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極品母子
? 季氏殷勤留飯,為讨好趙家,吩咐廚房整治一桌豐盛的酒席,招待趙家母子,将葛氏讓至上首,葛氏吃得直打飽嗝,老臉褶皺舒展,十二分的得意,“親家母,不是我說,二姑娘嘴巴厲害,尖酸刻薄,我知道親家母就這一個,難免驕縱些,這有頭臉的人家的媳婦在公婆面前都俯首帖耳,你看我那弟媳娘家,是臨縣有名的清流,動辄排場可大了,家裏凡事講究,媳婦在公婆丈夫跟前連口大氣都不敢喘,婆母吩咐半點不敢違拗,話說回來,我兒日後就是官身,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我趙家的媳婦可不能由着性子來,沒規沒距的,我趙家可容不下這樣的媳婦。”
季氏心堵得連一點縫都沒有,還不得不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月娥若有不是,求親家看在我面上多擔待,月娥是親家母看着長大,親家母千萬把月娥當成自己姑娘,有不對的,該說就說,親家母替我教導姑娘,別說什麽生氣,我感激親家母還來不及。”
季氏席間放低身段,陪着小話,哄葛氏高興,生怕女兒過門受婆家的氣。
“親家母,我醜話說頭裏,以免到時兩家傷了和氣,你姑娘過門若對丈夫使性子,就是章兒不計較,我知道也斷不依。”葛氏喝了幾杯水酒,信口開河。
季氏哭的心思都有,葛氏說什麽,應什麽,生怕惹惱親家母,不要自家女兒,到那時,丈夫回家,落埋怨不說,女兒壞了名聲,嫁不出去,把終身耽誤了。
前世聽聞女兒在婆家受苦,季氏一生膽小的婦人,不得丈夫待見,只好日日以淚洗面,過早離開人世,秦月娥聞母親早喪,恹恹的強撐了幾年,無夫無子,孤身一人,撒手人寰。
趙氏母子酒足飯飽,出了秦家門首,沒走幾步,趙伯章餘怒未消,埋怨道:“母親執意親自上門,如今兒子已掙了出身,該是她秦家上趕着我們,難道在秦家人面前兒子就一輩子翻不了身了嗎?即便跟秦家退親,還怕娶不到好的?”秦月娥屢次三番羞辱他,趙伯章着實動了退親的念頭。
葛氏看看左右無人,小聲道:“過了冬轉年就春闱,你進京會試若不得高中,還需仰仗你岳家,我聽說謀官需破費不少銀子錢,雖說你是舉人,可我趙家底子薄,大宗銀兩一時那裏籌措,現成的,你若開口,秦家巴結還來不及,還不乖乖的的奉上,別聽秦家二姑娘口口聲聲嚷着退婚,成全你,不過就是因着□□姑娘的事,心裏不自在,你功名在身,你岳母巴不得把女兒嫁你,享一世榮華,使費她些銀兩,秦家高攀我趙家這門親,算走了時運。”
葛氏回頭,望着秦府大門,目光是冷的,“從前娘來秦家矮了半截,你以為娘樂意,娘還不是為你,日後你發達了,娘也就能擡頭做人,她秦家算什麽?”
趙伯章擱心裏一琢磨,母親說得有理,舉人若想做官,需補缺,外放肥缺,怎麽也要萬把兩銀子,手頭空乏,自家四處告貸撐破天能湊上百十兩銀子,還是娘想得周全,日後只怕還有用得上秦家之處,秦家破費點銀錢,她女兒做了诰命夫人,怎麽說也是秦家劃算。
他身無分文之時,秦月娥百般對他好,上趕着滿心願意嫁他為妻,現在因為□□的事使小性子,對他甚是不恭,本來心裏有氣,指望她知錯主動服軟,不想她當衆下他的臉,趙伯章舊怨未除,又添了一重氣,岳母季氏殷勤款待,又賠了好些話,掙足了面子,又想秦月娥人長得還算标致,從前對自己溫順多情,他氣才消了大半。
葛氏看兒子心裏不大痛快,好言開解,“秦家二姑娘現在未出閣,嬌生慣養,弄氣使性子,将來若嫁了你,還不是憑你高興,若識相,你就給她個好臉,若還像今兒這樣不知分寸,丢開手,娶好的進門,把她冷落一邊,她不過就仗着有錢的娘家,能有啥章程,到時還不是乖乖的,聽你擺布。”
趙伯章聽母親的話句句在理,發狠等娶過門,好好擺布她,男子漢大丈夫,連個女人都整治不了,白活了。
月娥總算盼到趙家母子去偏廳用飯,才得脫身。
離開花廳,雲珠氣得臉都白了,忿然道:“有其母必有其子,無知蠢婦,養出這等自私沒心肝的人,姑娘乃閨閣小姐,何等高潔,委屈了姑娘”
月娥白了她一眼,這丫頭就是嘴太直,說話不知輕重,于是和顏悅色道:“這話以後不能在說,凡事擡不過一個理字,口無遮攔,讓人聽了去,又是一番是非”
