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豔陽高照, 西辭迷迷糊糊從睡夢中轉醒, 窗外明亮的陽光逼得他睜開眼。

西辭大腦蘇醒後的第一反應,現在應該是在學校軍訓,可身下不是僵硬的木板床,而是柔軟的床墊,床邊桌上的一縷縷熏香傳來,是很好的安神作用。

看到這一幕,西辭原本蘇醒的大腦,倏然有些停滞。

他不在學校宿舍?這是哪?為什麽他會在這?

身體的反應比大腦更直接, 西辭趴着的身體坐了起來,可頭一動,後頸地方仿佛被人割了一大塊血肉一般的痛, 逼得他眼角泛紅,眼淚直流。

西辭的痛覺感官比平常人要淺得多, 是最受不了痛的, 一仰頭, 後頸的疼痛直接将他打趴下,他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有人推門進來。

西辭頭不能轉,看不到身後人是誰,只能聽到腳步聲逐漸靠近,床墊凹陷, 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放到了面前。

“醒了?”

西辭偏過頭去看他,自下而上, 一時間竟然沒看清,聽着聲音,也沒猜出是誰,眯着眼,這才将宋堯看了個清楚。

“宋堯哥?”西辭下意識一顫,身體的誠實迫使他往後挪了挪。

對于西辭的反應,宋堯毫不在意,繃着一張臉,用勺子在碗裏攪和着熱騰騰的白粥,“你後頸受了點傷,還沒好。”

西辭怯怯點點頭,回想着自己究竟是怎麽落到這個地步的。

“餓了嗎?”

西辭肚子咕嚕一聲,只覺得肚子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手腳都在抖,眼巴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碗粥,咽了咽口水。

好香。

“餓……”

宋堯用勺子舀出一勺粥,遞到了西辭面前。

隔得太近,西辭感受到了那股灼熱的溫度,吹了吹後一口吞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一口白粥竟然讓他吃出了比蜜還甜的味道。

西辭感動得一口接一口,一碗白粥見底,五髒廟這才稍稍被安撫了。

吃過了粥,西辭這才感覺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一般,五髒六腑都回過神了,環視着卧室的環境,問道:“宋堯哥,我不是在學校嗎?怎麽在這?這是哪?”

宋堯面無表情遞給他一張紙,擦了嘴角的污漬後說:“你剛醒,傷還沒好,別想太多,先好好休息睡一覺,有力氣了我再和你說。”

宋堯沒有說太多的欲、望,看了眼他後頸部位的傷勢後,替他蓋好被子便離開了房間。

宋堯不想說,但西辭也隐隐猜到應該是和顧西辭有關,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不清楚。

西辭凝眉,伸手去摸後頸的傷口,被層層紗布包裹,不怎麽疼,也不知道是個多大的傷口,他倒是不敢輕舉妄動了。

西辭趴在床上趴了一小會,漸漸睡意來襲,眼皮千斤般重,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等到西辭睡了,宋堯這才帶着紗布和藥進房間,熟練的解開西辭頸脖上的紗布,換好藥之後又将紗布纏上。

換藥時難免動作大了點,西辭痛覺那麽敏感的一個人,就算是吃了止痛藥和安眠藥,也免不了皺起了眉頭。

宋堯看他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将一截檀香點燃,放在一側。

直到西辭再次睡醒,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厚重的窗簾透不見一絲縫隙,偌大的房間裏只有床頭幾盞小燈閃着微弱的光芒。

一醒,西辭渾身冷汗直冒。

太疼了!!!

他捂着後頸,不明白怎麽一覺醒來這麽疼,仿佛有什麽在啃噬撕咬着他的皮肉,疼的他渾身顫抖,汗濡濕了身上的衣服和身下的床單。

“宋堯哥……宋堯哥……”西辭氣喘籲籲沖着房門方向喊人,可喊了老半天,也沒見着有什麽動靜。

他跌跌撞撞起身,腳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硬撐着,步履闌珊走到了門口,打開房門,房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宋堯哥……”空曠的房子帶着回音。

西辭滿腦子充斥的都是後頸的痛,摸着黑往外走,邊走邊拖着虛弱的聲音喊:“有人嗎?有人在家嗎?”

抹黑走了一會,西辭撞了牆,碰了壁,燈啪嗒亮了。

突如其來的光照迫使西辭低頭閉眼,等他适應了光亮之後擡頭,眼前正站着穿着睡衣的宋堯。

“宋堯哥……”

宋堯望着他,“怎麽了?”

西辭萎靡不振靠着牆,指着後頸,“疼……有止痛藥嗎?”

