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打回原形
? 自清明後,上元縣街頭巷尾都在悄悄傳一個驚人消息,京城會試舞弊大案,內裏行賄通關節洩露,考生牽連數人,削去明經出身,一時傳得沸沸揚揚。
秦老爺與買主說妥,一手銀子一手鋪面,賣主不日就離開,因此,秦老爺占了很大便宜,價錢上,賣主讓很大一塊。
秦老爺回府,直奔上房,找季氏拿銀子,偏趕上季氏出門應酬,問侍女說傍晚才能回府,秦老爺事急,擡腿就奔後面陶氏住的院子。
陶氏從敞開的窗子裏看見老爺進了院子,心中一喜,理了理衣衫,快步迎出門去,嬌滴滴叫了聲,“老爺,今兒這麽早回來”
秦老爺進屋,二話不說,直接就道:“給我拿一萬兩銀子”
陶氏一愣,狐疑道:“老爺要這麽多銀子做什麽?”
“買下兩個鋪面、一塊田地”
陶氏遲疑,舍不得拿出銀子,嘟嘟囔囔,“那也用不了這麽多?”
秦老爺着急,耐着性子解釋,“兩間鋪子都是正街,一個曾做酒樓,地方寬敞,裏面一應使用都留下,地也是絕好的良田,賣主急着脫手,不然這個價錢還下不來,快去給我拿銀子”
陶氏不滿,“銀子的事怎麽不找姐姐要,我就說好事你不會找我,這段日子都在她屋裏,怎麽今兒就想起我”
秦老爺沒工夫跟婦人磨牙,皺眉,“要你拿你就快去拿,啰嗦什麽,生意上的事,婦人也不用多打聽,她今日出門,不然我也不找你要”
陶氏暗罵季氏,她這般好運,倒黴事輪到自己頭上,腳下也不挪步。
秦老爺眼睛一立睖,“怎麽,舍不得?”
陶氏小聲分辨,“不是這麽說,她沒兒子,手裏把着錢財,老爺卻朝我要”
秦老爺強壓着怒氣,“什麽她的你的,你的那一樣不是我給的,你眼睛裏就認錢”
陶氏委屈,擠出幾滴淚,“老爺冤枉妾身,妾身幾時是圖老爺的錢財,難道妾身當初是圖老爺錢財才跟老爺的,老爺摸着胸口想想,說這欺心的話,讓妾身怎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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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爺看陶氏只顧着歪纏,動怒,“你倒是拿還是不拿”
陶氏看秦老爺态度強硬,也來了氣性,“老爺開口就是一萬兩,你讓我上那弄去”
秦老爺眯眼盯着她,眼睛裏冒着冷光,不由陶氏身子一顫,可還是嘴硬,“妾身說了沒有,不信老爺翻”
秦老爺沉沉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直發毛,秦老爺嘿嘿一笑,“好,沒有是嗎?”
陶氏避開他瘆人的目光,小聲嘟囔一句,“是真的沒有”
這時,丫鬟進來,“老爺,太太回來了”
秦老爺斜睨了她一眼,拔腿出門去了。
季氏剛進家門,秦老爺随後就跟進來,季氏笑道:“老爺打那出來?”
