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其實, 在顧南歌心裏, ‘弟弟’這個稱呼,是将顧西辭劃出去了的。

小時候的那件事,同樣對于還未成年的顧南歌而言,是巨大的陰影。

顧南歌恐怕永遠都忘不了那天晚上,因為家養的CC的原因,他輾轉反側,迷迷糊糊間有人推門進房間,正處于半睡半醒的顧南歌沒有在第一時間睜開眼睛, 夜深人靜時的動靜會被安靜的氣氛放大無數倍,顧南歌敏銳的感知到,有人爬上了他的床。

被人打斷睡眠後的不悅使得顧南歌睜開了眼睛, 可剛睜開,就看到顧西辭正跪在他面前, 正看着他。

那目光, 根本不是一個小孩子純真的目光, 像是窮兇極惡的人見到了威脅自己的人或物時,所閃現的狠厲與殘忍。

顧西辭手上握着客廳茶幾上那把水果刀, 雙手握住刀柄,刀尖在月光的照射下,寒芒閃爍,沖着他喉嚨刺來。

也就是在那麽一瞬間, 顧南歌睜開眼,只見到了顧西辭, 沒見到他手上的刀,只是在危險臨近時的下意識動作,讓他朝一側躲去。

刀很利,顧南歌沒能躲過去,手掌長的水果刀刺入顧南歌手臂臨近肩膀的位置,鮮血淋漓,黏稠猩紅的血液染紅了床單,啪嗒一聲,滴在了地板上。

顧南歌心中的恐懼與後怕覆蓋了手臂的疼痛,他從床上翻滾到了地板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個隐匿在黑暗裏看不清面容的小孩子。

他眼睜睜的看着顧西辭赤着腳走了過來,從黑暗裏,走到月色斑駁的窗前,眯着眼笑。

明明是個五歲大的孩子,身高就及他腰,可是顧南歌膽寒的不住後退,他對這個臉上看不到一絲純真的孩子,感到深深的畏懼。

宋堯的出現讓顧南歌回過神來,看着自己緊抓着顧西辭不放的手,觸電一般彈開,仿佛顧西辭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顧西辭臉色僵硬,低着頭,看不清任何表情。

“你找他有事?”顧南歌目光不善看着宋堯。

據他所知,顧西辭和宋堯關系并不親密,交往并不密切。

這個時間點,找西辭?還是說,找顧西辭?

宋堯看了顧西辭一眼,臉上是公式化的笑容,“抱歉,這件事無可奉告。”

“不好意思,西辭他今天有事,必須和我去醫院。”

聽到醫院二字,顧西辭下意識微顫。

“是趙寒那件事嗎?”

顧南歌一愣。

宋堯繼續說:“如果是因為趙寒那件事,不用去了。”

“你什麽意思?”

“我去過醫院問過趙寒了,他說了,這件事不關西辭的事,是他自己看西辭不爽,所以才誣陷西辭,是西辭打傷的他。”

顧南歌雙眼微眯,上下審視打量了宋堯一眼,“誣陷?可是他之前可不是這樣和我說的。”

“你可以打電話問問,之前報警了,現在應該和警察說清楚了,”宋堯朝顧西辭招手,“西辭,走吧。”

顧西辭朝宋堯這邊走來,顧南歌一把擒住了顧西辭的肩膀,“慢着,就算這事已經和警察說清楚了,他現在還是個學生,現在的任務是軍訓,你要帶他去哪?”

顧南歌看似只是輕輕搭在了他肩膀上,但實際上,顧西辭眉心不由得一擰,被顧南歌按住的地方生疼。

“顧先生,西辭已經是成年了,做什麽事可以自己做主,”宋堯微微一笑,“西辭,跟我走。”

顧西辭微微掙紮片刻,顧南歌手下力道更重了。

“我說,不許走。”

顧西辭回頭看他一眼,通紅的眼睛裏溢出來的,是無以複加的痛恨。

顧西辭喉結上下滾動,平直的嘴角終于噙了一抹冷笑,側過身,用力将顧南歌搭在自己肩頭上的手蕩開,一字一句道:“我成年了!我可以為我自己做的事負責。”

在那雙通紅的眼睛裏,顧南歌分明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憤恨與決然,讓他比之小時候還要膽寒。

宋堯來之前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上一次顧西辭輕而易舉被顧南歌找到是他的疏忽,但好在有驚無險。

宋堯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自從上車後便一直保持沉默的顧西辭,随口問了一句,“怎麽了?”

