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聊
謝橋發了一早自習的呆,手裏拿着英語書偏頭看着窗外大禮堂的尖頂,一直到下課楊昊申來找他說話之前都沒回過神。
紀真宜第三節 課才到學校,被弄得狠了,腰都直不起來。他本想趁着自習課偷摸着進教室,結果剛要進去就讓埋伏在門口的班主任叫走了。
藝體班的班主任姓蔡,是個挺好說話的老頭,早就有了頤養天年的意思,熬完這屆估計就該走了。臨危受命接手這屆高三藝體班,工作挺負責,對藝體生不放松,對複讀生也不放棄,“你今天一上午沒來上課,上哪去了?才誇過你,這就現原形了?”
“我早上起來覺得不舒服,有點感冒了,怕來了傳染給其他同學。”
“感冒了?發燒嗎?不對,你感冒也得請個假啊,電話都沒一個嗎?還有,我給你媽媽打電話怎麽也打不通啊?”
紀真宜好驚疑,“诶!怎麽回事,我不是讓謝橋幫我向您請假嗎,他沒來?”
老菜頭一聽,不确定地反問,“謝橋?”
紀真宜原就膚色蒼白,這會兒有意裝病愈發顯得恹恹,虛弱又無辜,“對,就是一班那個謝橋,老師,我把他叫過來給我作個證吧,他知道我病了。”
班主任并不信任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算了,別耽誤人家學習。”目光如炬掃到他手上提的袋子,“手上提的什麽,生着病還逛那麽遠去買點心。”
紀真宜心裏翻個白眼,面上更加蒼白苦虛,“我病得沒胃口,兩頓沒吃,我媽怕我餓,特意去買來的,蔡老師您要不嘗一塊?”
紀真宜擺平完班主任,轉頭生龍活虎地進了教室,圓臉妹妹轉過來跟他說要交英語周報,他一看桌肚書包沒在。沒辦法,
第三節 課一下課就上去找謝橋了,他提着東西在一班後門随便扯了個人,“同學,麻煩叫一下謝橋。”
那同學理個小平頭,個也不高,剛上完廁所回來,撓撓頭欲言又止,還是先喊了,“謝橋,有人找。”謝橋沒回頭,倒是坐前座和謝橋一塊讨論題目的楊昊申擡頭掃了紀真宜一眼,很見怪不怪地對那同學搖搖頭。
那同學性格還挺好,見狀抱歉地說,“同學不好意思,不認識的人他應該不會出來的。”
紀真宜狀似理解地點頭,探頭進門瞄了一圈,“他在班上吧?我能叫他一聲嗎?”
那同學還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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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橋!”
握着筆做題的謝橋聞聲一悸,匆忙回頭,看見站在教室後門的紀真宜。紀真宜咧着嘴朝他笑,右手食指往下點着,嘴唇張合在說着什麽,他癡愣愣的,聽到第三聲才聽清說的是書包。
謝橋今天早上耽誤太久,來得晚了,為了趕早自習沒去藝體班送書包,順手放到座位旁邊的窗沿上,結果一來二去就忘了。
他“嘩啦”一聲擠開椅子站了起來,昨晚的荒淫讓他在教室見到紀真宜無由來一陣兵荒馬亂,在楊昊申和其他人略微驚愕的眼神中拎着書包去了。
還沒到跟前就聽見紀真宜埋怨,“真是,說給我拿書包,結果呢?我這腰酸背痛的,還得專程爬樓上來找你,盡給我添亂。”
得,這次不但沒落着謝,還已經給人添亂了。
謝橋聽他在教室門口說腰酸背痛,不禁又燥意上臉,警醒朝紀真宜皺了皺眉,惹來對面人一聲無所顧忌的笑。
怎麽?敢做不敢認啊?
紀真宜接過書包,把手裏提着的紅豆米糕塞給他,“這個,我說話算話吧。外頭下雨,我特地打着傘繞去給你買的,趕緊吃。對了,被我們班主任吃了一塊,別介意。”又摸摸肚子,“說起來我也餓了,早飯還沒吃呢,小橋快打開,讓我也嘗一塊,不然該活不到吃午飯了。”
謝橋:真是給我買的嗎?
