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回來了!”架吵得再兇總歸還是一家人,在外頭“鬼混”一夜的白惠靈整理好心情,假裝什麽事都不曾發生的回到家。
“你回來啦?”一個女人撩開廚房門簾探出頭來,是她的大嫂白蘇媛。“昨夜到哪兒去了?怎麽不回來也不打個電話,害得大夥兒為你擔心。”
“和采琳、青桦她們在一起,沒什麽好擔心的。”她把自己摔進沙發裏,不意牽動全身神經,教她頓時皺起眉心。“爸媽呢?”
啧啧啧~~真要命,到現在全身還酸麻的咧!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和一夜情扯上邊,要命的是她居然還失憶,不僅忘了前因後果,也不記得個中滋味。可既然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努力假裝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不然怎麽辦?她又沒本事讓時間倒流,縱使心裏有那麽點小難過及罪惡感,但她相信經過時間的治療,那些應該會慢慢地淡去……
而她那兩個死黨,因為經常來家裏做客,家人都跟她們很熟,擡出那兩個人就等于脖子上挂了一面免死金牌,牌面上寫着“安全無虞”四個大字,在這危急時刻正是拿出來利用的最佳時機。
“到小姑姑家打牌去了。”白蘇媛把手擦幹,挺着大肚子從廚房走了出來,直接坐到她身邊。“你也真是的,都這麽大個人了,有事好好說就好啦,幹嘛跟爸媽鬧脾氣。”
“誰叫他們要逼我去相親嘛!”事關個人權利,她不争取還有誰能幫她争取?“都什麽時代了還相……呃,大嫂,我不是說你啦,你別多想喔!”她心直口快地抱怨,說不到兩句猛然中斷。
糟糕!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大哥和大嫂就是透過相親認識結婚的,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可是兩人恩愛到不行,光看大嫂連冠夫姓這種傳統的事都做了就該心知肚明,而她竟然鬥膽在大嫂面前說相親落伍,實在有點給它太白目啦~~
“沒關系,我不介意這種小事。”白蘇媛心胸寬大,因為她的婚姻美滿幸福,不在乎白目小姑暗夜亂開槍。“只是我前幾天看新聞說,現在的人因為工作及生活忙碌,很多适婚年齡的男女都藉由相親找對象,如果不是真的,新聞怎麽敢報?”
“欸~~我跟那些人不一樣啦!”她想都沒想地脫口而出,但下一秒便懊惱自己這話似乎又踩到大嫂的痛點,恨不得咬斷舌頭。
“有自己的主張是好事,不過你別忘記你已經快三十歲了,就快超過女人生育的黃金期,對母體和胎兒都不是很理想。”撇開姻親關系,白蘇媛站在同為女人的立場上勸說。
像她自己目前懷孕六個月就覺得很吃力,更別說和她同年紀的惠靈可是連對象都沒有,八字還沒半撇,等到她肯結婚,懷孕後的體力更是項大考驗。為了她老公疼愛的妹妹,她不免苦口婆心地多念幾句。
“現在不結婚就生小孩的人也很多啊……”白惠靈沒敢再亂講話,吶吶地小聲嘀咕道。
“沒錯,只是大多數人還是選擇結婚生子,你想當你生活圈裏唯一的例外嗎?”白蘇媛不好意思講太白,說穿了就是老了會變孤單老人啦!
“嗯……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我對現在的生活還算滿意,再讓我過幾年單身生活吧!”白惠靈敷衍回應,拍了拍屁股起身。“我想去睡一下,中午不用叫我吃飯了。”
真該死,全身的骨頭像被肢解過再拼湊起來,所有關節都不對勁,還是去睡一下,說不定會好一點。
“你今天還會出去嗎?爸媽說今晚小姑姑跟小姑丈會到家裏吃飯,可以的話就別出去了。”白蘇媛的視線随着白惠靈移動。
看樣子小姑現在完全聽不進任何勸說,但“下”有政策、“上”有對策,就算她堅持不肯相親,公公婆婆還是會找盡方法逼她就範,犯不着自己操心。
“喔!”從小到大就數小姑姑最疼她了,既然小姑姑要來,那她就推掉邀約,留在家吃飯喽!