顧西辭眼神瞟向了後視鏡,“他在跟蹤我們。”

如果讓顧南歌就這麽眼睜睜看着宋堯将顧西辭帶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顧西辭能跟着宋堯離開,他不能保證宋堯知道多少,到底有什麽打算。

宋堯看後視鏡裏一輛緊追不舍的車,回過頭來目視前方。

“甩了他。”顧西辭淡淡說了一句,而後從宋堯的車裏搜刮出一柄鋒利的軍刀。

他看着宋堯,“你的?”

“防身用的。”

“車上有酒精嗎?”

宋堯凝眉,“沒有。”

“那沒辦法了,”說着,顧西辭将頭上的帽子摘掉,低着頭,拿着軍刀伸到了自己頸脖後。

看到顧西辭的動作,宋堯沉聲道:“你幹什麽?”

顧西辭長呼了一口,看着前方的一個拐彎,“右拐。”

宋堯占據的不是右拐的車道,身邊車流不息,臨時改道很容易發生危險。

但車後顧南歌的車緊追不舍,這是最好的甩掉他的機會。

宋堯看着旁邊右拐車道的車流,臨近路口,宋堯猛地轉向,沖進了右手邊那條車道,引得身後不少車輛緊急剎車,鳴笛罵個不停。

宋堯的剎車猝不及防,顧南歌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路過川流不息的路口時,只能眼睜睜看着宋堯的車消失在路口方向。

随後顧南歌将車停在路邊,将手機拿了出來,界面上顯示着這幾條車道的路況,右側方向有一個紅點閃爍。

顧南歌看着紅點一聲冷笑,正準備追上去時,紅點倏然消失了。

而就在宋堯右拐的那一瞬間,顧西辭已經捏到了自己後頸那個藏着追蹤器的一小塊皮肉,他輕輕捏了起來,還能感受到芯片的方寸。

顧西辭将帽子咬在嘴裏,深吸了口氣,将軍刀伸到了後頸。

拐彎之後的宋堯看身後車流沒了顧南歌的蹤影,也松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能提起來,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他朝血腥味地方看了過來,顧西辭此刻上半身趴在車前,手捂着後頸,可鮮血仍然從指縫間溢了出來。後頸,後背,座椅上,被顧西辭的鮮血濡濕了大半,渾身血淋淋的顧西辭嘴裏咬着帽子,睜着的雙眼比之之前還要紅,淚簌簌而下,渾身瑟瑟發抖。

見到這一幕,宋堯連忙将車停在路邊,在車裏找了繃帶,連忙給顧西辭止血。

“你幹什麽!”宋堯一邊給他止血,一邊氣急罵道:“不要命了嗎?”

顧西辭整個人伏在宋堯腿上,因為疼痛,雙眼死死盯着某個方向,滾燙的淚水瞬間打濕了宋堯一方褲子。

很痛。

痛到全身發顫,臉色發白,

他能感受到後頸的鮮血潺潺流下,溫熱的血液浸濕他的衣服,流遍全身。

“你做什麽之前不能和我商量嗎?前面就是醫院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是想幹什麽!”

顧西辭冷靜将嘴裏的帽子拿開,沾滿了鮮血的手心一塊芯片靜靜躺着,雙眼終于回神,急促而深深喘了好幾口粗氣。

“很小的時候,他在我後頸的地方植入了追蹤器,這塊芯片能知道我的位置,上次在你的公寓,也是這塊芯片暴露的我。”也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還是因為疼痛,顧西辭嘴唇發白,說話哆嗦,很是艱難。

宋堯給他包紮的手一頓,“為什麽給你植入追蹤器?”

顧西辭冷冷地笑,“因為他要把我……送回元家,為了得到外公的罪證。”

說着,顧西辭止住的眼淚啪嗒一聲往下掉,他看着那張芯片,艱難坐了起來,拿着軍刀,毀得幹幹脆脆。

“不毀掉這個芯片,他會追上來的,在學校他不好動手,在外面,他就沒那麽多顧慮了。”

宋堯看他臉色蒼白,嚴肅沉聲道:“我送你去醫院。”

顧西辭搖頭,“不要去醫院,就是一點皮外傷而已,你随便幫我買點藥和繃帶就行了,別讓他們找到我,我好累,我睡一覺就好,待會我醒了,如果是西辭,你給他吃點止痛藥。”

說着,他仰頭深深喘了口氣,後頸的紗布溢出不少血跡,或許是壓到了傷口,顧西辭喉結不安地滾動,疼痛的眼淚反射性的從眼角滑落,“他怕疼,肯定受不住,哭哭啼啼的煩死人了。還有,我是B型血,如果你會的話,幫我輸點血吧。”

顧西辭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是沉重眼皮漸漸阖上,嘴角微動,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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