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驚吓
? 秋色轉濃,滿地枯黃,秋涼後,季氏胃口好一些,月娥在上房陪母親用過午膳,竹簾子底下風吹進來,肌膚冰涼,跟母親說一聲回屋裏加件衣裳,季氏催促:“去吧,不用上來了,我現在反應不厲害,能吃下去東西,你不用整日呆在我這裏,趁這幾天還暖和,出去走走”
月娥起身,關切地道:“我回屋拿件衣裳陪母親出去散散步,才剛吃過午膳,就歪着仔細停食”
季氏打了個哈氣,“春困秋乏,我這兩日身子懶,上床打個盹”
“那好吧”月娥又囑咐秋月:“太太歇晌窗戶門關上,省得着涼”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姑娘就放心回屋去吧”秋月就進去東間關嚴窗子。
季氏脫去平底繡鞋爬上床,順手撂下薄绡帳子,秋月剛合上窗子,就聽太太一聲慘叫,季氏的叫聲差了音,秋月頓時渾身汗毛豎起來,驚恐回頭,就見季氏光腳跳下地,渾身哆嗦成一團,手指着帳子裏,秋月急忙跑過去扶住季氏,“太太別怕,有奴婢呢!”
季氏口吃,手指着床說不出一句整話,秋月向來是個膽大的,仗着膽子向前,輕輕撩起床帳一角,只一眼,便唬得臉煞白,只見紫檀镂空架子床柱子上盤着一條蛇,由于蛇身的顏色跟紫檀色相近,乍一瞅,不容易一眼看見。
季氏方才是閑不見的一擡頭,那蛇吐着芯子,探頭正盯着她,季氏敏捷地跳下床出自本能,此刻腿軟得幾乎舉不起來,這時,從外頭新買的丫鬟煙兒聽見喊聲跑入,跟秋月一左一右扶季氏到外頭,另一個小丫鬟忙去喊人,外院管家帶着幾個人聞訊進得房來,一個小厮上前把蛇捉住,放到布袋子裏,捏緊口子,提着出去。
季氏看蛇被捉走,仍不敢進屋,腿軟得站立不住,秋月只好扶着太太暫時去東廂房,季氏躺倒在炕上,猶自抖顫,秋月拉過一床被子,要給太太蓋在身上,猛然看見季氏裙角滲出一點鮮紅,吓得面如土色,結結巴巴,帶着哭腔,“太太流血了”
這一聲,吓得跟着的丫鬟婆子魂飛魄散,還是秋月有主意,“快去叫二姑娘”
月娥回房剛換件衣裳的功夫,小丫鬟上氣不接下氣跑來,“姑娘快去看看,太太不好了”
月娥唬得三魂走了七竅,“太太怎麽了”
小丫鬟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月娥顧不得穿大衣裳,疾走去正院,進了東廂房,就見母親躺在炕上,阖眼,臉色青白,月娥看見母親裙角邊血跡,腦子轟地一下,白着臉,朝身後的雲珠急道:“快找大夫”
衆人這才晃神,方才吓得沒了主意。
月娥坐在炕邊,握母親的手,母親的手冰涼,母親的中褲除了染上一小塊血跡,好像出血不多,月娥焦急,一炷香功夫朝門口看了七八次,總算丫鬟外間喊了聲,“大夫來了”
月娥也顧不得避嫌,陪着大夫仔細診脈,大夫放開季氏的手, “胎像不穩,驚吓所致,暫時看沒有大礙,我開個方子,抓幾劑安胎藥,注意觀察,別讓孕婦再受刺激”
月娥心快提到嗓子眼,聽大夫說完,略放點心,大夫寫好方子,趕緊命人抓藥,煎藥。
季氏喝了安胎藥,屋裏又點上安息香,安然睡了,月娥聽見東廂房外間腳步聲,知道是父親回來了,站起身,果見秦老爺,滿臉焦急,月娥行禮,輕聲道:“母親才吃了藥,睡下”
秦老爺示意,父女二人出去外間屋說話,秦老爺大致聽說,臉色凝重,“府裏原先就有過蛇嗎?”
月娥搖搖頭,“沒有過”
秦老爺臉色不善,“是不是秋天,蛇找不到吃的,就從山上跑到宅子裏”
月娥給父親斟茶,親手捧給父親手裏,肯定地道:“蛇在草稞裏,怎麽會跑到母親床上,難道是認識人不成”
月娥後一句,語氣不善,父女倆沒說話,半天,秦老爺道:“你放心,這事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給你母女一個交代”
說完,站起身,往外走。
到晚間,月娥就聽說秦老爺把秦天佑打了,據說用鞭子抽了幾下,若不是陶氏像瘋了似的攔着,秦老爺動了真氣,秦天佑難逃一頓皮肉之苦。
府後頭,陶氏小院,大人哭孩子叫,亂成一團。
季氏服藥,睡了一覺,起來,精神頭好多了,秋月就把老爺打了秦天佑的事學了,末了道:“老爺這回下狠手,看來是真氣急了。”
正說着話,秦老爺咳聲,幾個人住口,秦老爺進來,月娥忙站起身,一旁行禮。
秦老爺坐在榻上,握住季氏的手,“好點了嗎?”