她回到房間還來不及換下那身绉巴巴的隔夜衣,手機霍地在皮包裏唱起來電鈴聲,她哀號一聲,跳到床上把包包裏的東西全倒在床上,輕易發現手機蹤影。
“幹嘛七早八早打給我?”來電顯示是死黨一號徐采琳。
“什麽七早八早?都快中午了。”徐采琳的娃娃音透過電話傳來,聲音裏依舊透着濃濃的睡意,但即使還不算清醒,她也記得要罵人。“我頭痛得要命,都你啦!害我喝那麽多。”
“小姐,是你自己要喝那麽多的,我可沒勸酒。”這叫誣賴,她不承認。
“難不成讓你一個人獨樂樂喔?瞧你一杯接着一杯灌,我怎麽可以不陪你?我很夠朋友的。”喝酒要有酒伴才喝得出滋味,輸郎嗯輸陣,輸陣啪跨面,好朋友就該兩肋插刀,她是情義相挺。
“是是是,你那麽夠朋友,怎麽沒送我回家?”白惠靈惱得差點沒摔電話。
害她莫名其妙跟陌生人上床,最可恨的是整個過程她幾乎沒印象,實在有夠窩囊。
“你沒回家?!”徐采琳吓一跳,縱然她對自己怎麽回到家也是霧煞煞,但惠靈沒回家嗎?“那你昨晚睡哪裏?”
以往她們喝酒都很節制,最多兩杯雞尾酒就各自回家了,昨天絕對是個例外。因為惠靈心情不好,所以她們陪她多喝了兩杯,下場才會如此“慘烈”。
“……我家大門口。”白惠靈頓了下,決定隐瞞真相。“我坐在門口睡死了。”
一夜情那種荒唐事,她怎麽好意思對朋友說出口!
而且一旦讓采琳知道,青桦勢必也會知曉,然後兩個女人再聯合起來對她嚴刑逼供,挖出所有真相……她才沒那麽笨!
“是喔?那白媽一定氣得跳腳。”徐采琳松了口氣,笑着揶揄。
“我被罵你很高興是吧?”她危險地眯起眼。
“沒有啊,只是覺得很好笑。”睡在自家大門口?在這初春的季節,沒感冒算她好運。“好險沒有被壞人擄走,不然我就沒了一個好朋友了。”
沒被壞人擄走?事實上好像也相去不遠了,唉~~
“不跟你擡杠了啦,我困得要命,要再睡一下。”她心口一緊,暗嘆一口氣,瞬間沒了聊天的興致。
“好啦好啦,那我們禮拜一到公司再說。”徐采琳識趣地挂斷電話。
白惠靈慵懶地拿了換洗衣物到浴室洗個澡,洗澡過後稍微減緩身體酸麻的她回房上床躺好,一閉上雙眼,那男人酣睡的俊顏竟毫無預警地閃過腦海。
奇怪,那個人确實讓她有種熟悉感,但她到底在什麽地方見過他?
廠商,還是客戶?
不管怎麽努力回想,她就是想不起來。
別人有事擱在心頭是容易失眠,她卻是越想眼皮越重,不消多時她已陷入半昏迷狀态,就在意識幾乎全面向周公投降之際,腦袋再做最後一次掙紮--
到底,她在哪裏見過那個男人?!
