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歪纏
? 葛氏淩厲的眼神盯在月娥身上,話鋒一轉,帶着教訓的口吻,“姑娘與我章兒因女人拌嘴,不是我護短,姑娘是金枝玉葉身子,嫁進我們趙家,就是趙家媳婦,将來章兒是要出仕做官的人,身邊沒兩個人,豈不讓人笑話,就是姑娘臉上也不好看,年輕公子風雅,秦樓妓館那個沒去過,便是先朝道君太上皇帝自诩風流倜傥,也曾禦幸礬樓……”
這等無知婦人還替兒子遮掩,煙花柳巷,龌蹉肮髒之地,一介書生神魂颠倒,渾忘了讀書人根本。
月娥撲哧一聲笑了,忙用繡帕掩住嘴,可惜這位未來的婆母忘了,道君乃亡國之君,她兒子甚比喻不好,幸災樂禍地腹诽,你兒子讓女人掏空了身子才好。
月娥一聲輕笑,葛氏正說到興頭上,沒聽見,趙伯章卻聽見,臉微微一嗮,聽母親信口開河,也覺不妥,輕咳一聲,使個眼色,葛氏看兒子阻止,方噤聲。
季氏心生煩惱,護短的婆母,幫其子挾制兒媳,耳聽葛氏仗着兒子出息,沒過門便教訓起媳婦,縱使性子懦弱,不能不替女兒辯解,“親家母,姐兒才說了,不是嗔怪姑爺,原本是好心,勸着姑爺身子骨要緊,莫耽擱學業是正經”
一句話又挑起葛氏話頭,葛氏得理不讓人,不依不饒,“雖說姑娘好心,可話還需說得軟和些,要顧你男人臉面,旁的不打緊,男人在外面子頂頂重要”
這娘倆吃不上飯時,臉面自尊什麽都不顧,剛一翻身,就窮講究起來,大概趙伯章骨子裏是自卑的,日後仕途順遂,不願面對妻子,她的存在時刻提醒他從前的卑微。
季氏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女兒被婆家指摘,她母親是老實頭,竟全無一句應答。
半天沒說話的趙伯章接口,肅色道:“秦府該請個女先生教姑娘規矩,我聽聞,上元縣不少有頭臉的人家都為要出閣的小姐清人來家裏教習規矩,以免将來嫁到婆家言行無狀,給娘家丢臉。”
趙伯章總算逮到機會,報一箭之仇。
“是啊!大前兒知縣夫人來我府上賀喜,曾提起說知縣千金還花大價錢請了人來專門教規矩。”葛氏忙附和兒子說,母子互相搭場子,一唱一合說得熱鬧,落秦家的臉,長自家的威風。
月娥心态平和,倒是沒動氣,葛氏一守寡愚昧婦人,又是長輩,不必跟她一般見識,可趙伯章滿腹詩書,那狂傲,眼睛恨不得長到房梁上,對有恩與己的岳家全無一分尊重,平步青雲,便六親不認的主,何談忠義禮智信,這等人難當大任,做官,斷不是個好官。
季氏被人當衆打臉,親家言外之意是女兒缺少教養,羞愧得有個地縫都能鑽進去,堵得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看這母子得寸進尺,累及母親,月娥索性今兒豁出去,就撕破臉,一拍兩散,看母親也氣得的不輕,氣頭上也許能答應退婚。
待母子二人說完,月娥用纨扇遮住半邊臉,愁嘆一聲,“哎!伯母和公子言之有理,小門小戶人家的姑娘是比不上高門大戶小姐,可有什麽法子,不是人人都好命,生就千金貴體,不瞞伯母和公子說,我秦家生意蝕本,日後吃不上飯的日子也有,飽飯都沒一口,還有什麽臉面可講,拿什麽說嘴!”
趙伯章臉色一變,就是葛氏都坐不住,這秦二姑娘戳到她母子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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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娥說完,葛氏氣得直喘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秦二姑娘伶牙俐齒,這是罵人話不帶髒字,真不是省油的燈,怎麽從前就沒看出來
季氏吓得臉都白了,這是要往掰了唠,月娥這是怎麽了?腦筋燒糊塗了,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不是打趙家母子的臉,這梁子算節下了。
忙賠笑解釋道:“親家母,鋪子裏生意艱難,這是實情,親家母說請個人教,回頭我掂量掂量,親家母比我看得遠,你看我鎮日在家裏也不知外頭的事,有什麽不到的地方,親家母多提點,省得讓人笑話了去。”
葛氏氣得渾身亂顫,提上一口氣,“親家母,我是好心,讓姑娘學規矩,我聽姑娘的意思,像是說我們趙家欠秦家天大的人情,雖當年親家幫過幾兩銀子,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趙家不是不知這個理,就為這,我兒出息了,說話作數,仍舊聘了姑娘,也沒反悔,這多大的恩情還不了,讓外人說說,姑娘可曾吃虧?”