季氏笑笑,“沒事了,是我膽小,讓老爺惦記”
秦老爺摸了下她的肚子,“好在胎兒沒事,都是天佑那小畜生惹的事,他說跟你玩,想吓你一吓,沒想到真吓到你,我打了他,罰他跪佛堂,你什麽時候消氣,什麽時候讓他起來”
季氏剛想說話,就聽外面突然一聲,“姐姐,我活不了了,你快救救我佑兒”
陶氏一聲哭腔,進門就撲倒在榻前,左一聲兒右一聲兒,“姐姐,你就饒了佑兒吧,看在他年幼不懂事的份上,您大人大量,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姐姐若還不解氣,妹妹去佛堂跪着,把我兒換回來,求姐姐跟老爺為佑兒求求情”
陶氏向前跪爬兩步,抓住季氏被子,哭得甚是狼狽。
秦老爺不吱聲,看向季氏,意思是想讓季氏賣個人情,他好借坡下驢,他親骨肉,能不疼惜,打兒子是為給季氏一個交代。
季氏探身要攙扶陶氏,口中道:“妹妹快起來,佑兒小孩子家懂什麽,又不是故意的”
轉頭對秦老爺道:“老爺快叫人讓他起來,地上涼,跪着也不知墊沒墊上點”
秦老爺做個順水人情:“我就看在你面子上,放了孽障”
又朝陶氏訓斥道;“都是你管教不利,佑兒在惹事,就把他接過來放在上房養,省得你教養不好”
陶氏一聽,唬得忙跪地叩頭,“老爺,妾身保證不會有下次”
陶氏着急看兒子,站起身,剛要走,月娥突然道:“天佑兄弟在哪裏捉的蛇?”
陶氏一愣神,馬上醒悟,方才哭昏了頭,疑惑地道:“聽你兄弟說在院子裏”
“姨娘住的小跨院裏?”
“是,佑兒是這麽說的”陶氏警覺起來。
“府裏從沒有蛇,怎麽突然就出了蛇,還在姨娘的院子裏,碰巧兄弟看見抓住,真是奇事一樁”月娥像是無心說出。
屋子裏短暫的沉默,各懷心事,陶氏突然機靈一下子,難道是,脫口道:“姑娘是說有人……”
月娥淡淡道:“這我倒沒說”
秦老爺的臉陰沉得像滴下水來,揮揮手,“你回去吧,這事改日在查”
有父親陪着母親,月娥放心,告退出去。
雲珠扶月娥走出正院,雲珠小聲道;“姑娘,今兒這事蹊跷,奴婢方才聽下人私下裏議論,沒聽什麽人說見到蛇”
月娥住步,“我們去園子裏看看”雲珠不明所以,只好随着姑娘腳步。
秦府花園花草衰敗了,到處枯枝敗葉,有點荒涼,有兩個看管園子的婆子,拿着掃把清理小徑上落葉,看見月娥,兩個婆子忙扔下手裏家夥,跑過來,蹲身,讨好地“老奴給姑娘請安”
月娥柔聲笑道:“媽媽們辛苦了?春秋兩季最是累人,夏天也還好些”
倆婆子看二姑娘和氣,也就少了拘束,一個婆子爽快笑着道:“不瞞姑娘說,這活累,有時有晌,冬天貓冬,能歇上一陣子,太太把這活計委我二人,我二人心裏感激,有十分力氣不使八分”
月娥點頭,微笑,“看來你們是知道恩義的,說到這,我到有一件事問你們”
二人一口同聲,“姑娘有事盡管說”
“你們管這園子以來,可看見過蛇?”
二人面面相觑,搖頭,一個婆子還不知道季氏遇蛇的事,嘻嘻笑着道:“姑娘是閨閣小姐,自然是不知道,山上有蛇,但凡離山根近,蛇興許能竄到門戶裏,秦府在街中心,怎麽會好端端的有蛇,姑娘敢是跟老奴們說笑,吓唬老奴”
月娥點頭,“我知道了,媽媽們忙吧,我就不打擾媽媽們幹活”
月娥轉身往園子外走,走出老遠,倆婆子還在後頭喊,“姑娘小心藤蔓絆了腳”
“姑娘覺得這事是誰做的?會不會是陶氏慫恿小爺,拿蛇吓唬太太,想把太太腹中胎兒吓掉”
月娥搖搖頭,肯定的語氣道:“即便陶氏有這個心,她剛來此地,也不熟悉,去哪裏弄蛇,陶氏自打進秦府內宅,跟外界聯系就是她堂兄,我問過門房,他堂兄這幾日沒來過,再說她拿幾個子女心肝一樣,怎舍得兒子受苦,方才你也見了,疼兒子是裝不出來的”
雲珠疑惑,突然眼一亮,“姑娘,會不會是大……”剛說大字,月娥看了她一眼,她把下話咽了回去。
“無憑無據,怎好斷定是哪個”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月娥放慢腳步,若有所思,喃喃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雲珠略通文墨,半懂不懂,“姑娘的意思,奴婢明白,是用同樣的法子用在作惡的人身上,可是要怎麽做,奴婢腦子笨,請姑娘明示”
月娥附耳嘀咕,雲珠頻頻點頭,離開姑娘,就去外宅下處找旺財。
秦老爺這二日陪着季氏,看季氏沒事,才略放心,着人查蛇究竟是哪裏來的,一時也沒查出頭緒,心裏隐隐不安。
剛和季氏一塊吃早膳,外頭丫鬟進來說,“回老爺,知縣大人下帖子請老爺過府吃酒”
季氏手握的湯勺,‘啪嗒’一聲落在瓷碗裏,發出清脆聲響。
秦老爺已站起身,走到季氏跟前,按了下她的手,眼神安慰她放心,道:“我過去一趟,一會讓娥兒來陪你”
季氏抓住老爺的手,無助地望着他,哀求道:“知縣老爺若說前次的事,老爺千萬別答應”
秦老爺手放在她肩頭,加重點力道,“夫人放心,娥兒也是我親生的唯一嫡女,我不會虧待她的”說完,換衣裳出去。
季氏呆呆坐着,六神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