刻薄狠話,痛快一時,于事無補,現時就一個念頭,永遠不見趙家人。
雲珠憋了一肚子的話,撐到進了小跨院,便再也忍不住,“太太心軟,沒主意,姑娘凡事自己可要拿準主意,雖然退婚影響姑娘閨譽,總比嫁去趙家強,親家太太又不是明白人,看今兒态度,姑娘過門有的罪受”
雲珠扶着月娥手臂,上來臺階,一路走,撺掇姑娘和趙家撇清。
“你沒見今兒太太的态度,說服太太,還需費些功夫。”月娥心有點亂,算來父親轉年就要回家,母親都說不通,更別說是父親,父親常年不在家,商人重利,親情淡漠,這事更加棘手。
“不然,姑娘就裝病,推說身染重病,趙家肯定不願意娶個病秧子過門,這不就成了。”雲珠歪頭出主意。
“你動動腦子,裝病,太太能看不出來?太太看不出來,大夫也看不出來,你這點鬼心眼子,一下子就戳穿了。”雲珠的主意,月娥不是沒想過,可是裝病瞞不過母親,在說病輕來輕去,沒到退婚地步,除非得了重病,找人配虎狼之藥,服下去,又怕傷了身子,得不償失。
“雲珠姐姐此話詫異,趙家是新貴,旁人想結親求都求不來,姑娘怎麽能說放手就放手。”芙蓉在屋裏就聽見雲珠撺掇姑娘不往正道走,迎上去駁斥她,怕姑娘受了她蠱惑,一時犯了糊塗。
“雲珠姐姐,你安的是什麽心腸,把姑娘往岔道上扯”胭脂對雲珠不滿,大聲說。
“你打的什麽主意,打量我不知道,別讓我說出難聽的話。”雲珠憤恨,胭脂這小蹄子不就打着給姑爺做通房,擡了妾,脫離下人身份。
胭脂紅了臉,剛想回嘴,月娥臉一沉,“好了,都別說了,傳出去像什麽話。”
晌午,月娥剛用過午膳,就有上房丫鬟來喚:“太太找二姑娘”
月娥問:“親家太太和趙公子走了?”
“走了,太太吩咐備了不少好嚼過,讓人跟着送去趙府”
月娥拿自己母親沒辦法,越是殷勤,趙家母子眼睛更長到天上。
“雲珠,我們走吧”月娥知道母親背人心裏指不定有多委屈,母親不喚,也想着看看。
月娥的奶娘姚媽晌午在下處用飯,聽雲珠學趙家母子欺負姑娘,正趕上進門,揚聲道;“老奴跟姑娘去上房,跟太太說說,姑娘自小嬌生慣養,何時受過這窩囊氣。”蹬蹬倒着小腳,跟在姑娘後面去上房。
月娥進門,見母親一個人呆呆坐着,嬉笑着湊近母親,季氏不由分說,下死力捶她幾下,“你這死丫頭,要不是我陪多少小話,才把你婆婆和姑爺哄好,你呀!真不讓我省心。”
奶娘拼着老命攔着,“太太息怒,姑娘可憐見的,被婆家人欺負,太太不給姑娘做主也就罷了,怎麽連太太也打起自己姑娘。”
季氏平常對下人和善,也不肯因小事,責罰下人,是以下人多不怕主母,奶娘心疼自家姑娘,仗着在太太跟前有些臉面,心裏一急,說話未免造次。
季氏急道:“你老人家怎麽也這樣說,不說勸姑娘學好,竟學那歪刺貨,氣她婆婆,和她姑爺頂嘴,害我背後陪了多少話,姑娘這性子,都是您老人家平時縱的,這要出門子,我怎麽能放心?”
奶娘最不愛聽誰編排二姑娘,偏是姑娘的母親,太太嘴裏說,不敢太造次,和軟語氣道;“太太,老奴聽方才丫鬟學了趙家的話,姑娘受了欺負,回去委屈得什麽似的,姑娘好歹也是太太生養的,太太難道不疼,姑娘怎麽就不懂規矩了,依老奴看,姑娘是最重規矩的,平常孝順太太,阖府誰不贊好,偏生趙親家看上眼,既然這樣,這門親不結也罷。”
“胡說,滿城誰不知秦趙兩家結親,姑娘讓人退婚,你讓她嫁給誰去?那家肯要?名聲還要不要?這要是讓老爺知道,還了得!這話以後休要再提!”季氏發急,姑娘不懂事,這老婆子一把年紀,也跟湊胡鬧,平常看她是姑娘奶娘,不好深說。
月娥揉着讓母親打疼了的胳膊,嘟着嘴,抱怨,“趙家母子今日嘴臉母親都看到了,狠心讓女兒嫁過去吃苦,母親你好狠的心。”
季氏抹淚,沒舍得多打,這是母親頭一回生這麽大生氣,月娥心軟,摟住母親肩頭,哄道;“都是女兒不争氣,讓母親跟着受委屈”
“我委屈一點沒什麽,只要你過得好就行。”
“女兒就是一輩子不嫁,也不願意嫁趙家”月娥低聲道。
季氏詫異,“兒呀!你從前不是這樣,現在怎麽想法連娘都猜不透了,自從你大病後,娘發現你那裏不對勁了,是腦子燒壞了?”
秦月娥一激靈,看來退婚的事,不能操之過急,引起母親懷疑。
母女剛說了兩句,丫鬟回,“大姑太太來了”
人未到,聲兒便傳進來,“幾日不來,這麽肅靜,嫂子也不規矩下人,門口連個人影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