秦老爺壓了壓怒氣,“給我拿一萬兩銀子”
季氏看他表情鄭重,知道一定是生意上的大事,也不問,就喚秋月道:“去,取一萬兩的銀票”
秋月進去裏間,轉瞬手裏便拿一張銀票,遞給季氏,季氏遞過去,“這是老爺上次給的,兩萬兩我都沒動,老爺要是不夠,我還有私房錢,本來留待給月娥陪嫁的,老爺急用,盡管拿去使”
秦老爺看季氏的眼神,柔了幾分,接過銀票,揣在懷裏,“夫人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一定雙倍奉還”
季氏讓丈夫看得不好意思,秦老爺少有這樣溫柔的目光看自己,老夫老妻,只有年輕時有過,就道:“老爺有了春秋,生意上的事,別太操心,苦日子我也不是沒經過”
秦老爺站起身,把手放在季氏肩頭,“這些年讓你受苦了,是為夫照顧不周,以後有你和娥兒的好日子過”
黃昏時分,月娥打鋪子裏回來,轎子正從大門經過,往東角門,無意中朝轎窗外望了一眼,看見離秦府門首三五十步的地方站着兩個人,那兩個人同時看見月娥的小轎,緊趕上前攔住轎子,轎夫不得不住轎。
趙伯章之母葛氏穿着過冬棉襖拆下裏面棉花做了夾衣,背微弓,一副可憐相,又是當年那副讨好的嘴臉,“二姑娘,我母子問門上的人說姑娘出門,就一直等到現在”
月娥看趙伯章跟在她母親身後,形容畏縮,全無最後一次見面時的意氣風發。
月娥淡淡問了句,“找我有事?”
葛氏腰又彎了幾分,巴巴仰望着轎子裏月娥道:“我母子如今有難處,求姑娘看在從前親戚一場的份上,拉拔一把”
月娥不正眼看母子二人,輕蔑地道:“你兒子不是進京應試,想必做了官,還能有事求到我頭上?”
趙伯章羞愧,頭低得很深,“會試有人行賄通關節,我歪打正着,偏趕上倒黴,受了牽連,經查明,我是冤枉的,朝廷永不錄用。”
月娥冷冷地道:“既然這樣,從前過什麽日子還過什麽日子不就結了”
葛氏滿臉愁苦,“不瞞姑娘說,我母子連從前的日子都回不去了,不然也不會舍臉找到姑娘門上”
“怎麽,朝廷還要降罪?”月娥對這母子心裏無感,前塵往事,記憶中早就淡去。
葛氏豁出老臉,不得不把實情說出,“姑娘,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章兒上京趕考借了印子錢,債主見天上門,哪還有安生日子過,求姑娘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幫一把,好歹你也是對章兒有過情的”
月娥嗤笑一聲,葛氏如今還用這事拿捏她,是否太愚蠢了,也不想多做糾纏,遂道:“秦家幫趙家還少嗎?幾時感激過,婚都退了,你我兩家已無瓜葛,趙家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
趙伯章看月娥無情,憤而倔強地道:“姑娘難道忘了,從前是怎麽對我的,姑娘贈我的繡帕我如今都還留着,我如今落魄,是什麽都豁出去的,可是姑娘不一樣,傳出去,姑娘名聲不好聽”
邊說,打懷裏摸出一方繡帕,月娥掃一眼,這正是她接濟趙家母子包首飾用的,便冷眼看他,淡然一笑,“誰能說這繡帕就是我的,胭脂嗎?那丫頭做了你屋裏人,當然向着你說話,即便證明是我的,我丢的,是胭脂那丫頭偷拿我東西,趙家走投無路,做套訛人”
說吧,吩咐轎夫,“起轎”
別過臉,不看這卑鄙小人。
“有姑娘後悔的一日”趙伯章恨聲道。
月娥聲兒自轎內飄出,“公子還是趕緊掂對印子錢,先顧自個的小命”
趙伯章頹喪,像鬥敗的公雞,耷拉腦袋,如果在不還錢,小命不保,進京帶在身上一萬兩銀子,為官司花了個罄盡,能洗脫罪名,實屬萬幸,早已身無分文,不然也不會舍臉求秦月娥,原指望她念舊情,出手相幫,解燃眉之急,如今希望落空,母子相對嗟嘆,家裏值錢的東西早都賣光了,□□和胭脂也賣了,實在沒主意可想,葛氏道:“我母子還是躲一躲,暫避風頭”
趙家母子這段日子如喪家之犬,親戚都躲得遠遠的,唯恐沾染上,抖落不掉。
母子二人如今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只好奔鄉下投一個遠房親戚,躲讨債之人。
仲夏,炎陽酷暑,月娥望着京城方向,掐指算,方子謙已走了二月,一點消息都沒有,方老太太和玉容在方子謙走後沒多久,就離了鄉下回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