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蔣聿城與蔣明城關系不好,西辭是知道的。

兩人雖然是親兄弟,但蔣聿城常年在國外甚少回家,而且蔣明城處事張揚,帶了些纨绔子弟嚣張的做派,入不了蔣聿城的眼。

是以,西辭并不擔心蔣聿城會不分青紅皂白質問他今天與蔣明城打架一事。

但平心而論,胖子說的也并不是沒有道理。

剛到蔣家的第二天,繼子就把人家親子給打了,說出去,怎麽說西辭也落不得什麽好。

蔣聿城穩穩開車,視線偶爾瞟過,見西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随口問道:“怎麽了?”

西辭尋思着,這事該怎麽和蔣聿城說。

“有件事……”

蔣聿城淡淡一笑,方向盤拐了個彎,通往別墅的大路行人寥寥,暢通無阻。

“有什麽事可以和我直說,不用怕。”

西辭望着他,眉眼間很猶豫,“是這樣的,教導主任說,明天讓家長去一趟學校。”

“去學校?幹什麽?”

“對不起,”西辭低着頭,很忏愧,“我和明城打架了。”

“打架?”

說實話,打架這事并沒出乎蔣聿城的預料,畢竟第一天見面時候,蔣明城各種看不上西辭,發生沖突在所難免。

只是這沖突來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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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具體說說。”

西辭糾結,期期艾艾,一副不敢說的樣子。

蔣聿城大概猜到了一些,“做了什麽壞事不敢說?”

“這事還是見着明城了再說吧。”

蔣聿城點頭,這樣很好。

單獨時候不和他說,免得被明城誤會,在他面前上眼藥水。

蔣明城的車比蔣聿城的車要早十分鐘到家,西辭一進門,飯廳裏飯菜已經擺好了,蔣沉壑也趕回來一起吃晚飯。

“明城呢?怎麽不下來吃飯?”

蔣聿城起身,“我去叫他。”

西辭坐在元皎身邊,難得的沉默不說話。

元皎看他身上挺髒的,像是在泥地裏滾過似得,顴骨處也有輕微的淤青,語氣一沉,“西西,你是不是又和別人打架了?”

說這話的時候,蔣明城正從樓上下來。

聽了這話,氣勢洶洶坐在西辭對面,“對,是打架了,和我打架了。”

蔣明城也不大好看,臉上兩處淤青,捋起袖子還有一道咬痕。

蔣沉壑大家長氣度十足,“打架?怎麽回事?”

“打架還能因為什麽事,我看不慣他,就打了。”

蔣沉壑越發覺得這個兒子不省心,将筷子拍在桌上,厲聲道:“蔣明城,你給我好好說話!”

“我怎麽沒好好說話了?”

散漫的态度讓蔣沉壑尤為不滿,“你是不是要讓我把你送去國外,你就舒服了?”

蔣明城半響沒說話,看來是對蔣沉壑所說的送去國外有所芥蒂。

元皎此刻也問西辭:“西西,告訴媽媽,到底是怎麽回事。”

“教導主任說,讓我們兩請家長,明天去學校一趟。”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們為什麽打架!誰先動的手?”

西辭磨磨蹭蹭說了句:“我。”

“原因?”

西辭看了眼蔣明城,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爺現在竟然眼神飄忽不定,應該是被蔣沉壑說的送去國外吓住了。

他想了片刻,搖頭,“沒有原因。”

元皎凝眉,“那你上樓去吧,晚飯不用吃了。”

蔣沉壑連忙阻止,“你這是幹什麽,西辭還在長身體的時候,不吃晚飯怎麽行。男孩子,打架不是挺正常的?”

元皎表情強硬,并不為之所動。

西辭乖乖上樓,隐約還聽到蔣沉壑質問蔣明城的聲音。

這事說起來還真是西辭先動的手,蔣明城交了個女朋友,有什麽錯。

錯的是他太沖動。

可西辭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沖動有什麽錯,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可沒那耐心等以後,誰讓他不舒坦,他就讓誰不舒坦回去。

