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做手腳

? 季氏在娘家耽擱到暮秋,眼瞅着快入冬,才打道回府。

年下,諸多事情一塊上來,季氏忙得不識閑,下人們緊着打掃房屋,月娥屋裏就兩個貼身丫鬟和一個粗使婆子,自然忙活,粗使老婆子提着桶清水,趴在地上一塊塊用刷子蹭水磨青石磚,然後潑上清水,刷洗幹淨,雲珠拿塊幹抹布,跪地抹淨水,直到青石磚地铮亮照人才滿意。

胭脂擦拭屋子裏的博古架上的擺設,一樣樣物件拿下來,抹幹淨小心擺放,輕省的活計都搶着幹了。

這時,厚實棉門簾子啪嗒摔在一旁,一個媳婦含笑進門,“你主子呢?”

原來是程春媳婦,程春媳婦是太太跟前得用的,胭脂忙撂下手裏的活計,趕着上前朝裏間努努嘴,“我們姑娘正忙着”

月娥正坐在裏間炕上,沖着亮光剪窗花,窗棂都新換了淺綠的新窗紗,冬季日頭上來,屋子裏淡淡泛着綠影。

月娥聽見外屋說話,擡頭,含笑,“大娘來了,是母親找我有事?”

程春媳婦拾起炕上剪出來的燕穿桃柳圖案,喜歡地道:“回頭求姑娘給奴婢剪一個,活靈活現看着稀罕死個人”

月娥笑道:“這不算什麽,大娘若喜歡就把這個拿去,回頭我在剪”

程春媳婦笑說,“那奴婢就謝謝姑娘了”

“你看管顧着看姑娘剪紙,正事差點忘了,太太說今年過年比照往年,府裏的人不管主子還是下人,每人做兩套新衣裳,臨近年根底,鋪子裏忙,抽不出人手,府裏找了兩個針線好的媳婦派出來專門做這宗活計,可那兩個媳婦只能縫,裁剪手生,太太說讓姑娘過去,幫着量了尺寸,把布料子裁剪好了,讓那兩個媳婦專門管縫制”

月娥放下手裏的紅紙、小剪刀,爬下炕,程春媳婦高興得忙找出繡鞋,親自替姑娘穿上,嘴裏奉承,“奴婢就說二姑娘好說話,一準能答應,別人裁剪手藝別說太太,就連奴婢都不放心”這程春媳婦心裏高興,二姑娘不拿大,嘴上緊着奉承。

胭脂看姑娘被程大娘找走了,做了不肖半個時辰,就指着去上房領過冬的炭塊,偷空溜出去,傍黑才逛夠了悄悄回來。

看正房掌燈,姑娘窗下看着什麽,放輕了腳步,進門就見堂屋地上放着個木頭箱子蓋子打開,這是秦貴升派人送來,姑娘出門,一直沒打封,好信走過去,扒着眼看,沒什麽稀奇,都是陳年賬本,知道是鋪子裏的。

輕撩起裏間布門簾子,探進半個頭去,看姑娘伏在桌案上仔細地看賬本,雲珠站在旁邊,遂輕手輕腳過去,殷勤倒了杯茶水,放在姑娘桌子邊上,月娥頭也未擡,“檢出最近兩年的賬本,放在這裏”

滿滿一箱子的賬本,雲珠低身翻騰,胭脂站着不動,雲珠找出她捧着,腰都不彎,半天方找齊全,雲珠直起腰,胭脂大氣不喘,直直站着,一手不動,雲珠瞅她一眼,她只把送賬本巧宗做,倆人都是姑娘的大丫鬟,一樣的分工,累活重活總是雲珠幹,胭脂專撿輕省的,面上的活計,這樣的事多了,雲珠氣都懶怠生了。

月娥頭也不擡,“你二人下去歇着吧,我這不用侍候了”

胭脂巴不得一聲,腿快的搶先出去了,雲珠又剔了剔燈花,掩好門出去。

月娥粗略看賬目工整,看不出任何破綻,季氏當初請楊先生來家時說得明白,商戶人家子女,除了學女紅,重要是會看賬,學打理家的本事,她是吃了不懂的虧,許是商戶人家之女,從小耳濡目染,學起來絲毫不費力氣,因此,月娥雖十三歲,看起賬本并不吃力。

