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退婚(一)

? “姑娘,趙姑爺來了”胭脂興奮嚷着,人還沒到,聲先到。

月娥冷眼看她,胭脂一團高興頓時冷水澆頭,火炭似的頓時熄了,有點拘束地偷眼看姑娘。

月娥白了她一眼,“雲珠,随我去上房”撇下胭脂,和雲珠往上房去。

月娥和雲珠走到季氏上房後窗下,聽裏面說什麽。

“公子進京趕考何時啓程?”季氏聲音問。

“年前提早上路,小年一過,就啓程赴京”趙伯章道。

“親家母把出門的帶的衣裳鞋襪都打點好了吧?”季氏身為母親,想到自然是這些。

趙伯章沉吟片刻,有點期期艾艾,稍頓,“衣裳收拾妥當,就是出門盤纏還未湊齊,我母親的意思,若會試不第,讓侄兒留在京城,拖門路,走人情,上下打點少說也要萬兩銀子,家母想問伯母借幾兩銀子使,日後定當歸還。”

趙伯章畢竟是書生,骨子裏清傲,求人的話,說出口,不覺臉紅,放低了身段,态度比照之前好了不少。

月娥對雲珠附耳說了一句,屋裏季氏略一躊躇,想着該不該借錢給趙家,雲珠從堂屋後門進去,趴在季氏耳邊說了句什麽,季氏歉意地朝趙伯章道:“趙賢侄先坐着,我有點家事,去去就來”

趙伯章欠了欠身,“伯母請便”

季氏出了後堂,剛要問雲珠,你家姑娘在哪裏,月娥一把扯着母親就走,直到離堂屋稍遠,母女就站在夾道上說話,季氏埋怨,“我哪裏正和趙姑爺說話,你扯着我出來,做什麽?”

“母親,姓趙的借錢,母親分文不能給他”月娥口氣略急。

季氏面上現出為難,“姑爺張回口,我怎麽好駁回,不看別的,老一輩子的交情,就不是兒女親家,也不好讓他空着手回去”

月娥對母親是恨鐵不成鋼,“難道母親忘了,上次去趙家,趙家母子是怎樣對待我們的,把青樓女子留在家中,可曾顧忌到我秦家的感受,母親好了瘡疤忘了痛。”

季氏看女兒語氣不善,喃喃地小聲道:“秦趙兩家是兒女親家,萬一你父親不答應退婚,又得罪了趙家,日後怎麽見面,一文錢不借,我這不好說出口,何況他說是借,要還的”

“母親打算借多少銀子給他?”月娥不願跟母親磨叽,開口直接問。

季氏略一猶豫,“不然就給他五百兩銀子,還就還,不還我也不強要”

月娥氣樂了,母親說得輕巧,五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張口就送人,還是送這趙家爛母子。

月娥使出殺手锏,“趙伯章上次去省鄉試,若不是母親給他銀子,他如何能荒唐如此?”

月娥一急,就不顧母親難堪,話說急了,戳到季氏疼處,季氏也曾暗自後悔,出手大方,給女兒惹了麻煩,臉紅,低聲道:“好,就聽你的,給他二十兩做盤纏。”

說着,吩咐丫鬟幾句,就匆忙回堂屋裏。

月娥不放心,走去堂屋後窗下,偷聽裏面對話。

季氏重新回到堂屋,歉意地朝趙伯章道:“讓賢侄久等了,我早就給公子準備好了”

“來人,把給公子盤纏拿來。”

秋月答應一聲,往裏間,端出個盤子,季氏微笑道;“這是二十兩銀子,留公子路上使費。”

趙伯章一看是五兩一封銀子,共四封。

當時丹田一股怒氣直沖頭頂,臉皮紫漲,季氏看出他生氣,暗自埋怨,都是月娥不讓多給,反倒給人得罪了,如今話說出口,也沒法收回,只好硬着頭皮,“公子莫嫌棄,節下府裏開銷大,一時銀子不湊手,公子節儉花,也還夠用。”

趙伯章壓下火氣,求人好言語,只好低聲下氣道:“伯母,京城走人情,放外任,是有一定章法的,雖同樣的官職,可是有窮鄉僻壤,有的肥缺,還是有很大區別,我母親的意思是寧可破費點銀子,也謀個好差事,月娥過門日子也好過,不至受委屈。”

趙伯章知道季氏母女因上次□□的事寒心,看季氏有點心動,趙伯章想到來時母親囑咐的,前程要緊,裉節上也顧不得身份,撿軟話說,“上次的事,是小婿的不對,是小婿一時糊塗,□□不過就是一勾欄女子,跟秦姑娘比不值什麽,秦姑娘若發句話,不留她,我即刻趕她走。”

趙伯章嘴不對心說這番話,為哄季氏,借銀子應急,他與□□正是如膠似膝,哪舍得片刻分開。

“公子才華過人,想出人頭地,何須歪門邪道,令人不齒,公子做官也是清正廉明的好官,為百姓做事,只要不想着貪贓枉法,那裏為官都一樣。”

屋裏二人均一愣,月娥自後堂走出來,月娥打心底厭煩這母子,一文錢沒有,還想別人家出錢自己裝門面,買官做,這是拿秦家當冤大頭,怕母親愛面子,心軟,這時候,還管什麽避諱,不等季氏說話,就先拿話駁趙伯章。

季氏嗔怪地看了女兒一眼,“娥兒,你不在後面呆着,怎麽出來了?”