“你先回房間,我給你去拿止痛藥。”

西辭點點頭,順着原路回房間,這才發現,這其實是棟小別墅,他的房間在二樓的位置。

西辭剛躺下,宋堯拿了藥進門,服下藥西辭半死不活趴在床上,擰着眉心,氣喘籲籲。

他記得顧南歌說過,曾經在後頸植入過一個追蹤器,在他很小的時候。

對于這件事,西辭其實沒多少印象,只是現在這傷口的位置,恰好也是在後頸,這不得不讓他多想。

而且他受傷的過程毫無印象,最大的可能是顧西辭趁他不備出來的時候幹的。

既然如此,那麽宋堯知道多少?

“宋堯哥,我……為什麽會在這裏?”西辭語氣漸漸平穩,臉上表情也沒有之前那般難看,想來是止痛藥起作用了。

宋堯語氣冷淡,“你現在要做的,是把傷口養好。”

西辭凝眉,“那我能打個電話嗎?”

“不行。”

西辭明白了,他這是被宋堯軟禁了。

軟禁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甚至還有可能,宋堯和顧西辭串通一氣,畢竟他和宋堯無親無故的。

西辭喊了兩聲顧西辭,毫無回應。

又問小西,“小西,你知道這兩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小西聲音發抖,夾着哭腔,“我……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小西一副要哭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

西辭凝眉,深覺棘手,“你別哭別哭,不知道就不知道,沒事。”

西辭連忙安慰了幾句,小西這才抽抽噎噎的走了。

西辭又喊了兩聲顧西辭,仍然沒有得到回應。

有些奇怪。

即使顧西辭沒有得到身體的主動權,喊他,一般是能得到回應的,不說說幾句話,至少也會是冷嘲熱諷的笑,可是今天是怎麽回事?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

西辭正一籌莫展之際,樓下隐隐傳來說話的聲音。

有人來了?

西辭爬起床,打開門,熟悉的聲音不經門牆的過濾,直接進入到西辭耳朵裏。

是宋骁的聲音!

宋骁今天來這純屬意外。

顧家瘋了似得找宋家的麻煩,逼問宋堯的去處。

別說是顧家找不到宋堯,就連宋家也找得天昏地暗。

這些天不僅一個電話一個短信也沒有。

顧家逼得緊,直接拿錢逼,采取的是同歸于盡的做法,直接讓宋氏蒸發了八千萬。

宋骁這段時間着手公司業務,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賺到的資本幾天時間蒸發得幹幹淨淨,心裏不僅把顧氏很得牙癢癢,連帶宋堯也恨上了。

宋堯各個房産都找過了,酒店也都打過招呼,硬是沒找到人。

宋骁這是抱着最後的希望來這別墅裏找人,找不到恐怕人已經不在海濱了。

可翻進院子,就瞧見半開的窗戶和別墅裏昏暗的燈光。

“我說宋堯,你這是藏了哪位小妖精在你別墅裏,連家都不回了?你沒看到我和爸給你打的電話發的信息?”

宋堯側眼看了眼二樓方向,也唯恐宋骁發現了西辭,低聲道:“我跟你回家。”

找到了人,宋骁反而不急了,斯條慢理坐沙發上,将剛才在草叢裏滾了一圈,滿是草屑的褲腿拍了拍,“樓上誰啊這麽神秘?”

“沒有誰,”宋堯冷着臉趕人,“不是說家裏找我有事?不走?”

說起這個宋骁的火氣又上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宋堯,你到底是怎麽得罪顧家了?直接讓顧家找上了咱們宋氏,你知道你失蹤的這兩天,公司少了多少錢嗎?!”

宋堯反問他:“公司少了錢,找我?”

“我不找你找誰?顧家可是直接放話,你什麽時候出現,什麽時候停止對宋氏的沖擊,我就不明白了,你平時不是挺看重宋氏的嗎?怎麽現在為了個女人,連家都不顧了?!”

宋堯一言不發往外走。

“你去哪!我話還沒說完!”

“回家。”

宋骁看了眼二樓方向,對于宋堯的隐私他沒那麽八卦,反倒覺得有些高興。

到底是兄弟,哪有什麽隔夜仇,一向不近女色的宋堯好不容易有了個女人,他高興還來不及。

可他剛起身,二樓方向傳來開門的聲音,腳步聲走到了樓梯口,一個清瘦的身影就站在他,靜靜的看着他。

“西辭?!”

走到門口的宋堯停下了腳步,回頭,一股勁風迎面呼嘯而來。

宋堯只覺得右臉頰劇痛傳來,整個人撲倒之後,接二連三的拳頭向他臉上招呼而來,伴随着宋骁的痛罵聲。

“宋堯,你他媽就是個王八蛋!難怪顧家一直讓我們把你交出來,說你把西辭拐走了,我當時還不信,還跟個傻、逼似得替你說話,沒想到!我真是沒想到,你竟然能混賬到這個地步!宋堯,你哪學來的,竟然還會玩囚禁了?你他媽還是人嗎?你可是他哥!”

宋骁邊罵邊打,等宋堯反應過來,臉上已經被宋骁招呼了好幾拳。

西辭站在樓梯上,看着扭打成一團的兩人,下樓來。

“別打了,宋骁哥,你誤會了,宋堯哥沒對我怎麽樣!”