紅豆米糕是上次祝琇瑩逛街機緣巧合買回來嘗嘗味的,沒想着謝橋能喜歡吃,誰想到謝橋一吃就沒停下,一人吃了一盒半。
紀真宜還挺大方,紅豆米糕都塞不住他慷慨的嘴,自作主張對還沒走的平頭小哥招手,“同學,你也來一塊吧,別客氣。”
謝橋低頭看了看盒子只剩四塊的紅豆米糕,又看向一旁還真挺想不客氣的平頭小哥,眼神凜然中透露着核善。
平頭小哥立馬識相地頭手并搖,語氣惶恐,“不了不了,謝謝謝謝。”忙不疊回座位了。
“好了,我走了。”
謝橋點頭表示知道了。
紀真宜不甚滿意地看着他,“說再見。”
從他到這起,謝橋竟然還一個字都沒和他說過。
謝橋後知後覺地把視線從懷裏的米糕轉投到紀真宜身上,表情愣忡忡的像個漂亮的小木偶,倒很乖巧聽話,“再見。”
紀真宜滿意了,“再見。”他看着謝橋,眼裏的壞笑藏匿不住,紅嘴唇一張一合,低聲對他說,“好哥哥。”
謝橋當場被麻在那,呼出來的氣都是滾熱的,喉結滾了一滾。等再反應過來,紀真宜早沒影了。
他抱着紅豆米糕回了座位,楊昊申在那伸頭探腦都快成長頸鹿了,好奇得抓心撓肺,“這人誰呀?”
“一起住的……”謝橋想起當時紀真宜說他是“一起住的弟弟”,他卻也不能真的說紀真宜是哥哥,他現在一想到“哥哥”兩個字都要口幹舌燥。
于是思忖半秒,“……人。”
楊昊申摸不着頭腦,“啊?我怎麽不知道?”
“因為我沒說。”
“住了多久了?”
“忘了。”
謝橋不想回答的時候,就會說些這種看似回答了的廢話。
“哦。”楊昊申有些沮喪,他以為這麽久了,自己應該可以算謝橋的朋友了,沒想到還是不夠格。
謝橋沒察覺他的沮喪,兀自把紅豆米糕的盒子拿出來,才發現袋子裏還放了瓶草莓牛奶,圓敦敦的,像個小壇子。紅豆米糕不是太甜但是很糯,一口下去咬開上緊實的蜜紅豆和糯米層,吃到中間軟香的紅薯泥,玉米油的清甜泛上來,唇齒間都是紅豆沙沙綿綿的蜜香。
楊昊申目不轉睛地看他吃得香噴噴,鬼使神差地,“我能嘗一塊嗎?”
謝橋幾不可聞地嘆氣,算了,回去再買一盒吧。
紀真宜提着書包回到教室,遇上瘦猴被群起而攻之。他上節自習課躲桌兜裏看《鄉村愛情》,因為笑容過于猥瑣被巡查的年級組當場抓獲,剛被放回來。
現在正被圍着起哄,要知道藝體班前兩個因為看視頻被逮走的“前輩”,一個看的麻生希,另一個看的是波多野結衣,此類讓男性神經亢奮的日本進口片,瘦猴的《鄉村愛情》極大拉低了同行檔次,受同學所不齒。
不過好處也有,兩位前輩被處分停課一周,他就只要周會課廣播通報批評。大家更覺丢臉,圍着圈在那教育他,三堂會審。
班長苦口婆心,說他看的東西太低級,下周廣播通報完,他們全班的形象都得被他拖累成村炮。
瘦猴,“你放屁,你看黃片被抓比老子高級嗎?操你媽!”
班長,“啧,小猴不要說髒話哦。”
賈程大仇得報,摩拳擦掌,“操,你特麽還敢說髒話是吧!?”
班長:“小程也不要說髒話哦。”
瘦猴都快被這群不要臉的逗出眼淚了,“操你媽的,馬盛淇,你死了!還不來給我把這些傻逼拖走!”
戴着眼鏡做題的小馬只好起身,任勞任怨地把被群狼環伺的瘦猴撈了出來。
瘦猴簡直是被從暴徒手裏救出來的黃花閨女,眼珠水潤,偏黑的膚色上起了兩朵可疑的紅雲,剛到安全地帶,還尤嫌不足地扭頭回去罵那群鬧他的混蛋,“就操你媽!就操你們媽!”
紀真宜趁火打劫在瘦猴桌兜裏搜刮到兩根火腿腸,心滿意足回了座。屁股剛挨上凳子,樂陶就又帶着她那高人一等的優越感纡尊降貴地來了,“昨天讓你給謝橋的東西,你給了嗎?”
