍夫人低了低眉,喝着花茶,“他去了漠地之後就沒回來,如今可連着四年了,他父親與我都十分的想他。”
這樣的場面柳青蕪都是做旁聽的,乖乖的喝茶,乖乖的顧着弟弟,聽到霍夫人提起霍哥哥,柳青蕪印象中他與大哥倒是常常通信,偶爾大哥也會和她提起一兩句,似乎是不願意回來,不過這人家的家事也不便外人過問。
這邊聊着,那兒丫鬟終于帶來了霍家大小姐。
比柳青蕪還要長上一歲的霍家大小姐霍冬靈,到了這邊平臺,給霍夫人請安後看向柳老夫人這邊,卻是不知該叫什麽。
“這是你祖父生前交好的柳家。”霍夫人和氣的給長女介紹,霍冬靈一一行禮,那模樣也是禮數盡到。
柳青蕪從她的言行中讀出了幾分生疏來,那大概是一樣的境遇,所以格外的敏感霍冬靈的态度,霍夫人笑着對霍冬靈說,“帶柳家小姐和少爺去走走,你們年紀相仿,應當是有很多話,也別留在這兒了,光是聽我們幾個說話也怪悶的。”
“是,母親。”霍冬靈看向柳青蕪,柳青蕪拉着柳思磊起來,柳老夫人點點頭,“去吧。”
跟着出了閣樓,又要走這花徑時,後面的丫鬟把她們送出來回閣樓了,柳青蕪拉着弟弟跟在霍冬靈身後,忽然看到前面的霍冬靈伸手抓了一把扶手上的花,連着葉子一把抓起來,朝前走繞過了假山,閣樓那兒看不見了,直接把手上的話往地上一扔,神情裏滿是厭惡。
柳思磊看到這個霍家姐姐忽然這麽兇殘的行為,下意識的靠在了柳青蕪身上,霍冬靈轉過身來看着他們,語氣裏一抹不耐,“柳家真是祖父的好友?”
“祖父在世的時候和柳老将軍是至交好友。”柳青蕪看她抓花的行徑有點像是搞破壞,噙着笑回答了她的問題。
“那以前怎麽沒見過你們。”霍冬靈繼續朝前走,也沒管她們跟緊沒有,直到走過了花園來到她自己的院子,吩咐丫鬟下去沏茶,把柳青蕪和柳思磊領進院子裏的藤架下,這神情才稍微松了一些。
“去年我們才來漯城,過去是在儀都。”霍冬靈的院子比柳青蕪想的要簡單的多,比起剛剛那花園閣樓,這兒樸素太多了。
“原來是那個霍家,那你不就是哥哥提到過的人。”霍冬靈恍然,上下打量了柳青蕪好幾遍,癟了癟嘴,直接說了出口,“也沒有哥哥說的這麽好啊。”
“誰說的,大姐姐可好了。”一直沒吭聲的柳思磊忽然反駁她,擡着頭又重複了一遍,“我家大姐姐是最好的。”
霍 冬靈笑了,但看柳青蕪的時候這笑意收了一些,大哥過去常常在她面前誇柳家大哥的妹妹比她乖巧,自己崇拜的哥哥總是當着自己的面誇別人,聽多了心裏就比較上 了,如今真見了面即刻開始打量,怎麽看都覺得沒有哥哥說的那麽好,人的性子本來就有活潑和安靜,柳家小姐就是安靜了些,哪裏就算是比自己乖巧懂事了。
有這先前的比較,霍冬靈心裏還泛着嘀咕哥哥憑什麽誇別人比自己多呢,所以也沒這心思和柳青蕪成為好朋友,柳青蕪這個客人自然也不會刻意的去親近她。
在自己院子裏坐了一會兒,霍冬靈要盡這待客之道,帶着柳青蕪在霍府中逛了一圈,每每到霍夫人額外點名要裝點的地方,霍冬靈的神情裏總是透着那麽一點不屑,她不喜歡霍夫人,顯而易見。
