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冤!
西辭覺得上輩子蔣聿城死得真冤。
這輩子蔣聿城是幸運的,西辭弓着身硬擠進來,将蔣聿城按趴下的瞬間那鐵鍬當頭砸下。
否則一鐵鍬砸下去,蔣聿城哪還有什麽命在。
鐵鍬貼着西辭的腿砸在旁邊的空地上,石子飛濺,塵土飛揚,‘砰’的那一聲悶響,仿佛砸在西辭心上。
西辭回頭,汗毛乍豎,冷汗津津。
就差那麽一點點,那鐵鍬就砸他腿上了,腿幾乎是貼着鐵鍬,即使隔着一層布料,那生硬冰涼的觸覺,依然讓他膽寒。
以地面凹陷的程度來看,這一鐵鍬如果砸自己腿上,他這條腿能不能保住還是個未知數。
蔣聿城開始并沒有見着對他舉起鐵鍬的工人,可當他聽到人群外那一聲尖銳恐懼的‘哥’時,也是奇怪,腦子裏第一浮現的不是蔣明城,而是西辭。
這下意識的反應,蔣聿城自己也不明白會是為什麽。
但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撲倒在地上,身上趴着西辭。
西辭臉色青白,一點血色也沒有,冷汗直冒,凝眉咬牙,似乎忍受着非人的痛苦。
蔣聿城看着西辭腿邊的鐵鍬,臉色微變,淩厲目光環視一圈,竟将那些蠢蠢欲動的工人吓退了幾步。
蔣聿城一言不發抱起西辭,卻仍然是被圍得水洩不通,沒有出去的路。
“讓開!”
“不……不行!你錢沒到,別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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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別想走!”
西辭聽着四周憤慨激動的話,悄悄扯了扯蔣聿城的袖口,一擡眼,一張嘴,眼淚就嘩啦不受控往下流,忍不住的呼痛聲抑制不住出了聲。
他忍痛能力太弱,平常一點點小傷小痛都得掉兩滴眼淚,更何況折了手腕。
蔣聿城低頭看了他一眼,眼眶裏盈了滿滿一汪呼之欲出的眼淚,眉睫稍稍一眨,啪嗒掉了下來。
通紅的眉梢眼角與流淌的淚痕讓蔣聿城心一緊。
“別怕,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說完,擡頭掃視眼前的人,凝目,眉心緊鎖,厲聲道:“我已經讓助理去銀行取五十萬過來,待會等我的助理來了會給你們,現在請你們讓開!”
站在蔣聿城面前的是一個三十多的中年人,工地上的風沙在他臉上割出一道道深深的印記,老實忠厚的人看着蔣聿城懷裏的西辭,默默讓出了一條道。
那孩子十七八歲,甚至更小。
将心比心,家裏的孩子也不比他小多少。
“老鐘……你兒子學費都沒着落了,你還……”
中年人一讓,後面陸陸續續讓出了一條路。
蔣聿城臉色緩和,西辭顫顫巍巍舉起了自己的右手,近乎艱難才止住了抽噎聲,“哥,我沒事,我就是……手可能折了,你、你放我下來。”
“手?”剛才那鐵鍬力道那麽大,位置那麽準,蔣聿城心急火燎,以為是傷到腿了。
西辭大概明白蔣聿城或許是誤會了,掙紮着下來,左手托着右手手腕,在原地蹦了兩圈。
“嘶——聿城哥,我真的沒事,你還是先、先處理這裏的事。”
蔣聿城見他腿沒事,心稍稍安定下來,但還是沉着臉,“不行,先送你去醫院。”
西辭仍然搖頭。
眼前的局面蔣聿城不能走,走了只會讓事情鬧得更大。
這項目是蔣聿城接手的第一個項目,是他立足的根本和底氣。
而且,他也不能走。
這種情況下,誰知道這些憤怒的工人會不會再次将怒火撒在蔣聿城身上,蔣聿城那麽一副讨打的模樣,西辭真擔心他再被一鐵鍬爆頭。
“各位,我知道你們被那些黑心的包頭坑慘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這是我哥!”西辭用左手托起毫無力氣的右手,環顧四周後指着蔣聿城,“你們不知道他,應該知道蔣氏集團現在是誰在掌權,現在的蔣氏集團掌權人是蔣沉壑蔣先生,而那位蔣先生就是我哥的親生父親,我哥絕不可能像之前來的公司高層随意敷衍你們,他說會解決,就一定會解決,你們如果不相信,我們可以等,等助理把錢拿過來。”
西辭深吸了口氣,聲音依舊嘹亮鎮定,“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銀行取錢的流程不是你們想象的那麽快,五十萬的面額就算數也得數個十幾分鐘,大家稍安勿躁好嗎?”
西辭雖然年輕,可擲地有聲,臉色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鎮定。
“我兒子現在在手術室,你們……”
西辭目光堅定望着那人,“哪家醫院?”
那人朝西辭望去,目光澄澈的少年莫名給人力量感,他鬼使神差般地說:“第三醫院。”
“叫什麽?”