宋骁哪裏聽得進去。

看着西辭衣不遮體地站在樓梯口,整個人萎靡不振的模樣瞬間讓宋骁想到不不該想的畫面,想到接連兩天西辭都待在這,待在宋堯的眼皮底下,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強迫幹了多少事,他就恨不得一拳把這個王八蛋打死!

“誤會?什麽誤會?我親眼所見還能有什麽誤會?!西辭你別怕,我在這,這個混蛋不敢再欺負你!”

宋骁這麽往死裏揍且又不聽人勸的模樣惹怒了宋堯,動起手來,宋堯可是絲毫不輸宋骁,直接和宋骁幹了起來,西辭看着兩人打得難舍難分,坐在沙發上,拿起了蘋果啃。

他完全不擔心了。

既然宋骁在這,宋堯就不可能再進行他的軟禁事業,而且聽宋骁那麽說,顧家一直在找他,那麽宋骁就絕對不會讓宋堯再胡來。

西辭一個蘋果慢悠悠地啃完了,兩人這才精疲力竭住了手。

宋骁走到西辭身邊,護崽似得将他護在身後。

“西辭,你沒事吧?”

宋骁将西辭上下打量了幾眼,看他後頸處的傷口,緊張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弄得?”

西辭摸了摸後頸,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弄的,只好看向了宋堯,沉默。

宋骁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噌一下又起來了,抓着宋堯衣領口,粗聲問道:“西辭後頸的傷怎麽回事?你幹的?你還是不是人!”

宋堯擰着眉心,“你先放手。”

“你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宋堯沉沉嘆了口氣,“既然你已經找到我了,你想問什麽,我一定回答,咱們先坐下,慢慢說,行嗎?”

宋骁其實對宋堯沒多少底。

他雖然和宋堯一個娘胎出來的,可是對這個有話不說的弟弟的心思,他一點也摸不到頭緒。

他總覺得宋堯心裏藏着很多事,很多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事。

宋骁很不喜歡他動不動就沉默寡言這一點,明明是一家人,偏偏什麽都不讓你知道,把你排擠在外。

宋骁恨恨松了手,“好!你說!我看你今天能說出一朵花來!”

宋堯轉身去吧臺倒了兩杯水,端到宋骁和西辭面前,坐到了宋骁對面。

宋骁端着水杯喝了一大口。

“你也看到西辭後頸的傷了,這兩天西辭一直在這養傷,你覺得一個受傷的人,我能對他做什麽嗎?”

宋骁冷笑,“受傷了行動不便不是更合你意?”

宋堯看了他一眼,“你覺得我和你有一樣下流的想法?”

“下流?”宋骁冷不丁笑了,“我下流?”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宋骁,你只差把‘我想上西辭’這幾個字寫腦門上了。”

西辭錯愕看着宋骁,“宋骁?!”

他竟然還不知道宋骁對自己竟然有這麽龌龊的想法!

宋骁倏然被戳破了心裏所想,登時有些難堪,繼而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宋堯,敢做不敢擔就別在這挑撥離間!”

“是挑撥離間還是事實,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心裏清楚?我心裏想什麽難道還沒有你清楚?你別說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的那些事……”宋骁倏然停了嘴,冷笑審視着宋堯,“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轉移話題,我問你,西辭後頸的傷怎麽來的?為什麽不去醫院,還有,為什麽把他藏在這?你到底什麽目的!”

宋堯看了眼手腕上的萬變,冷冷看着他,“我不說,你能把我怎麽樣?”

宋骁怒了,起身想去抓他,可剛一起身,眼前倏然變得模糊,腳下踉跄不着力,幾乎就在那麽一瞬間,他就知道了,那杯水有問題。

宋骁咬牙切齒,“宋堯……你連我都敢算計……”

宋堯将渾身無力的宋骁摁坐在沙發上,“等過兩天事情了解了,我會放你回去的,你放心,不會太久。”

宋骁還來不及問他究竟是什麽事,眼皮厚重逼得他閉上了眼睛,軟軟倒在了沙發上。

一側的西辭見到這一幕,趁着宋堯不注意,往門口奔去,可大門上了鎖,他一時半會竟然打不開。

宋堯站在他身後,一晚上,他這眉心就沒舒展過。

“回房間。”

西辭恨恨踹了大門一腳,轉身,看着宋堯臉上的傷痕,暗自估摸着自己和他對上,自己的勝算有多少。

宋堯眯眼,“有事?”

西辭一言不發,乖乖回了房間。

以卵擊石,那太愚蠢了。

等西辭回了房,宋堯這才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明天按照我發給你的地址過來。”

夜長夢多,再拖下去,只怕又會節外生枝。

宋堯看了眼倒在沙發上的宋骁,保險起見,還是從儲物間拿來了繩索,将昏迷的宋骁綁得嚴嚴實實,扔進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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