以她前世已是成年人,洞察秋毫,待細看,就發現漏洞,鋪子裏賬房是秦貴升的人,顯然,這套賬是應付人的假賬,真賬本應該還有一套,凡事太過于天衣無縫,就漏了破綻,但月娥所能看出來的都是些細微末節。

秦貴升大概想秦月娥十三歲的年齡,過于輕敵,才放心地把鋪子裏的賬本交給她,量她一介女流之輩年紀又小,發現不了他動手腳。

月娥聚精會神,整個心思都放在眼前賬本上,心無旁骛,雲珠喚了兩聲才聽見,“姑娘,該歇了”

月娥看得時候長了,頭老大,脖子生痛,擡頭晃了晃脖頸,心裏盤算,看來該找懂行的人來看,雲珠端着水盆,胭脂打着哈氣進來。

她才站起身,伸了伸懶腰,什麽時辰了,“回姑娘,亥時,交三鼓了”

胭脂上前為她挽起寬大的衣袖,用錦帕掩上胸前,月娥腦袋裏還想着賬目上的事,胡亂洗了兩把,“奴婢不明白,姑娘要學,何必着急這一時,大晚上不睡,也不是真管賬,姑娘何必這麽認真?”

胭脂不解,雲珠在旁邊接話茬道;“你還不知道咱們姑娘,做什麽事都認真慣了,連楊先生都誇咱們姑娘,就這份執着勁,學什麽都不輸與別人。”

月娥兩耳不聞,盤算秦貴升的事怎麽辦,攆他,必然不服,而且節下梁子,她孤兒寡母的,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萬一他使壞,季家多女眷,擎等着吃虧。

這件事很棘手,費了思量,怎樣才能把秦貴生打發走,還要讓他心甘情願走,月娥打定主意,先說服母親,讓母親相信秦貴升是陰險小人,可母親怎麽才能信自己,除非找楊先生來看賬,楊先生的話,母親信的。

她揉揉額頭,突然問:“秦總管就一個人過?”

胭脂愛八卦,立馬接上話頭,“秦總管晚上家去,不住府上,他家裏事從不說,好像有個女兒,早就嫁人了。”

月娥,哦了一聲,沒在問,看來秦貴升口嚴,什麽都打聽不出,也不落馬腳。

倏忽想起旺財的輕蔑的眼神,是不是對秦貴升素日行徑,知道點什麽,要是拿住秦貴升的把柄,逼着他自己離開,那是最好。

二日,月娥昨晚睡遲了,起得稍晚,吩咐雲珠去尋旺財,雲珠回來說旺財告假家去,要三四日回來。

月娥穿戴梳洗齊整,去上房給母親請安,捎帶着說請楊先生來家一趟,假托自己看賬本有不明白的地方請教楊先生。

盤橫月餘,季氏回轉,家事積下不少,年下,鋪子裏結賬虧空,季氏坐在屋子裏發愁。

月娥趁機勸道:“母親何不換個人管鋪子,總這樣虧下去,鋪子早晚關張。”

“貴三叔說了,如今布行都不景氣,怨不得你貴三叔,何況,我們娘們也不懂,何人管鋪子”季氏一時也沒主意。

“母親若放心就讓女兒管,保證不會出纰漏,女兒學了一年管賬,正好試試身手。”月娥趕緊毛遂自薦。

季氏搖搖頭,嗔怪道:“姑娘家,抛頭露面,将來嫁人,婆家人知道怎麽想?”

月娥只稍一試探,看母親态度堅決,在怎麽說都不會同意,就沒接着往下說,話鋒一轉,說出此來的目的,“女兒已經可以獨立看賬本、票據,但還有個別不懂的地方,想請楊先生來家一趟,指點一二”

季氏贊成女兒家學女紅,打理家事,聽了後,很贊同,“明兒立冬,後兒我派人去請楊先生,當初楊先生走時,說好了的,若有事找她,決不推辭,你既然肯學,就煩她走一遭”

立冬,天上飄雪,街道兩旁樹木房屋頂鋪上薄薄一層細雪,一頂小轎子停在季府門口,小厮打起轎簾子,裏面走出一人,簇新的錦緞團花棉袍子,粉底皂靴。

趙伯章瞅眼季府大門,腳下稍一猶豫,便邁開步子昂頭挺胸朝大門走去,小厮緊跟在身後提着幾盒子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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