霍冬靈最後帶着她們出了花園,停在了那兒沒有再繼續往前,指着那邊門楣精致的一個小院,“他們去了大長公主府,否則今天接待你們的也許就不是我了。”霍冬靈說的是霍夫人的龍鳳兒女。
正說着閣樓那邊霍夫人派來的丫鬟找到了他們,那邊聊得差不多了,準備回去。
霍冬靈跟着一塊到了閣樓外,柳老夫人她們已經走出來了,霍夫人看到柳青蕪,笑着,“這下冬靈有伴兒了,青蕪可要常來呢。”
霍夫人熱情的把她們送到了大門口,上了馬車,李氏松了一口氣,看着柳老夫人,“娘,這霍夫人可真是熱忱。”之前說起青蕪的好也就罷了,後來等孩子們出去,霍夫人開始說起她次子的好,誇了思衡好些話。
“論說這年紀,霍家小姐說親的時候思衡也恰逢那年紀。”柳老夫人想到了別處,“她不定看的上柳家,不過都是客套話,今日會邀請你我前來,說是舊情不如說是見大郎如今朝堂上越漸好了,又和言家結了親,想把這關系圓回去罷了。”
老國公在的時候柳家和霍家的關系是好,如今一代隔着一代,想好都好不了,“表面上看着風光,畢竟是分了家的,就算是再豐厚的家底,霍老将軍三個兒子這麽一分,怕是剩下的也不僅人如意。”
“說是還給長孫留了許多。”李氏嘆了一聲,“那孩子獨自一人留在漠地,誰家的父母舍得讓孩子這般去受苦。”
“家裏的事說不清的。”柳老夫人擺了擺手,“既然有心交好的,你這兒就走動走動。”
“哎。”...
四月初,漯城又開始熱鬧了起來,宮中選秀,各地送來的秀女在四月初時都已經到了漯城,進宮前她們都被安置在了行館中,就是四月初五到初八這幾天,行館外來來往往的人都多了不少,其中好些都是為了看行館中的秀女。
這是繼鄭皇後去世後宮中第一次大選,皇後之位還懸空着呢,就算是連着無數任,那個位置對許多入宮的女子來說都還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有那條件被甄選入宮,被皇上臨幸的,她就會幻想着有一天坐上那個位置的是自己。
朝堂之上也有大臣送家中女子進去的,就在去年宮宴時被沈貴妃當衆刁難過的鄭家二房嫡女鄭如燕就是其中之一。
鄭家人自從皇後去世之後就想了無數的辦法想要在後宮中穩住鄭家的地位,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再送一個鄭家人入宮做妃子,要是能讓皇上答應把太子養在鄭如燕膝下,那鄭家和沈家在朝堂上也能為之抗衡一下。
從 四月初秀女到漯城,四月中第一批落選的秀女出宮,四月底時宮中終選結束,除了新進的一些妃子之外,初次受封最高的是鄭家嫡女鄭如燕,皇上直接冊封了她為德 妃,德妃的封號正是鄭皇後生前是妃子時的封號,皇上賦予鄭如燕這個封號在別人看來是有着極大的特殊意義,同時也将鄭如燕直接推上了風口浪尖。
對于鄭家而言,這是莫大的殊榮,德妃二字還可能意味着下一任的皇後...