“惠靈,小姑姑跟小姑丈來了喔,你差不多要出來了。”白蘇媛在門外叫道。
不曉得是因為宿醉,還是體力流失過多,白惠靈這一覺睡得相當沈,直至大嫂白蘇媛前來敲門,她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好,等等我就出去。”她應聲,起身坐在床沿醒腦。
坐了好半晌,感覺腦袋清醒許多後她才離開房間,先到洗手間洗把臉,接着換上一件居家休閑服後才前往客廳。
“啊!來了來了。”一見她出現,原本已經坐在餐桌上的小姑姑白秋香熱情地起身招呼。“快過來姨這邊坐。”
“姨。”她露出笑容,乖順地走到白秋香身邊入座,一坐下才發現席間多了個陌生男人,而且還是個好看的陌生男人。“這位是……”
“我同事彭聿倫,我們公司的總工程師。去年的尾牙宴上你們見過,你忘了喔?”白惠靈的哥哥白惠剛邊挾了一塊鱿魚,邊為她介紹。
他在一家頗具規模的建築公司擔任工地監工,其實和設計工程師的交集不算太多,但因為聿倫和他都對重型機車有興趣,因此閑暇時會湊在一起研究新車款,倒也培養出不錯的情誼。
前陣子老媽跟他提起,要他注意身邊有沒有适合跟老妹交往的人選。
綜觀他的朋友群裏,就數聿倫條件最優,長得帥又有才情,既不會跟那些工人們湊在一起說些五四三的八卦,待人也算和氣,公司裏的美眉個個哈他哈得要死。
聽說連董事會裏範董事的千金“犯花癡”……咳,範華芝也對他頗有好感,但他總是冷淡以對,像個柳下惠似的和範華芝保持距離,完全沒有來電的跡象。
既然彭聿倫對範董事的千金沒Fu,尾牙宴後更三不五時會在聊天時問及老妹的近況,他遂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态探問看看他要不要到家裏來,沒想到聿倫竟也沒推拒,所以他就順理成章地把聿倫帶回來吃飯,順道讓他跟老妹“相一相”。
至于來不來電,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嘿嘿……”這麽說起來好像有點印象,可是印象似乎更鮮明一些,仿佛不久前才見過,感覺記憶沒那麽遙遠……
白惠靈不懂自己怎會産生這種錯覺,幹笑之餘,卻也不免好奇地多偷看他兩眼。
“邊吃邊聊,來,開動,手可別停下來啊!”
白家的大家長白元軒招呼着所有人開席,于是熱鬧的餐會就此展開--
“欸~~老大,那是我要的花枝丸!”筷子才伸出去,不意相中的花枝丸竟被哥哥白惠剛早一步攔截,白惠靈不覺哇哇大叫。
“幹嘛像個小鬼一樣亂叫?”白惠剛惡質地邊笑邊調侃她。
“……你給人家管!”有哥哥這樣吐嘈自家妹妹的嗎?太惡劣了!
“拜托~~都幾歲的人了,惡不惡心啊!”白惠剛誇張地搓了搓手臂。“我老婆跟你一樣大都要當媽了,你嘛幫幫忙。”
“吼~~你愈說愈過分了喔!”
“好啦好啦,有什麽好計較的?坐下來好好吃頓飯嘛!”
“是他先惹我的耶!”
“你們這樣吵吵鬧鬧,不是讓聿倫看笑話嗎?”白媽忍不住出聲叨念。
“不會,一家人就該這樣才對。”彭聿倫不以為意地輕笑。
“你看你看,人家聿倫多懂事,難怪年紀輕輕就當上總工程師。惠靈,有機會你得多跟聿倫學習學習才是。”
咦?怎麽聞起來有點陰謀的味道?
白惠靈寒毛直豎,危機天線啓動,眨巴着眼睫防備地睐了眼彭聿倫,卻錯愕地察覺到他正看着自己。她心口猛地跳了一下,忙不疊地轉回視線。
要死了、要死了!老爸老媽不會是想把她和那位總工程師湊成對吧?
沒的事、沒的事,可別自己吓自己了。
“我又不想改行做建築,幹嘛學習?!”不妙,為免預感成真,她連忙撇清任何和彭聿倫交集的可能。
她在一家會計事務所當個小會計,天天與數字為伍,雖說數字與建築線條一樣硬邦邦,但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是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不是要你學習建築,是要你學習工作的态度。”白媽又念了。
“白媽客氣了,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彭聿倫謙虛地颔首。
“聽見沒?這話聽起來多舒服。”
“是是是,你女兒我就是不會講話,不然老爸怎會給我取這名字?”白惠靈?一點都不靈!真是有夠白目的了,呿~~
“你現在是怪我喽?”白元軒一臉無奈。“你們是惠字輩,為了給你們取好聽的名字,我可是絞盡腦汁啊!”
