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給哥哥當男朋友好不好啊

董元柏剛開始很看不慣紀真宜,主要因為紀真宜一來畫室就搶了他的位置——最後一排的牆角。這裏夠靜也夠大,他常伏在窗棂上看雲看雨看風看樹,現在屬于紀真宜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坐旁邊。

他們這種大班,一個班大幾十人,窩窩囊囊塞滿一屋子,當然比不上精品小班來得負責體貼,但都拼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勇氣,越臨近聯考越氣氛緊迫。

新來的紀真宜吊兒郎當得格格不入,他總是沒骨頭似的窩在那,不是在削炭筆就是擠顏料,從沒睡過似的一到下課就趴下了,懶得簡直随時要被踢出班級。

素描課老師在前面鞭策他們,“能考上這幾個學校的,不是天賦異禀,就是非常努力,要不然就是複讀生。要考這幾個學校的同學,你們先掂量掂量,看看自己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否則就準備當第三種。”

董元柏握緊了拳,他當了好些年不服管教的問題學生,高二才發現自己有點美術天賦,決定走美術生的路子,他堅信自己足夠努力,心裏燃起一簇熊熊的火,一定要考上。

牆角的紀真宜哼出一聲,董元柏狐疑地轉過去,第一次和他對上了眼睛。紀真宜仰癱在椅子上,頭擱在椅背歪着看他,一雙眼睛迷蒙地半阖着,眼頭較低有些鈎圓,眼尾稍稍往上翹,多情又機靈,看人時有股懶懶的媚勁。

紀真宜朝他揚起臉,很有些大言不慚的勁頭,“我一定能考上。”

“為什麽?”

他笑起來,“因為我是個天賦異禀還非常努力的複讀生啊。”

天賦異禀沒看出來,異常努力更加沒看出來,是個複讀生董元柏算是知道了。

董元柏厭惡他這樣自以為是的大放厥詞,其實男生之間,沒事抖個機靈吹個無傷大雅的牛不算什麽,大家都這臭德行。

可能對于紀真宜他确實有偏見,他第一眼見到紀真宜,就心裏發毛,無法言喻的異樣。

他覺得自己也挺事兒媽的,攏共就倆眼睛,還總分一只去盯這個惹他不爽的紀真宜。不知道怎麽突然就那麽小氣,紀真宜幹什麽他都看不過眼,雞蛋裏挑骨頭似的總要刺他。

偏偏紀真宜對他的挑釁總是興致缺缺,平常有點精神呢,就和他見招拆招全當消遣,沒什麽勁頭的時候,随便他幹嘛都懶得理,倒沒真生氣過。

他得空細細琢磨自己的行為,驚出一身汗,這麽幼稚可笑的挑釁不就是小學生對付喜歡女孩的法子嗎,想方設法欺負他就為了讓他和自己多說幾句話。

但紀真宜這人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脾氣,平常誰跟他說話他都搭理,新開一盒白顏料,別人都來挖一塊他也不生氣,迅速和人打成一片,莫名其妙永遠都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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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那天素描考試,嘴毒臉臭的素描老師在後面誇紀真宜,“看見沒有?看見沒有?都睜大狗眼好好瞧瞧,這他媽才叫素描呢,你們那叫磨鉛筆!”

他才發現紀真宜是真的挺厲害,也不全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吹自擂。

他開始偷偷注意紀真宜畫畫。集訓很累,熬夜和通宵家常便飯,動辄幾十張的速寫作業,還是大動态,畫到人兩眼昏花。冬天停了空調更要命,手冷得發僵握不住筆,在畫室哈着白氣對第二天升起的太陽豎起中指罵操你媽。

畫畫本就逆天而行,死在路上是順應天命。

但紀真宜好像少有這種煩惱,他動作特別快,可能也是熟能生巧,技巧得當,對變态般高壓的作業游刃有餘,按時按點下課就走人。

天氣大好的時候,陽光從旁邊的窗戶潑進來,握着炭筆的紀真宜浸在燦燦的金光裏。因為臉色太蒼白,五官并不太明顯,細看起來很精致。他懶懶散散的很少正經,全神貫注地畫畫時又不一樣,半張側臉看來像塊蘊光的脂玉,凝冷而專注,脖頸纖長,有些書卷氣,像一個熱忱的漩渦,要将注視他的人一概卷進去。

偷窺的董元柏頓時心跳如狂,一直到晚上下課那只眼睛都沒收回來。

紀真宜又準時準點地收拾東西要走人。

董元柏趕緊問他,自己都覺得友好得有些唐突,選了個早就知道答案的蠢問題搭讪,硬邦邦地,“诶,你住哪個宿舍啊?”

紀真宜窸窸窣窣地收拾東西,目光沒什麽焦距地看着他,很冷淡的樣子,“我回家。”他站起身,把畫夾往背上一扣,動作行雲流水,“拜拜,明天見。”

董元柏因為他這句告別心裏熱乎乎的,想跟他多說幾句話,連忙問他,“你把畫夾背回去幹嘛?這麽麻煩。”

紀真宜眉毛一聳,得意地笑起來,神氣活現的張揚可愛,“這都是爸爸嘔心瀝血的大作,我當然要拿回去。”闊氣地朝他擺擺手,“走了。”

他原以為有先前的壞印象在,和紀真宜重新搞好關系挺困難的,但紀真宜不知道是不記得還是不在乎,第二天就對他的示好毫無芥蒂地照盤全收,沒過兩天就勾肩搭背成哥們了。

但紀真宜還是不太愛說話,他喜歡窩在牆角玩手機,沒心沒肺的樣子像只自得其樂的地鼠,偶爾外面動靜大了才探頭出來看看。

董元柏學畫晚,底子相對弱一些,對素描尤其惱火。他下了苦工練素描,一點長進沒有,煩得他焦頭爛額。偏偏這些老師給的建議都還不重樣,這個說陰影太暗了那個又說太亮了,這他媽到底該聽誰的?