西辭趴在床上,肚子空蕩蕩的,有些餓,樓下似乎沒了聲音,想着待會去冰箱看看有什麽能填飽肚子的。

倏然,門開了,還沒等西辭反應過來,嗖得一聲,從門外扔進來一東西。

扔在西辭身邊。

是一個包裝好的面包。

西辭回頭,門半開着,門外空蕩蕩,沒人。

這麽粗暴,除了蔣明城之外,他還真想不到會有誰了。

西辭拿着面包,撕開包裝,咬了兩口。

他和蔣明城勢不兩立是真的。

但這并不影響他接受蔣明城扔過來的面包。

正如并不影響蔣明城接受自己幫他隐瞞。

咀嚼的聲音沒多久便沒了,西辭望着手中的包裝,意猶未盡。

“西西。”元皎從門外走進。

西辭下意識将包裝的壓被窩裏,沖着元皎笑了笑,而後又覺得不妥,垂頭喪氣,“媽。”

元皎坐在他床邊,将他壓在被窩裏的包裝袋拿了出來,“全是油也往被窩裏放。”

西辭表情尴尬。

“媽媽不是怪你,媽媽知道,打架的事不能全怪你。”

“那您還……”

“是你自己不說的,對不對。”

西辭點頭,“對。”

“好了,現在告訴我,是因為什麽事和明城起沖突。”看着西辭的表情,元皎指着他,“不許騙我。”

原本打算撒謊的西辭嘆了口氣,“好吧,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我喜歡的女孩子被蔣明城搶走了。”

元皎聽完,突兀一笑,“我還以為什麽事,西西有喜歡的女孩子了?怎麽不早告訴媽媽?”

“媽,這事有什麽好說的。”

“那女孩子叫什麽?長的怎麽樣?”

西辭搖頭,“媽你別問了,反正她現在已經蔣明城的女朋友,和我沒什麽關系,我也沒打算再和她糾纏不清。”

西辭要的,只是一個事實的經過。

他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孩子,還因為這個女孩子和別人打過架。

女孩子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西辭喜歡女人。

陳嬌挺好的,虛榮,勢利,瞧不起人,他利用起來也不會內疚。

“那麽,那個女孩子,你放棄了?”

“不然呢,她都已經是蔣明城的女朋友了,我沒有當人家第三者的習慣。”

元皎滿意點頭,“你能這麽想最好,餓了吧,樓下我給你熱了些飯菜,趕緊下去吃。”

元皎起身時,西辭拉住了他,“媽。”

“怎麽了?”

西辭眼底有遲疑,“過兩天……就是爸爸的探監時間,我、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元皎看着他,驚訝于西辭終于主動提及了這事。

“當然可以,你是你爸爸的兒子,你當然可以去看他。”

“可是我不知道爸爸想不想看到我。”

上輩子,西辭一輩子都是躲着的,不敢去探監,也不敢和他親近。

“那媽媽問你,你會因為爸爸在監獄而感到恥辱嗎?”

西辭堅定搖頭。

“那就是了,你不以爸爸進監獄感到恥辱,他又怎麽會不想看到你,你是他的兒子。”

“爸爸是英雄,我為爸爸感到驕傲,可我不是。”

“你怎麽不是,我兒子善惡分明,正直勇敢,你就是爸媽心裏的英雄。”元皎拍拍西辭的肩膀,“不要想太多,快去吃飯吧,待會飯菜都涼了。”

這件事壓在西辭心裏很久了,現在說出來,壓在心裏的石頭才松開。

第二天一早,因為請家長緣故,蔣沉壑與元皎兩人一齊去了學校。

教導處主任在了解到來的是一家人的情況下,将原本的說辭改成了語重心長的勸誡。

說的無非是高三了,學業繁重,希望家長能調解好孩子之間的關系。

兩個都是慣犯,誰也沒落得什麽好。

蔣沉壑與元皎在教導處主任說完之後表示會好好和蔣明城和西辭談談,便離開了學校。

西辭與蔣明城今天都老老實實,全程一句多餘話沒說,除了保證就是認錯,乖得跟什麽似得。

“如果不想被蔣叔叔趕去國外,我還是勸你給徐柔一個交代的好。”

徐柔懷孕這事,一直哽在蔣明城心上。

蔣明城雖然明白是西辭好心提醒,卻還是冷笑反譏了句,“貓哭耗子假慈悲。”

說完,就進了教室。

西辭也懶得再和他說,轉頭也進了教室。

是節語文課,一下課,胖子就來他這問:“西辭,怎麽樣?沒事吧。”

“進教導處的時候多了去了,你見過我有事的時候嗎?”