“這點我可以做證,那時我跟他幾乎翻遍了國語辭典,我還記得當時滿地都是紙團,你可要好好感謝你爸。”白家小姑姑為自家哥哥說話了。
“所以小姑姑你是站在老爸那邊的?”白惠靈眯了眯眼,當場成為弱勢團體。
小姑姑和小姑丈率先笑了出來,笑意很快地感染了餐桌上的所有人,小姑姑憐憫地拍了拍她的手,整個餐聚的氣氛霎時融洽許多。
接下來白媽似乎沒有再刻意推銷彭聿倫的優點,彭聿倫看起來也沒對她特別慇勤,總算讓白惠靈稍稍放下戒心,與大夥兒一同說說笑笑,時間便很快地流逝而去。
大約一個小時後,衆人紛紛有了飽足感,長輩們飯後自然地開始話家常,白家大哥、大嫂和彭聿倫三人窩到沙發看電視去了,落下白惠靈一人無聊,她遂離開餐桌,到鞋櫃上拿了鑰匙就要出門。
“出去喔?”當她晃過電視前時,白惠剛不經意地問。
“嗯。”她應了一聲便走出家門。
春天還沒完全到來,夜晚的氣溫尚低,她沿着住家的巷道往河堤邊散步。
她還記得小時候大人們管這叫“大水溝”,那時候不懂這麽大條河怎會叫水溝,長大後再看果然不過是條較大的水溝而已。
小時候的河堤比較陽春,不像現在河道經過整治,腐臭的水溝味已被消除,河邊加了欄杆,走道也鋪上碎瓷磚,煥然一新成了清爽宜人的河堤步道,适合全家老小到這裏散步、玩耍。
她找了塊還算幹淨的大石頭坐下,欣賞着河面上反射的粼粼波光,在這柔和的月光下倒也顯得清靜,挺适合沉澱紊亂的心情,一如現下的她。
她不願再去想昨晚發生的任何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人要向前看才會有前途。
不過爸媽雖然都沒再提昨天吵架的事,但她還是擔心他們哪天神經又秀逗,再次逼她去相親,那她幹脆跑來這條大水溝跳河……不,跳溝好了。
清風徐徐地吹拂在她臉上,她微醺地眯起雙眼享受這宛如與月對話的惬意,不料天際的朗月倏地被頭上一方陰影遮住一大塊,她本能地擡頭尋找遮去美好月光的阻礙物--
“彭先生?”看清來者,她訝然地張大小嘴。“你怎麽也到這邊來了?”
“吃飽飯散步有益身心健康。”彭聿倫輕笑,拉了拉褲管在她身邊坐下。“你呢?怎麽跑出來了?”
“吃飽了沒事做,大人講話又插不上嘴,不如出來走一走。”她聳聳肩,右手手掌搓了搓左手手臂。
“冷嗎?”彭聿倫眼尖地發現她的小動作,說話的同時已然脫下外套覆蓋在她肩上,并順勢坐到她側旁一塊較小的石頭上。
“這……”她吓一跳,一股男人味随着他外套的暖意,籠罩她所有感官。
“我是男人,皮厚肉粗不怕冷,你就穿着吧。”他沒有收回的打算。
“那就謝謝喽~~”既然人家那麽有誠意,她怎麽好意思推辭?自然是心悅誠服地收下喽!“對了,我聽我哥說,你們設計工程師都很忙,怎麽你今天有空來?”
