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信任
是夜,陸源登門。
陸源到程家後,看到秦媽媽親自相迎,心一沉。
“秦媽媽,發生了什麽事。”陸源從官署回來,就在家門口接到程家小厮送來的信,說程毓病了,秦媽媽請陸源走一趟程家。陸源過家門不入,直奔同康坊程家。從小厮處得知白天有一位面生的楚大人登門拜訪時,程毓病與否,陸源心中有數。
“今兒個有一位楚大人來訪,小姐在外書房見的楚大人。後來,楚大人說有話要與小姐說,小姐就遣了我們出去。楚大人離開後,小姐将自己關在房裏,不肯出來。別說用飯,連水都沒喝一口。我也是沒辦法了,才想到請姑爺過來,希望姑爺的話,小姐能聽進去。”
“秦媽媽不必擔心,準備幾樣圓圓愛吃的。”
“吃食一早備着,素香一直看着爐子,只等小姐開口。”
兩人說着話,已經來到程毓的閨房外。秦媽媽剛要開口,就被陸源阻止,爾後見陸源走到窗下,熟練地打開窗戶,利索地跳窗進去,秦媽媽一噎。想起陸源在莊子上借住的頭天晚上,她和素香稀裏糊塗睡着的事,秦媽媽臉色複雜。若不是程毓應下這麽親事,她非得從福伯那裏拿些藥灑在窗子上不可。
陸源顧不得暴露他曾偷入程毓閨房的事,秦媽媽是程毓目前最信任的人,都無法敲開這扇門,陸源不認為現在的他能做。程毓同意與他成親,說穿了與他吃定程毓心軟,伺機抓住程毓對他尚存的一絲戀慕有關。但是這些不足以讓程毓下定決心嫁給他,才會有程毓将親事後延的舉措。陸源心知,這與他前世死後十幾年中,程毓的經歷有關。那十幾年是橫亘在他與程毓之間的天塹,現在他好不容易在天塹上駕了一座危橋,絕不想讓橋就此斷了。陸源直覺,今天來訪的人對程毓有很大的影響,他處理不當,可能會讓程毓的心越來越遠。
屋內,程毓一言不發呆坐在羅漢床上,眼神空洞無神。陸源沒有出聲,慢慢靠近。聽到動靜的程毓猛然看向陸源,眼神冷入骨,等看清來人,寒冰解凍,融化成涓涓雪水,流進陸源心底,一恸。
“圓圓。”多謝你信我
任陸源将她抱進懷裏,聞着陸源熟悉的味道,程毓那顆不安的心終于定下來。
無言勝萬語。
“你怎麽不問我發生了什麽事。”緘默因程毓突然出聲被打破。
“你想說自會告訴我,不想說,我問到的也是搪塞之言,何必多此一舉。”
“你到想得通透。秦媽媽看見你跳窗進來,以後肯定會讓福伯配藥灑在窗子上。”門從裏面鎖
上,關着的窗子被打開,有風從窗子裏吹來,将程毓放在窗邊的一本書翻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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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媽媽不會這麽做,如果是我們定親前被她發現,我少不得向你讨解藥。”
“你又知道了?”程毓輕笑,聲音軟下來。
“我什麽都知道,只要你想讓我知道。”陸源說的是心裏話,沒有試探,程毓能聽出來。
輕輕推開陸源,程毓穿上繡鞋,從羅漢床上下來。
“你能相信嗎,為了活下去,我的雙手曾沾滿鮮血。”程毓的聲音沒有半點起伏,仿佛在說今天
吃了什麽東西,天氣如何一類的話。
陸源沒有接話,靜候程毓下文。
“元和三十四年冬天,我抱着孩子混在人群中逃離京城。兵匪橫行,許多南下逃難的人死于兵匪之手。死的人多了,難民吸取教訓,結伴南下。果然,被兵匪襲擊的次數少了,可難民之間為了争搶食物出手次數更頻繁。最先被奪走食物餓死的是老弱婦孺。你肯定會想,我也是婦孺之流,怎能在那一場生死傾軋中獨自活下來。”