秦月娥憋不住想笑,握住嘴,忍住,嫁姓趙的自己竟不知占了大便宜。
“我趙某不是念在秦家過去的恩情,也不會聘姑娘,說穿了,秦家當年若不是看我有出息,也不能幫我母子,姑娘敢說不是為今日榮華富貴,秦家是生意人,細算算,這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趙伯章神色倨傲,大言不慚,俨然吃虧的是自己,秦月娥是高攀,他低就了,這般作态,俨然已是朝廷命官,岳家是他下屬子民,眼皮子都不願聊一眼秦家人。
季氏聽趙家母子把白說成黑,當年好心幫她母子,如今反倒說成是商人市儈,瞅準在他身上下注,為日後有利可圖,手捂胸口,只覺屈得慌,眼淚都快掉下來,心裏後悔當初怎麽竟瞎了眼,這對母子,忘恩負義,月娥若嫁過去,日子怎麽過?可一想退親,吃虧的是女兒,趙家不也是仗着這點,拿捏住秦家,紅口白牙信口胡沁。
月娥早看透一個人,反倒不氣,打着成心往僵了說,責任讓趙伯章背,于是,淡然一笑,不疾不徐,慢聲細語,“月娥明白公子的心思,公子與□□姑娘有情,想那□□姑娘自小琴棋書畫、言行舉止定是請人教的,月娥自愧不如,高攀不上公子,情願讓賢,成全□□姑娘和公子的好事。”
女兒話音未落,季氏忙喝止,“月娥,休得胡說”
趙伯章斜睨一眼月娥,“此話當真”
這厮以為自己舍不得他,是故意拿喬,真是自視甚高,秦月娥對母親翩然一拜,“事到如今,女兒說幾句不害臊的話,趙公子心有所屬,求母親成全了趙家公子,自古強扭的瓜不甜,母親何必牛不喝水強按頭,勉強趙公子娶我為妻,我秦家當初好心幫趙家,為秦趙兩家交好,何必讓人誤會,圖一己私利,仗着對人些許恩典,強人所難,有失厚道。”
秦月娥是拼着什麽都不顧,抓住趙家母子氣急敗壞說走了嘴,這好機會不能錯失了。
趙伯章唇角泛起一絲冷笑,頭高昂,“算姑娘識趣,我趙某喜歡□□姑娘也不用藏着掖着,實話說了,□□姑娘善解人意,比姑娘強上百倍。”
一般姑娘受此侮辱,早就抹脖子上吊,秦月娥卻正中下懷,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佯作委屈,對季氏道:“母親,公子與□□姑娘情投意合,把□□姑娘視為珍寶,視女兒如草芥,難道娘百般巴結,攀附權貴,就不顧女兒感受?”
“住口,孽畜”季氏驚恐,面白如紙,一時手足無措。
話都說到這份上,季氏幹着急,急于挽回,忙對葛氏道;“親家母,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秦趙兩家乃通家之好,親事是親家老爺和我家老爺定下,不能兒戲,親家母說是不是?”
葛氏嘴角肌肉抽動幾下,把季氏不理會,厲色質問月娥,“姑娘口口聲聲說我章兒娶窯姐,今兒不是我說大話,秦趙兩家退婚,名門大戶的千金上趕着要嫁我章兒的不是沒有,姑娘把我趙家忒看低了。”
季氏瞪了秦月娥一眼,陪着笑臉,“親家母,姑爺如今是什麽身份,娶啥樣的沒有,趙家願意跟我秦家做親家,是趙家恩義、重情,我自是感激不盡,姑娘年輕糊塗,請親家母大人大量,別放在心上。”
葛氏被季氏奉承得渾身通泰,臉色緩和,“親家母是明白人,看在親家母的份上,姑娘的話,我只當沒聽見。”
季氏轉而又對趙伯章陪着小話,“公子若真喜歡□□姑娘,這事也不難辦,替她贖身從良,脫了賤籍,小女雖然不懂事,可也不是那吃醋拈酸之人,定能和□□姑娘好好相處,我的女兒我了解,禮數規矩不會出大錯,公子不用擔心。”
秦月娥瞅母親讓人擠兌,心說娘你就不憋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