“我能假設你這個問題有別的涵義嗎?”彭聿倫嘴角微勾,學她盯着河面,只是目光更加深沉,視線集中在遠方的某個點上,記憶緩緩回溯到幾個月前的尾牙宴當晚--
将剛繪制好的工程圖加密存檔,彭聿倫順手抓起擱在椅背上的外套,邊注意時間邊搭電梯下樓,來到公司地下室停車場,解開汽車中控鎖,打開車門後坐上駕駛座。
很顯然他已經遲到了,但全公司員工加上工人及家眷,少說也有兩、三百人,在那麽多人的場合,光是呼吸就頭暈了,應該不會有人發現他遲到才對。
為了舉辦如此大型的尾牙宴,建設公司特地包下整個飯店的地下一樓權充會場。他花了二十分鐘抵達飯店,才走出電梯就聽見會場裏人聲鼎沸,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聲講話的吵雜聲,加上公司不知打哪兒請來的表演團隊,臺上、臺下仿佛在相互較勁,整個吵到他耳膜犯疼,令他不禁苦笑。
他并不喜歡這類吵雜的聚會,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再怎麽說他都是總工程師,這種場合至少也該露個臉,否則光是回答“怎麽沒來”、“不夠意思”、“不配合公司活動”等煩人問題就足以使人抓狂。
向穿梭在會場走道的服務生A了杯酒,他突然感到些許懊惱。
他不應該開車來的,他完全忘了這種場合免不了得喝點酒。但開都開來了,現在也來不及了,哎~~
拿着酒杯,他先找到建設公司老板及高層,一一向他們敬酒表示他人在現場。盡到禮數的他差不多想閃人了,誰知道才放下酒杯,立即被眼尖的白惠剛逮住。
“兄弟!是兄弟就不能不陪我喝幾杯,來來來!”軟硬兼施地将他拉到位子旁,白惠剛幫他倒酒之際,順便向他介紹自己的家人。“吶,我旁邊這是我老婆白蘇媛,再旁邊那個是我妹白惠靈。你們兩個,這位是我們總工程師彭聿倫。”
白蘇媛對他含笑點頭,倒是白惠靈顯然喝多了,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直沖着他傻笑,他好笑地多看了白惠靈一眼,覺得她微醺的模樣憨傻得可愛。
“你喝酒啦?晚點怎麽回家?”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別提酒駕抓得緊,安全才是重點。
“而且你怎麽讓你妹喝那麽多?”彭聿倫微蹙眉心質疑道。
“我沒開車來,來回都靠計程車。剛剛我跟我老婆顧着看臺上的表演,沒注意到她喝多了。”白惠剛可沒那麽笨,他很清楚這種場合想滴酒不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一開始就計量好了,唯有小妹喝太多這點,遠遠超乎他的預料。
沒關系啦!反正坐小黃嘛,晚點再把她當包裹扛上車就是了。
白惠剛心思底定,便開始拿着酒杯勸酒。“至少要喝三杯,不然不準走。”
拗不過好友,彭聿倫盛情難卻地和白惠剛幹了三杯,還來不及起身告辭,一陣濃得幾乎讓人無法呼吸的香水味直撲而來--
“達令~~終于找到你了!”濃妝豔抹的範華芝像只花蝴蝶,由不遠處直飛而來。
“啊賀!李害啊李!”白惠剛一看清那招搖的身影,忍不住笑了出來,笑得發音都不标準了。“‘花枝’來了。”
花枝?我還鱿魚咧!彭聿倫翻了翻白眼,迅速跳離座位。
“是兄弟就幫我一把,我先閃。”他在白惠剛耳邊低語了句,便火速離開。
“欸?人咧?”範華芝翩然來到,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已不見她的“達令”。氣死人,都怪人那麽多,害她一不注意就沒看到她的達令跑哪兒去了!
她抓着白惠剛逼問。“我的達令呢?剛才明明看到他在這裏的。”
“你的達令是哪位啊?”好友有難當然要幫,白惠剛很夠意思地裝傻。
“少裝蒜了!我的聿倫咧?”範華芝嬌嗔跺腳,可憐了她腳上那雙細跟高跟鞋,差點沒讓她的舉動給跺斷。
“總工程師嗎?他去洗手間了。”此時不用尿遁更待何時?