宮中明粹宮。
剛剛受封的鄭如燕情緒卻不大好,當她得知自己受封為德妃,住的又是姐姐受封德妃時住的明粹宮時是很高興,但當她派人去太子宮想把太子接過來聚一聚時卻遭遇了阻隔,太子不願意來不說,中途還糟了沈貴妃的諷刺。
“你以為皇上封你是德妃,讓你住明粹宮是要讓你從這兒出去當皇後的嗎,你可知道李皇後受封前住的也是明粹宮,這明粹宮裏,住了誰,誰就會死。”
這些話是宮女傳達回來的,但鄭如燕能夠想象到沈貴妃的嘴臉,她緊緊的拽着手中的宮服,眼神微閃,“本宮親自去太子宮。”
鄭如燕到太子宮時太子正在看小太監放風筝,年紀小小,指揮起來頗有架勢,鄭如燕進去,所有人看到她都齊齊下跪,包括給太子放風筝的太監也跪了下來,手上拉着風筝的線自然也松了。
太子根本不認識鄭如燕,一看風筝要掉下來了,忙呵斥,“你幹什麽,掉下來了掉下來了,你還不快跑。”
那小太監只得起來,一邊收線一邊跑,這才把即将落地的風筝又給放上了天。
鄭如燕讓跪着的人起來,笑靥的看着太子,“钰兒。”
太子蕭钰扭頭看她,小臉嘟在那兒,“你是誰,你怎麽可以随便喊我的名字。”
鄭如燕一怔,那邊主殿內走出一個掌事嬷嬷,走近一看才發現與自己年紀相若,那宮人拿着帕子直接到太子面前替他擦了擦汗,這才到鄭如燕面前行禮,行的還不是跪拜之禮,只是躬身,“拜見德妃娘娘。”
鄭如燕當下心中就不喜,正欲呵斥,一旁的嬷嬷趕緊給她解釋,“娘娘,這是負責照看太子所有起居的長生姑姑,皇上賜了口谕,除了皇上外,別人她不必行跪拜之禮。”
是她?
祖父說過的,堂姐當初托付照顧太子的人十分有能耐,如今一看竟然是一個只有這般年紀的宮人,她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吧,姐姐真是糊塗了,怎麽能放心把太子交給這樣的人,還說她有能耐。
“長生,剛剛她竟然叫我名字,除了母後和父皇沒人這麽叫我。”太子黏到了長生身邊,對這邊站着的鄭如燕絲毫不理會,這一切看在鄭如燕眼中是越發的不喜,她笑看着太子,柔聲哄道,“钰兒,姨母接你去明粹宮裏住,你說好不好。”
長生擡眸看了德妃一眼,太子拉着她的手,仰頭看鄭如燕,一口回絕,“不好。”
鄭如燕臉上的笑容一滞,“那姨母接你去明粹宮裏玩好不好。”
“我不去。”太子抱緊長生的大腿,嘟着嘴有些不耐煩。
“曠兒,你是太子殿下,這樣抱着一個嬷嬷不妥。”鄭如燕才開口說了這第一句,即刻就讓太子給打斷了,“你算什麽,父皇都沒有這樣說我過,我抱着長生和你有什麽關系。”
鄭如燕完全愣住了,她來的時候設想的并不是這樣,她是太子的姨母,他應該親近她才是,在家中時祖母和父親都告訴過她,入宮之後要趁着太子年紀小,把他争取到膝下來撫養,這樣将來太子才能更親近鄭家,可如今,太子竟然對她是這樣的态度。
她倏地看向長生,“可真是膽大妄為,竟然把太子教成這樣。”
“德 妃娘娘,您初來宮中,尚且不知太子宮的一些規矩,太子殿下是不會受邀前去任何一個妃子的宮中,若是德妃娘娘實在是喜歡太子,可以和陛下說說,這些規矩也都 是陛下定的,奴婢們只是遵從。”長生恭敬的回道,這邊的太子已經催着要她帶自己回屋子裏去,并不想再見到德妃。
鄭如燕竟然在一個掌事嬷嬷面前還擺不起這架勢,反被她說了話去。
可 她身邊跟着的兩個嬷嬷和太監心裏卻不是這麽想的,連貴妃娘娘對長生姑姑的态度都很好,宮中想要讨好太子的,對長生姑姑的态度都不差,怎麽這德妃娘娘就這麽 看不清形式,在這宮中,能讓太子聽話的除了皇上之外就是長生姑姑了,有時候皇上的話都還沒長生的話來的有效,既然是太子的外祖家送進來的人,這些東西來之 前沒有說麽。
鄭如燕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最終看着長生帶太子進去,沉着臉轉身離開了太子宮...