“女兒在後堂聽公子說前程大事,就不拘泥俗禮,望公子見諒”說吧,朝趙伯章墩身一福。

趙伯章聽她的話,心裏不痛快,關鍵時候卻也不敢得罪她,起身一揖,“姑娘好!”

月娥也不扭捏,撿了季氏身後站着。

女兒貿然出來,有點唐突,但女兒的這幾句話,打消了季氏歉疚,又朝趙伯章道:“月娥說得對,在朝為官,當走正途,上為皇帝分憂,下解黎民之苦,方是好官,你母親養你不易,盼着你好,沒什麽錯,但是官場腐敗賄賂風氣,不能沾染。”

母親的表态,是月娥樂見的,笑微微瞅着趙伯章,“二十兩銀子若嫌不夠,公子找親朋故舊借點,湊個盤纏錢也不難,只要公子不好高骛遠,朝廷會因才施用,若巴結奉承奸佞小人,就是月娥一介女流之輩,也不屑于此,這個官我看不做也罷。”

“娥兒說得對,若朝廷真像賢侄說得昏聩,賢侄是讀書人,還是別趟這渾水”季氏一旁贊同道。

月娥一番話堵得趙伯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趙伯章不是季氏,他焉能聽不出秦月娥假借堂而皇之的理由,輕巧地推了借錢的事。

趙伯章從秦府出來,紅頭脹臉的,氣得頭發絲都立起來,是連羞帶愧,暗自發誓,今日受此侮辱,來日定當奉還。

月娥看趙伯章氣得狠,心想知道這樣,何不就給十兩銀子,應應景,反正人也得罪了,只當打水漂了,二十兩銀子夠中等人家過一年的花銷。

季氏看姑爺負氣走了,有點失悔,埋怨道:“你總說怕姑爺在外胡鬧,不讓我多給銀子,你看把人得罪了吧,回去跟你婆婆不知怎麽學說。”

月娥對母親是哭笑不得,“娘,你沒聽姓趙的口氣,是要行賄,朝廷有法度,打着做官魚肉百姓,那這個官還做他幹什麽,若他自身不檢點,身敗名裂,他娘就不怪你了,再說,賄賂京官,可不是三頭五百就能拿得出手,沒個萬八千的能看上眼?母親上那去弄那些銀子,難不成把房子、鋪子都賣了,房屋鋪子都是祖産,父親回來,母親怎樣交代?母親就是願意拿私房錢出來借給他,趙家用錢幾時還過,母親還要不要過日子。”

季氏一聽也傻了,細一想,女兒說得也對,多拿上個三五百兩銀子,趙家也未必能看上眼,反正依舊這樣了,也沒轍。

月娥慶幸來得及時,秦家鋪子蝕本,季氏當年的陪嫁體己錢也不少,加上這些年積攢的,手頭寬裕,如月娥不攔住,八成就被姓趙的蒙騙去。

一離開上房,雲珠就嘟嘟囔囔,“又賠了二十兩銀子,太太心腸太好,愛面子,吃了趙家多少虧,奴婢看太太吃了姓趙的幾句好話,哄轉了心思,還想與趙家結親,太太這一把年紀怎麽就沒看透趙家為人”

月娥心想,母親懦弱,根本指望不上,遂道:“等着瞧吧,趙伯章他娘不出明日就找上門來”

雲珠瞅瞅主子,奇道:“那老婆子找上門,姑娘能掐會算,怎麽就知道?”

月娥耐心地分析,“趙伯章上京,準備帶上萬兩銀子,就趙家的親戚,綁上葛家一塊,能拿出幾兩銀子,若去外頭借,你看上次趙家擺酒,不少官員顯然不齒姓趙的所為,就是有銀子,誰肯借給他,趙伯章是讀書人,還顧忌點臉面,他娘可不是臉皮薄的人,說不得軟硬兼施,來秦家鬧,趙家還願意跟秦家結親,不就是沖着秦家的錢財,若秦家分文不出,你想他還願意結這門親嗎?”

雲珠恍然大悟,“是呀!除了秦家,誰肯借這麽一大筆錢給趙家,若秦家死活不借錢給趙家,趙家翻臉,秦趙兩家的婚事沒準就一拍兩散了。”

月娥冷笑,“你以為趙家瞧不起商戶,為何卻遲遲不願意退婚,不就是安得這個心思,若希望落空,就他娘那性子,能善罷甘休!”

雲珠擔憂地道:“我們太太那是那老婆子的對手,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主子一個姑娘家,還要顧忌身份,那婆子又是長輩,有的話不方便說,沒對陣,就先輸了三分。”

月娥早有打算,伏在雲珠耳邊,說了幾句。

雲珠直點頭,“奴婢這就去搬救兵”說吧,匆匆上了夾道,往外宅方向去了。

月娥瞅着雲珠背影,暗道,成敗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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