要掰說彭聿倫到哪去,洗手間絕對是目前最合理的去處。而且因為飯店大,所以洗手間也多,還每層樓都有,範華芝光找也得費些力氣。
“你要是敢騙我,你就死定了!哼!”範華芝伸出食指指着他的鼻子,大大地威脅一番,這才扭腰擺臀地往洗手間的方向追去。
白惠剛搖頭苦笑,一轉頭才發現老妹竟不在位子上了!
“惠靈呢?”他抓着老婆追問。
“咦?她不在嗎?”白蘇媛只顧着吃,沒注意到小姑已離開座位。“我不知道啊!”
“昏倒,快找人啦!”
夫妻倆雙雙扔下筷子,火燒屁股地開始在會場內到處尋人……
離開會場的彭聿倫順着樓梯往一樓跑,正準備招輛計程車回家,不意突然被人拉住。
“……白惠靈?!”不會吧!不久前她明明還坐在白蘇媛身邊啊!“你怎麽在這裏?”
“我去了趟洗手間,也不知怎麽的晃到這兒來,就看到你了啊!”白惠靈的眼睛在暗夜裏特別明亮,閃閃地像兩顆發亮的名鑽。
她看他跑得匆忙,才好奇地抓住他。“嘿嘿~~你在這裏幹嘛?玩躲貓貓嗎?我陪你玩好不好?”
“呃……我不是在玩。”他頭疼地閉了閉眼,不曉得該怎麽跟她解釋目前混亂的狀況。
倒是她,适才在席間微醺的模樣看來一臉嬌憨可愛,不過此刻的她,倒像個俏皮的大女孩。
女人都像她這般擁有許多樣貌,還是只有她比較特別?他的好奇心被挑起,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将她再仔細端詳一番。
她有一張柔和的瓜子臉,五官立體而秀麗,尤其是那雙大眼,像是在對他說什麽似的吸引着他,他感覺心裏似乎有些什麽東西在騷動……
“那你在幹嘛?”她一臉好奇地直問。
“我……”
“彭聿倫!達令~~你在哪裏?快出來啊!”
突地,範華芝的聲音由遠處傳來,立即令他全身的神經繃緊。
“吼~~你在躲那個女人齁!”白惠靈雖然因酒精麻痹神經而不甚清醒,但還不至于到喪失神智的地步,聰慧的她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奧妙,指着他的鼻子直發笑。
“欸……欸!”當場被拆穿實在是挺糗的,況且還是躲女人這回事,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他對範華芝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才不得不躲着她。
“吶、吶!”白惠靈似乎全然無法理解他火燒屁股的尴尬,還一迳拉着他的手臂。“要不要我幫你啊?”
“幫我?你怎麽幫我?”他傻眼,一邊得應付她,一邊還得注意範華芝追來了沒,一根蠟蠋兩頭燒,他都快瘋了。
“來!”她突然用力拉着他,彭聿倫本能地拒絕,不肯輕移腳步。“來啦!”
他好不容易才要脫離戰場,她偏偏要把他往飯店裏拉,他怎麽會肯?
但喝醉的人不只不可理喻,更恐怖的是還力大如牛。白惠靈發揮她熊般的爆發力,不由分說地硬将他拖回飯店,大大方方地在“敵方”面前現身。
“啊~~找到你了,達令!”果然範華芝一見到他便欣喜地直撲而來。
“等等!你想對我男朋友做什麽!”突地白惠靈一聲嬌斥,硬生生阻斷範華芝的舉動。
“你是誰?幹嘛黏着我的達令?”範華芝眯起眼,那兇狠的寒光像是在警告着,只要她一說錯話,她就會上前撕了她似的。
“我是他的女朋友啊!不信的話我證明給你看。”
白惠靈笑得一點危險性都沒有,接着只見她突然勾住彭聿倫的脖子,大剌剌地将自己的紅唇用力地貼到他嘴上--
“啊~~”
電光石火之間,彭聿倫錯愕地瞪大雙眸,伴随着範華芝的尖叫聲,白惠靈那甜美且微憨的俏顏,如同貼在他唇上的那個吻一般,以絕對強勢之姿侵入他的心海,從此再難以任何形式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