“張弘。”
西辭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給了胖子。
胖子雖然是個隐形的富翁,但是他爸為了他,在海濱這一塊打點了不少人。
“喂,胖子,幫我個忙,去第三醫院幫我看一個病人,叫張弘,現在應該在手術室,如果手術缺錢的話麻煩你幫我補交,醫藥費我會還給你。嗯,好,謝謝。”
将電話挂了,西辭看向那人,十分誠懇道:“你放心,我讓我朋友過去醫院了,等他到了醫院,會給你兒子交錢的。之前因為公司高層的緣故,讓你兒子沒能交醫藥費真的很抱歉,現在我哥接手這個項目,往後他一定不會拖欠你們一分錢工資,請你們相信他!”
西辭言辭懇切,在場的人頗有幾分動容。
“所以,在助理拿錢來之前,我不會走,我哥也不會走!”西辭并肩站在蔣聿城身邊。
這麽一說,在場的人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了。
“這孩子看上去也不像說謊,反正事情都這樣了,大不了再被騙一次。”
“行,我們相信你了,你們走吧。”
西辭卻一口咬定,“不行!助理還沒來,不能走!”
話音剛落,人群外傳來欣喜的聲音,“蔣總!蔣總我回來了!”
西辭挑眉遠望,一個女孩子提着一保險箱,從人群外擠了進來,将保險箱放在地上,打開。
保險箱裏滿滿一保險箱的錢。
“五十萬!都在這!”
西辭松了口氣,蒼白小臉上浮出一抹微笑,“我都說了,不會騙你們的,這些只是五十萬,之後還有的錢,會陸續還給你們的。”
“是真的!五十萬!”
“老張,你兒子會沒事的!”
“是是是……會沒事的,謝謝謝謝!”
西辭徹底松懈下來,擡頭的瞬間,正好撞進蔣聿城沉沉眉眼中。
其實從開始到現在,蔣聿城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就不曾從他身上移開過,且随着西辭的說辭,眉心越來越凝重。
西辭一愣,雙眼一耷,舉着右手,軟綿綿喊了聲“疼”。
蔣聿城将目光從他身上挪開,看了眼四周的工人,冷靜道:“你們放心,工資不會拖欠你們一分,明天我會讓財務核實,将工資陸續發給你們。”
看到錢相當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信任,在場的工人原本目的就是如此,蔣聿城這麽一說,怎麽不同意。
解決這裏的事後,蔣聿城帶着西辭去醫院。
一路上蔣聿城一言不發,西辭有些坐不住,低聲怯怯問道:“聿城哥,你是不是怪我剛才……搶了你風頭?”
蔣聿城只是問他:“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我今天約了同學到這來踏青,聽我媽說你最近因為項目在這一塊忙,所以就想順便來看看,沒想到……”西辭将早已想好的說辭脫口而出,瞧見蔣聿城越陷越深的眉心,剛想說話,眼前突如其來一黑,西辭直挺挺倒了下去。
***
放假期間,酒吧生意格外的好。
經歷過上次的事,陳嬌到底沒舍得放棄這個來錢快的行當。
只是這次,她換了家酒吧。
309包廂的客人是個出手闊綽的人,她端着幾瓶酒,笑着走進了包廂。
包廂裏不像外面那麽喧嘩吵鬧,安靜的有些不像酒吧,幾個年輕人圍着桌子坐着,中間簇擁着一個男人玩骰子。
那男人的手真好看,修長且骨節分明,一搖,一開,竟然是六個六。
聽到聲音,男人頭也沒擡,“聽說你是蔣明城的女朋友?”
陳嬌心一緊,無緣由的冷汗直冒。
在這種地方上班,個人信息是絕對不會交代出去,但面前這個男人,竟然知道!
陳嬌笑了笑,磕磕絆絆說:“我不明白先生說的蔣明城是誰。”
一聲嗤笑傳來,那男人将骰子往前一扔,慵懶靠在沙發上,“分了。”
“什麽?”
男人從煙盒裏拿出根煙,眉眼輕垂,火機打亮的瞬間,陳嬌覺得這人的五官很眼熟。
“和蔣明城分了,我弟弟喜歡你。”
“你弟弟?”陳嬌臉色很難看,在酒吧這種地方待得久了,陳嬌看人很準。
面前這個男人,并非一般人,而且男人的語氣很随意,并沒把她放在眼裏,像在挑揀。
“之前你在酒吧見過他。”
陳嬌凝眉,她之前在酒吧工作,見過的人多了。
男人身邊一個年輕人笑了笑,“南哥,我聽說前兩天蔣明城還在酒吧為了她和咱們的人起了沖突,那慫包現在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
“又是這個蔣明城?蔣聿城還真是不會管弟弟,”男人低聲輕笑,輕描淡寫看了陳嬌一眼,“既然不會管,那你們就去把人帶過來,我來幫蔣聿城管管。”
陳嬌下意識想說之前在酒吧的人不是蔣明城,而是西辭。
可話到嘴邊,莫名就說不下去了。
蔣明城是蔣家少爺,而且聽男人的語氣,和蔣聿城認識,應該不會為難蔣明城才是。
西辭……就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