“可以啊,請家長都沒事。”

西辭靠在座椅上,“算了,這事不提了。”

“晚上放學,有事嗎?”

“沒,怎麽了?”

胖子神秘兮兮的,“跟我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神秘兮兮的地方,也不是什麽好地方。

放學後,胖子帶西辭去的地方是一家酒吧。

烏煙瘴氣的,西辭并不是太喜歡。

“你帶我來這幹什麽?”

“讓你長長見識。”

西辭笑。

這見識,他還真不用長。

“走了,別磨蹭了。”胖子似乎很堅持。

無奈,西辭只好跟着胖子往裏走。

酒吧裏厚重的金屬音樂垃圾一般鋪天蓋地,炫彩燈光晃瞎眼,裏面的人還不知是怎樣的癫狂享樂。

剛踏進酒吧,西辭凝眉,聞到了一股煙味酒味香水味,仿佛像是幾種低質的劣酒摻在一起,混合成一股糜爛腐敗的味道,紙醉金迷。

這不是個高檔酒吧。

酒吧裏其實也不乏像他們這種穿着學校制服的人,兩人出現在這,并不突兀。

胖子找了個卡座,點了兩杯酒。

“胖子,你到底想幹嘛?”

胖子指了一個方向給他,“喏。”

西辭望了過去,另外不遠處角落一個卡座,那是個相當隐秘的地方,坐了兩個男人,身邊還坐着兩個女人。

而其中一個女人,是陳嬌。

西辭瞬間明白了胖子帶自己來這是什麽意思。

語氣又驚又怒,“陳嬌?”

“對!就是她!你現在知道她是個什麽人了吧!”

陳嬌依然是穿着一身學校制服,臉上化了濃濃的妝,笑着依偎在男人懷裏。

男的肥頭大耳還禿頭,幾斤貓尿喝多,精蟲上腦,抱着身邊的女孩開始動手動腳,醜态畢露。

像她們這種,在酒吧裏更吃得開。

“所以啊,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別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個女人,絕對配不上你。”

西辭沉默。

許久才說了句,“謝謝。”

“謝什麽,咱們可是兄弟!”

西辭笑了,“嗯,是兄弟。”

“算了,你也看到了,咱們走吧。”

那邊的卡座兩男人對視一笑,趁兩個女孩不注意,悄悄在酒杯裏放了些東西。

放什麽東西,西辭心知肚明。

低聲罵了句,“狗畜生!”

胖子也是注意到了,他抓住西辭的手,“西辭!”

在這不熟的酒吧裏鬧事,不是好選擇。

西辭是看不上像陳嬌那種女人,但是更看不上在酒裏下藥的人。

掙脫開胖子的手,來到那卡座前。

那兩男人還在和懷裏的女人低聲嬉笑,猝不及防,面前站了個學生制服的男孩子。

垂着眼安靜站在男人面前,笑起來清純可愛。

他們理所應當将人當成了這酒吧裏的服務員,醉眼惺忪,上下打量了會,覺得心癢難耐,伸手去摸西辭的手背。

“你也是來賣酒的?”

西辭覺得惡心,一把将男人的手甩開,順其自然以酒吧員工的身份坐在那醉酒的男人身邊,“先生,不好意思,我敬您一杯,她們不是那種人,不做那種交易,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幫您找幾個,您去外面玩玩?”

有了美玉,哪還要砂礫。

一把推開陳嬌。

西辭的出現讓陳嬌吓了一跳,下意識便把自己藏了起來,順勢捂着臉走開。

男人醉醺醺的,神志看起來不怎麽清晰,只拿眼睛色眯眯的看着西辭,“行啊,你把衣服脫了,我就不為難她們。”

西辭趁機将那有料的一杯酒給換了,端給了男人。

“先生,這是清吧,沒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喝酒……那我先走了。”西辭起身,試圖将陳嬌帶走。

“站住!”那男人眼見西辭離開,一把拉住他,“走什麽,都出來賣了,裝純給誰看?不就是要錢嗎?我這多得是!”

男人豪氣萬丈,在一側包裏取過一疊現金淩空一撒,散一地。

沒人去撿。

男人燥了,粗魯扯着領結,“怎麽?嫌錢不夠?”

“兩位,我說過了,這是正經酒吧!”

“正經酒吧……”一聲嗤笑,“今天不脫,別想走!”