程毓轉身看過來,陸源一臉平靜,仿佛程毓所說再尋常不過。程毓的淚毫無征兆,奪眶而出。一塊玉珏出現在程毓手中,正是楚信給程毓看的那一塊。
“玉珏裏住了一個幽魂,是他教我殺人活命。”紅色的絡子串着白無瑕的玉珏,一如當年光亮的刀身□□人的胸膛,帶出一串血珠。程毓還記得,血濺到玉珏上,點點融入其中情形。後來白無瑕的玉珏因為吸收了足夠的血液,變成一塊血玉。
陸源第一次覺得他狠心,只要他上前抱住程毓,告訴程毓什麽都不用想,程毓就不會繼續說下去。可他沒有,他選擇讓程毓痛着說完。與其讓傷口在陰暗裏化膿,不如挑破,暴露在陽光下。挑破的過程是痛苦的,但傷口總有痊愈的一刻。
程毓抽出手帕,想拭去眼角的淚,淚水卻似決堤的洪水,怎麽也擋不住。
“殺第一個人的時候,我手抖得握不住匕首。我以為必死無疑,不想誤打誤撞将匕首□□對方的心髒。生死之際,我害怕死亡,沒了生存的威脅,我卻想結束生命。那時候匕首已經對準我的心口,是孩子的哭聲阻止我放棄尋短見。我死了一了百了,孩子怎麽活下去?為了順利活下去,幽魂教我自毀容貌,并将威脅我和可能威脅我的人一個個鏟除。”
淚流不停,程毓的聲音卻平靜地不像話。
“圓圓很勇敢,比所有的女子都勇敢。”陸源雙手捧着程毓的面,在她的額頭落下輕輕一吻,無關情愛。
“真的?你,你不覺得我雙手染滿鮮血,污濁不堪?”清澈見底的雙眸上蒙了一層水霧,癡癡地望過來,看得陸源心中大痛,恨不得将勾起程毓這段記憶的人挫骨揚灰。
“如果當時殺人的是我,你會認為我嗜殺成性嫌棄我嗎?”
程毓認真地想了想,發現如果殺人的是陸源,她非但不會嫌棄,反而會更加依戀他。
“多謝。”程毓的聲音很小,耳力非凡的陸源沒有錯過這一聲幾不可聞的道謝。
“肚子餓不餓,秦媽媽準備了你愛吃的菜。下回不能再鑽牛角尖,讓伺候你的人着急。”
沒有安慰,回答她的是指責,輕飄飄的沒有半點重量。程毓莞爾,又有些羞于見人,她剛哭過一場,眼睛紅得厲害。陸源卻不肯給她別扭的機會,直接讓秦媽媽将吃的送進來。
程毓肯吃東西了,最高興的莫過于秦媽媽,只是對上陸源,就想起陸源爬窗一事,秦媽媽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些。等程毓和陸源一起用過晚飯,秦媽媽發現陸源還沒有離開的意思,便以各種理由提醒陸源離開,最後連宵禁時間将近,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的話都說出口,仍沒能讓陸源離開。秦媽媽不好明着趕人,急出了一頭的汗。
程毓了解陸源,她剛記起一段不愉快的往事,沒說清楚前,陸源不會離開程家,遂開口讓秦媽媽收拾一間客房給陸源住。秦媽媽氣陸源不肯主動離開,又怕陸源在程毓房裏呆久了,程毓會吃虧,利索收拾出一間客房後匆匆趕回來,見程毓和陸源兩人與她出去前沒有兩樣,一顆心才落下。
将最不堪的一段說給陸源聽後,程毓整個人放松下來,躺在床上合眼就進入夢鄉。
客房裏,陸源卻沒法像程毓一樣寬心,楚信的存在讓陸源覺得棘手。
作者有話要說: 程毓:作者你熱傻了吧,我的屬性不該是柔弱癡情的小女紙?
陸源:已經沒救了。
作者:上面的兩只,你們确定還想愉快戀愛麽?
ps:今天的更新送上。等會回來碼字存稿,接下來的時候屬于可樂雞翅!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