傲得像個收租的。
紀真宜才想起這茬,不動聲色地看看眼自己的書包,竟然忘了。他也不慌亂,舌頭潤了潤唇,“哦,給了。”
“他收了嗎?”
他張口就來,眼神真摯,“收了,當然收了。”
女孩子精心打扮的臉蛋一下放晴,意想不到的狂喜讓她兩頰蒸粉,杏眼圓睜,差點原地蹦起來。
紀真宜有點驚訝于她的反應,腦子一熱,竟然沒事給自己找事,“你不問問他什麽反應嗎?”
好在樂陶說,“不用了,收下就好了,很好啦。”她興奮得兩手攥成小拳,像個得到心愛洋娃娃的小姑娘,心滿意足地對紀真宜說,“謝謝你啦。”
校服下擺在空中畫了個圓滿的圈,她腳尖點地,手環在身後,飄也似的走了。
紀真宜拄着臉若有所思,晚上回去就把東西給謝橋了。
謝橋把盒子拿在手裏,看着他,無聲怪罪。
紀真宜裝作看不懂他眼裏的情緒,給人添了麻煩還要占便宜,“幫你遞了東西,都不說謝謝嗎?
謝橋和他對視半晌,“謝謝。”
紀真宜探頭去看謝橋拆開的那張紙,被謝橋閃過去了。紀真宜撇了下嘴,“這是個什麽禮物,定情禮嗎?”
謝橋把紙折好,裝進盒裏,“生日禮物。”
提前的。
紀真宜點點頭,他今天受了幾次謝,深覺自己做了好人好事,得寸進尺地八卦,“小橋長得這麽帥,為什麽不戀愛呢?”思忖兩秒,又問,“要好好學習,不想早戀?”
“也不是。”
“那怎麽回事?嫌她們不夠漂亮?”他自認找到了關鍵所在,“也是,談什麽戀愛啊,她們還沒你女裝好看呢,是吧?”
謝橋又因為他莫名其妙地話攢起了眉頭,“沒有。”
紀真宜湊到他耳邊來,叽叽喳喳,“那是小橋太難追咯,高嶺之花望塵莫及?”
謝橋被他呼吸掃到皮膚上,不自然地偏過頭,自動屏蔽他滿嘴跑火車,“我覺得奇怪。”
紀真宜湊得更近了,黑眼珠瞅着他,有一點點好奇,“嗯?”
謝橋覺得燥熱,他走到窗前,微涼的晚風拂進他領口。夜将深,滿城燈火在黛青色的夜幕下熠熠點亮,他說,“她們根本不認識我,為什麽喜歡我?”
身後傳來紀真宜一聲笑,他轉過身去,紀真宜頭枕着手,懶散地搖着椅子,臉上那抹風淡雲輕的笑像嘲諷,“哪有這麽多為什麽?你以為喜歡一個人要多少原因。你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氣味好聞,偶爾聽到你的聲音覺得好聽,天天都和你擦肩而過。還有,你帥呀!”紀真宜一錘定音,“別的全不說,就算你腦子不聰明,成績不好,家裏沒錢,你長得帥啊!”
謝橋迷茫地看着他,好像對自己的美貌一無所知,睫毛撲簌簌地扇,呆愣中還顯出幾乎無辜來了,怪可愛的。
紀真宜簡直想上去揪一揪他的臉蛋,又想起瘦猴整天哭天搶地希望趕在青春的尾巴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不禁搖頭,不甚唏噓,“這可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說起來瘦猴找不到女朋友,也純屬罪有應得。當然也不是沒女孩喜歡,他一張娃娃臉,個子高會搭配花銷也闊綽,雖然人傻了點,但瑕不掩瑜。
可這人就是活該單身,遇上人家女孩子有眼無珠瞧上他了,還難得主動表示有戀愛意求。瘦猴震驚,一臉的“你何德何能和老子談戀愛”,臉臭嘴還笨,“不行,我看不上你。”
後來這事多了,女孩子們看見他都要翻白眼。他還挺無辜,她們幹嘛老瞪我?
紀真宜想到什麽,一雙眼笑得彎彎的全是嘲谑,“不過,我們小橋又不是普通人,我們可是有基金會的校草啊!何止要眼光高,我們要眼高于頂。”
謝橋聽到基金會直接定住,紀真宜甚至能感覺到他臉上溫度層層攀升,窘迫得都結巴了,“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