他沒想到紀真宜會察覺,還來指導他,或許說開導更恰當。

“光影,排線,體積都不是死的,不用真就非得按一套步驟來,平常練的時候找适合自己的技巧,你畫得順的就是适合你的。也不用每一張畫都花那麽多工夫,畫不過來的,你完成這麽大量的練習本身就很厲害了。政治裏不都學了嗎,什麽量變會引起質變,你自己沒有發現,其實偷偷進步了。”

因為本身擅長素描的關系,所以紀真宜講起來格外氣定神閑,不是刻板的說教,循循善誘,笑意是淺淡的,自有一種低沉溫柔。

董元柏想,紀真宜要是用這種神态語氣拉他進傳銷,他估計也得義無反顧地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後門被推開了,有人站在門口,叫了紀真宜的名字。

這人一進來這灰沉死氣的畫室大班都變得金碧輝煌、蓬荜生光了,一大半的視線被他聚過去。董元柏不得不承認,就算以他純男性的眼光看,這都絕對是個萬裏難挑一的長相。

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清秀,說英俊又過于硬朗,蕭蕭肅肅,修颀高瘦,是自成一派的清貴俊美。

紀真宜被甜得七葷八素,捧着謝橋的臉推遠,“小橋別這麽看哥哥,我心髒有點受不住。”

“眼鏡怎麽都起霧了,冷不冷?進來進來。”紀真宜扯着謝橋的袖子,“今天怎麽戴着眼鏡?”

急着跑過來,忘了摘。

謝橋想了個讨巧的回答,“不好看嗎?”

紀真宜迎着教室裏各束豔羨的打量,把他帶到自己位子那,“好看!怎麽可能不好看,小橋是球草呢!”他用胳膊肘挨挨董元柏,“把陳智藏那的馬紮給我拿來,怎麽一點眼力勁都沒有啊?沒見我這來客人了?”

董元柏有點情緒,對帥哥好聲好氣的,一到他這頤指氣使,真會看菜下碟,心裏這麽計較着卻還是撈起馬紮遞過去了。

這邊謝橋也對他那句話有些微詞,“是客人嗎?”

我是客人嗎?

一句話得罪兩個人的紀真宜夾在中間,渾然不覺,還耳背,“什麽?你說什麽?”他把馬紮接過來按在地上,“小橋先委屈一下,坐在這等會兒,還沒到下課的點呢。”

董元柏陰恻恻地用餘光監視他們。

這人一來,紀真宜話都變多了,圍着他叽叽喳喳,還附帶動手動腳,摸一摸頭發,扯一扯臉,那帥哥看起來高冷得要命,竟然也由他。

紀真宜人緣好,男女都吃得開,這會兒老師不在,膽大點稍微會來事的都圍過來和謝橋搭讪了,女孩子們尤其雀躍。正好陳智也回來了,他人長得老成,乍一看還以為是個老師,剛蹲完坑,腋下夾着本故事會優哉游哉地踱進來,見到謝橋,“我操,兄弟長得可以啊,不挑了,下輩子我就長你這樣了。”

紀真宜轟蒼蠅似的趕他們,“滾蛋滾蛋,一個個的,離我們帥哥遠點,餓虎撲食呢!”又跟吓小孩一樣哄謝橋,“小橋不要理這些妖魔鬼怪啊,吃人知不知道!”

謝橋坐在小馬紮上新奇地環看一圈,很忠誠乖巧地對他點頭。

紀真宜把人全都打發走,到了放學的點,抄起調色盤去洗,跟謝橋說沒事做的話,可以削炭筆玩。

什麽叫可以削炭筆玩,明明是你躲懶想讓人家給你削炭筆!

董元柏腹诽完,真見那大帥哥委委屈屈地坐在小馬紮上任勞任怨地給紀真宜削炭筆,清淩淩的半張側臉,鼻梁直挺,俊美得如雕如琢。

董元柏無由來一陣挫敗,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不如他,至少單從外貌上看就已經被甩開兩個太陽系了。

紀真宜肯定不是那麽膚淺的人,他在心裏弱弱地給自己找回場子。

等紀真宜洗完調色盤回來,誇了好一會兒“小橋削得真好”,把帥哥哄過去洗手了。

董元柏愣頭愣腦,梗着脖子,很不合時宜地心直口快了,“他是你男朋友啊?”

紀真宜聽了,啼笑皆非地“哈”了一聲,左右看了兩眼,不知想了什麽,抛繡球似的把問題抛回去,“你說呢?”

我說?我能怎麽說?我是半仙嗎,能算到你們倆命裏是不是一對!?

就在他怄氣的時候,謝橋洗完手回來了,冬天水很涼,他邊走邊撣了撣指尖沾着的清水。

紀真宜抽了兩張紙給他擦手,眉眼彎彎地看他,“小橋這麽帥,給哥哥當男朋友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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