她這入宮的生活也注定不太平,回明粹宮的路上她遇到了沈貴妃。
似乎是特地在這兒等她的,就在小池塘這邊,看到鄭如燕過來了,沈貴妃攜着大批的随從浩浩蕩蕩前來,撞上面,等着鄭如燕給她請安。
“拜 見貴妃娘娘。”鄭如燕伏身請安,沈貴妃低頭看着她,“喲,這不是德妃妹妹,敢情又親自跑了一趟太子宮呢,啧啧,姐姐都忘了告訴你,你啊,不是第一個去太子 宮的人,早前有很多像妹妹這樣看不清形勢的人想去太子宮裏賣太子的好,結果啊,被皇上知道之後好些天都見不到皇上的面,你這剛入宮就這般,還未侍寝呢,可 別因此把自己好好的下半輩子都給斷送掉了。”
鄭如燕身子一顫,起來後向沈貴妃道別,“明粹宮中事情多,姐姐好興致觀賞園子,妹妹我先走一步了。”
“還有,看在你我同入宮侍奉皇上,姐姐我奉勸你幾句,不要妄圖在皇上面前提起養太子的話,雖然妹妹你心裏是這麽想的,可千萬別在皇上面前提起來,因為啊,之前也有很多人像妹妹一樣提起過,這第二呢,千萬不要得罪太子宮中的掌事嬷嬷。”
沈貴妃緊盯着鄭如燕,看到她臉上的神情變了,臉上那笑意越放越大,“若是得罪了她,這太子殿下,可是會讨厭你的。”
“多謝姐姐提醒,妹妹我先行告辭了。”鄭如燕經過她身旁走遠,沈貴妃看着她遠去,臉上大的笑意尚未退散。
“娘娘,您為何要提醒她,讓皇上直接厭了她不是更好。”沈貴妃身後的宮女扶起她問。
“這才剛入宮呢,封了個德妃哪能這麽容易就敗了,今年進宮的也有身份不比她低的,如今她得了這高位,還有的好戲可瞧。”沈貴妃看了一眼遠處的太子宮,嗤笑,“不過本宮這提醒好像還晚了,約莫那邊的人,她已經給得罪了。”
“娘娘,前些日子夫人傳了訊回來,許家人又去了。”陪着沈貴妃在園子裏散步,走到了亭落,身後服侍的人退卻了許多步,那宮女輕聲說道。
“許家,什麽事。”沈貴妃低頭看亭子下開的正好的花,頗不在意。
“夫人說許家又送了一個方子過來,替您看了,是好方子。”沈貴妃擡起頭,眼神迷離了片刻,随即恢複如常,閃着淩厲,“那這許家又有何所求。”
“許 家的一個女兒嫁去了柳家,就是如今在朝中的協辦大學士柳大人,許家的女兒嫁的是柳大人的弟弟,前些日子讓柳家送回儀都祖宅,怕是惹了家中老夫人生氣,許家 的意思是能不能請娘娘您出面,宣柳家女眷入宮,順勢讓她回來。”宮女低低的說着,沈貴妃俯身伸手到了亭子外,忽然抓住了花叢中一朵開的顯眼,冒尖的花朵, 指尖一扣,整朵花直接被她折斷了下來。
沈貴妃看着這開的紅豔的花,瞥向被折了的枝頭,“雀兒,你可知這出頭鳥一向都是沒好下場的,本宮呢,在這後宮中是做了多年的出頭鳥。”
被喚作雀兒的宮女即刻跪了下來,沈貴妃沒在意她的行徑,只是握緊了手中的花,揉碎在手中,動聽的聲音說着冰冷的話,“本宮最讨厭的就是這冒尖的花,長的不争氣,破壞了一整簇的花,如今折了可就順眼多了。”
“本宮也讨厭自以為是的人,那許家真以為讓本宮生下了個公主就能随意提起條件來了,那樣的事都敢讓本宮來幫忙,宣柳家女眷入宮,呵。”直到手中的花瓣盡數揉碎,沈貴妃攤開了手,纖指之間緩緩落下,掉在了她的裙擺邊上。
沈 貴妃這才去看跪着的宮女,“你去告訴母親,讓她回給許家,若是能助本宮生下皇子,那這許家在本宮眼裏才有一點價值,做人不能太貪心,太貪心的,都不會有好 下場。”沈貴妃後半句越說越輕,低眉看被花瓣染了色的手心,嗫嗫着旁人聽不到的話,“本宮可比誰都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