這種人西辭見得多了,想讓他們聽你的,你就得讓他們害怕你。

西辭一個學生站在這,他們自然不放在心上。

胖子也走了過來,站在西辭身邊。

西辭低聲道:“我負責左邊這個,你負責右邊那個。”

西辭不動聲色舉起一個酒瓶,“先生,看見我手上這個酒瓶了嗎?我現在就要用它來打爆你的狗頭!”

喝醉的人,意識動作總遲鈍些。

男人還在逐一咀嚼西辭話,一個酒瓶空頭砸下。

砰——

水漬泡沫四濺,玻璃殘渣四處飛出。

一聲慘叫,震得西辭耳膜疼。

男人趴在地上,一抹滿頭血,後知後覺自己被打了,弓着身子喘着粗氣正準備站起來,西辭一腳穩穩踹了過去,男人一跌一滾就到了牆角,仰面躺下,大口的呼吸卻叫不出痛,腹部火辣辣的。

西辭懶得看他那副要死不活慘兮兮的模樣,一腳踩在他胸口,俯下身子,這下可算是将身體的重量都放在了這只腳上,男人臉上的痛苦之色更精彩了。

“你他媽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信不信我弄死你們……”

聲音戛然而止,男人臉色蒼白,喉結滾動,雙唇直抖,顯然,吓得不輕。

西辭踩着他蛋了。

“再罵啊。”西辭居高臨下,氣定神閑與他四目相對。

“你個小雜種,信不信我弄死……啊——”

根據研究表明,男人蛋疼與女人生孩子,不分上下。

男人身體來回扭動,五官扭曲,頭上冷汗津津,酒醒大半。

“繼續啊。”

嚎叫的男人咬牙打了個寒顫。

罵?罵個屁!

命根子還在人腳下!

從下往上看西辭,男人越發覺得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帶刺,骨子裏透着一股狠戾的勁,像個小豹子似得天不怕地不怕。

這種不要命,敢打敢鬥敢耍狠的人最棘手。

他是真的相信,眼前這個拿捏他命根子的人,真的敢動腳,踩爆。

“你現在放開我,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沒發生過?藥你沒下?幾個小姑娘你沒摸?”西辭腳下用力,“混蛋王八蛋!還敢威脅我!”

一聲慘叫,另外一男人被胖子當頭直接敲得滿頭血。

陳嬌看見眼前的情形,早吓得走不動了,一聲大喊,“你們幹什麽!”

“他們兩個在你們喝的酒裏面下藥!”

“下藥……”陳嬌身邊那個女孩子吓得腿軟,當即哭道:“陳嬌,我不要再幹了,我、我要回去了。”

陳嬌也慌了神,“你、你們幹什麽!快放開他們!”

“我們幫你們出頭,你還讓我們放開他?”

陳嬌帶着哭腔,“他是這裏的小混混,你們、你們惹不起!”

西辭欣賞了一會方才徐徐開口,“你是這裏的小混混?”

“我告訴你們,我們是南哥的人,你們要是……啊——”

“行,南哥的人是吧,我告訴你,我叫蔣明城,有本事讓南哥來找我啊!”

南哥是誰西辭不認識,只是覺得這男人面目可憎,小人行徑實在可惡。

這邊的嚎叫聲成功引起了酒吧工作人員的注意,胖子将那男人一腳踹翻,拉着西辭往外跑。

“快快快!趕緊跑!”

陳嬌和那女孩子也趁機跑了出去。

酒吧的駐場的人剛追出去不遠,就收到了回來的指令。

那兩個男人大鬧酒吧無果之後,踉踉跄跄往外走,準備去叫人,給那個所謂的蔣明城一個教訓。

剛走出一個小巷口,三四個男人站在那。

一青年男人站在路燈下逆着光,看不太清。

男人眯了眼,酒精讓他心浮氣躁,“你們是誰!都給老子滾開!”

青年男人朝他走近,黑暗裏,看不見面目。

“就是你?”

醉酒的男人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一腳就被人踹翻在地,緊接着,被人摁在地上,被迫伸出了手。

“啊——”慘叫劃破黑夜長空。

一腳,兩腳,接連踹在那男人的手背上。

十指連心,那男人嚎叫得聲音嘶啞,手上疼到麻木,沒有任何感覺這才被放過。

他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之際,有人蹲了下來。

“你敢摸他?”

他瑟瑟發抖,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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